嗨特小说>都市异能>并刀如水>第88章 恍惚隙中驹88

  叶听雪睁眼的时候看到一个陌生人脸,他惊得下意识就要去摸风楼,随后立刻就发现自己的手被那个人紧紧握住了。

  那人轻笑一声,把叶听雪那点小动静都看得清清楚楚,开口是熟悉的声音。他说道:“怕什么,我不是你的心肝儿吗?”

  “……”叶听雪惊掉一身冷汗,蒙在眼睛上的黑色布条解开了,柳催从那双漂亮的眸子里看出来一种恐惧和痛苦。

  真可怜,也真让人心疼。他凑过去在叶听雪眼皮上吻了吻,轻声问道:“发噩梦了?”

  虽然心口剧痛令叶听雪大感崩溃,但好歹神智清明了许多,回过神能分辨出柳催在说些什么。眼皮发痒,让忍不住眨了眨眼睛,眼睫微动像蝶翅轻抖,撩拨着那双靠得极近的唇。

  他应该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招人,柳催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怕起了邪火,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柳催只能往后退了些,然后他听见叶听雪低沉微哑的声音。

  “梦见你,算噩梦吗?”叶听雪半垂着眼睛,有点气力不支。

  “不算!”柳催斩钉截铁地说。

  柳催应得很快,惹叶听雪没忍住笑了笑。这话在他耳朵里反复响了几遍,很叫叶听雪心动,不多时就把那股惊悸消去大半。叶听雪说:“嗯,不算,你在的都是好梦。”

  他们在这间客房里歇了两个时辰,叶听雪醒来时天色都渐渐暗了。剑宗没有人过来打扰,但柳催能感受到外头有人的存在,还是有人在注视着他们。

  剑宗的人没有遮掩,不远不近地在外头看着,那几个小弟子接受了突如其来的大师兄的吩咐,但实在不知要照应这两个人做什么。

  紧紧关住很久的房门终于打开了,他们看过去。今日受惊昏倒的那个卯阿雪醒了,他还是蒙着眼,那张黄土色的脸面带了病气,病恹恹的,看起来不是很有精神。

  柳催看向那两个小弟子,脸上牵起一抹笑容:“那位公子呢?今日蒙他照看,我想亲自去跟他道一声谢。”

  他口中说的公子自然就是霍近英。叶听雪在心里过了一遍这个名字,剑宗宗主膝下有一对双生子,长得一模一样,也不知道百年后衣钵会传给这兄弟中的哪一个。

  叶听雪对这两个人的印象不深,只记得他们性格迥异,其中一位剑术不俗。

  之前在潇水山庄的时候,叶听雪和霍近芳匆匆见过一面,不知为什么他莫名感到那人对他有些敌意。后来他离开了宜陵,往漠北奔走的时候收到了消息,霍近芳还没有离开宜陵就被人刺杀死了。

  凶手没有留下任何色线索和踪迹,但江湖上很多人都把矛头指向了柳催,认为是这恶鬼杀的人。柳催被人泼了脏水也不在意,至少叶听雪看着是这样的,当然他不知道柳催暗中又布置了什么。

  柳催现在对霍近英很感兴趣,死了一个霍近芳,剑宗竟然还这么大胆地把人放出来游走,不怕那位恶贯满盈的鬼主也把他给杀了吗?

  “公子在后院,去审问那个犯人了。”他用犯人二字,是直截了当地给那人定了罪,“你们在这里等一会儿吧。”

  柳催不怎么配合:“是那个疯乞丐吗?我想去看看,看他究竟为什么要朝阿雪动手!”

  他作得满脸愤怒神色,一双眼睛将似喷火,恨不得把那疯子给生吞活剥了。叶听雪也顺着他来,掩着唇开始剧烈咳嗽,看起来十分虚弱和憔悴。

  然后……然后柳催又十分关切地去哄他了,叶听雪在想是不是自己演得太精湛了些,让柳催误以为自己真的出了事。

  他虚弱道:“哥,我没事。”

  只是柳催神情尤为严肃,他板着脸郑重地说:“阿雪别担心,有哥哥在,我一定拿刀把那个人给宰了。”

  叶听雪:“……”

  演得这么吓人么?先前还说义气帮是大恩人,扯这慌也不怕露馅,万一人家剑宗以为他真的要去杀人怎么办?叶听雪感到十分头疼。那个剑宗弟子也很尴尬,踌躇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在这时后门有人走了进来,那人朗声道:“咦?这是好些了吗?不打紧吧。”

  叶听雪瞧不见来人,但听见他声音温和如一缕清风划过耳边,是很令人产生好感的声音。这个人应该就是那位霍近英了,叶听雪对着霍近芳的相貌把这人给想象了出来,不由得感到有些奇异。

  这确实是和霍近芳截然相反的气派。

  “阿雪无碍了,多谢公子。”柳催看着他说,刚刚还激动得要亲自道谢,这会儿见了人却变得有些客套疏离。

  霍近英看了看他,又把目光放在了叶听雪身上。他见叶听雪的手一直被柳催紧紧牵着,即使是孪生兄弟,这也格外亲昵了一些。他想起自己的兄长,霍近芳就从不对他这样。

  “我刚刚在外头听见你们的声音了,并非有意,听说你要见那乞丐?”

  柳催皱着眉说:“他害了阿雪,我不想饶他。”

  霍近英若有所思,他吩咐人上茶,请眼前这两位就座详谈。

  喝茶是雅事,尤其他煮的好茶叶,这就更风雅了。霍近英自己很讲究这些,店里的茶具他不用,用的是一套新烧的白瓷。这两人说从北河边的穷村落来,看和这些精细的茶具却没露怯。

  柳催不爱喝茶,只是拿着杯子发呆。他眼睛深邃,霍近英看不出他眼里藏了什么东西。他身边的叶听雪把热茶水吹了吹,用那茶水润了嗓子。

  他们喝茶不将就,也完全没品出这茶的优劣。霍近英收回目光,动手撇开茶沫儿,抿一口下去只觉得唇齿留香,让人神清气爽。

  于是他眯着眼睛,十分惬意地说道:“他是义气帮的人,或许是因为疯病才沦落至此。义气帮不是和你们有恩吗?你真要向那位义气帮的兄弟寻仇?”

  对面灰头土脸的人有一瞬间的沉默,眼里充斥有愤怒和纠结,霍近英听见柳催说:“这事一码归一码,恩怨分明,谁都不能当着我的面害阿雪。”

  被点了名字的叶听雪却说:“义气帮的不都是好人吗?”

  好天真,霍近英听得没忍住笑了笑。他放下茶盏,用手指轻轻敲在桌面上。

  “他情况不好,话里疯疯癫癫的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你们要是想见也不是不行,可我看这位阿雪兄弟似乎非常容易受惊扰,见了是不是有些不妥?”

  叶听雪没说话。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陷入癫狂,倒不是真的被那个乞丐给吓的,而是因为阿芙蓉。在这件事上,他确实难以控制自己,他也确实害怕对上乞丐自己会再度犯病。

  他无意识地握紧了手,柳催感知到身边人的紧张,于是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手背以示安慰。

  柳催:“那我自己去见,阿雪在这里等我好了,我去去就来。”

  霍近英让他们不用抱太大的希望。因为刚刚过去的那几个时辰里,醒来的疯乞丐只是茫然地看着身边所有的人,他对各种人声毫无察觉,没有任何一个词汇能牵动他的神经,包括“义气帮”。

  “我问了很久也没问出什么,他好像真的是个疯子,不知什么时候才肯跟我们说。”霍近英长长叹了声。

  柳催仍是坚定地要去看他,霍近芳只得带着人去了后院,这桌上便只留了叶听雪一个人。他给自己到了杯茶,刚刚囫囵吞进去没尝出什么滋味,只知道确实是壶好茶。

  探视的目光消失了,叶听雪短暂地松了口气,正欲借这机会好好细品这名贵的茶水,但这口茶他终归是没能好好的喝上。

  叶听雪才端起杯子,外头就风风火火闯进来了一个人。听脚步和喘息声,应当是个女子。锐利的目光如有实质,落在叶听雪的身上,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

  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叶听雪沉默半晌,最终还是把茶杯放了下来。

  霍玉蝉此前在王家府邸忙活,直到不久前她收到了酒楼这边的消息。押走的乞丐发疯险些伤了人,伤的还是她留的那两个人。

  然后她听人说大师兄也出面了,霍玉蝉便知道这事愈发不好。

  “师兄呢?”霍玉蝉有些急切,她还是冷淡,但那股淡漠中藏着一丝不耐和急躁。

  堂中只有叶听雪一个人,她问的也只能是叶听雪。

  “去后院了。”叶听雪如实以告。

  霍玉蝉就要往后院里去,但她才走了两步便停住了,又折了回来,叶听雪感觉自己身前的座位上坐了一个人。

  “你要喝茶吗?”

  “不用。”霍玉蝉拒绝了,她知道霍近英有洁癖,向来不喜别人未经允许染指他的东西。她质问叶听雪:“那乞丐朝你动手,你拿着剑,为什么不还手?”

  叶听雪感受到一丝微不可查的杀意,这杀意来自于面前的那位冷峻少女。一瞬即逝。叶听雪不怕她,只是感到不解。

  “因为我害怕,手都在发抖。”叶听雪回想起当时的情景,虽然有担心身份暴露的因素在,但他确实在那瞬间就已经犯了病。

  阿芙蓉是他的避不开的梦魇,心底的恐惧无法压抑,汹涌而上。身体的反应也很激烈,心痛如绞,冷汗满身,以及控制不住暴乱的内息。

  这不正常,叶听雪尤其害怕回到那种无法控制自己的状态。看到那个疯子,恍惚中看到了疯魔的自己。

  可是霍玉蝉根本不相信他的话,这个人在街上还能稳稳接住自己的剑,为什么对上那个疯子他就不敢出手?

  “你在诱他现身!”霍玉蝉按着自己的剑鞘,那柄剑几度想要出鞘,却都被她强行按住了。

  叶听雪疑惑:“谁?”

  霍玉蝉没说话,仍是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她对叶听雪敌意不小,甚至在某一刻压抑不住自己的杀机。叶听雪仔细想了想霍玉蝉的话,莫非她口中的那个人是……霍近英?

  她用“诱”这个字,是说霍近英此前一直藏身暗处,是迫不得已才出现的吗?可衢山剑宗的少宗主为什么要隐匿住自己的行踪,是怕有人知悉然后向他下杀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