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并刀如水>第44章 潇潇44

  软香馆那条画舫爆炸以后,倒霉如叶听雪也侥幸未死,袒菩教的人能活下来他也不觉得意外。

  现在他们突然来宜陵,多半是冲着潇水山庄去。

  叶听雪对袒菩教的人不报好感,若说死人岭是鬼气森森,那么袒菩教给他的印象便是邪气非常。袒菩教的人借着软香馆暗中用阿芙蓉这种毒物做药,弄出来温柔散及歇心丹这类恐怖的东西。

  他捂住了心口,这颗心已经畸形病态,叶听雪还是没能摆脱歇心丹和温柔散给他造成的阴影。

  当时袒菩教的人决定在软香馆中试药,因为他的缘故仓促出动,导致那药并未用成。当日软香馆的动静闹得那样大,甚至惊动了承天府。

  袒菩教沉寂数月有余,这段时间外头没有他们的消息,现在却突然出现在宜陵。叶听雪握紧风楼,心中有些担忧。

  他害怕袒菩教对潇水山庄不利,怕这些人把那诡异的药用在这边。

  除了一个卑什伽奴,叶听雪在暗中观察了一番,可能与袒菩教有关的不过十数人。叶听雪没看见那个自诩菩萨的人,也不知道他在不在里头。

  今天顺风又顺水,船一下子就到了白鱼口。那是个小码头,船只停靠一会儿,船上的伙计脸色很不好。因为折腾半天,只有一个人要从这里下去。

  叶听雪下去的时候发现卑什伽奴还站在船舷上,好像一座没有生气的雕像。叶听雪看了好一会儿,还是稳住心神,先把手头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蝴蝶提及她的家在白鱼口附近的村子里,白鱼口附近有不大不小好几个村落,蝴蝶已经不记得名字了,只是对白鱼口这个地名还有些印象。

  堤岸边泊了三四条渔船,被流水托着一下下撞着陈年朽木,发出沉闷的响声。

  叶听雪没有在这岸边看到别的人,这里十分安静,他走了好一会儿才见民居。

  过去时路过一条水沟,里头泡着一具狗的尸体。叶听雪多看了一眼,见那狗是黑色的,颈上是一圈脏兮兮的白毛。

  “这样子的,说好听些叫‘系玉带’,不好听的叫‘吊白绫’。”离那条水沟不远处的土墙边上坐着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半掀着眼皮看向叶听雪。他又张口叹道:“被人追着撵着,这么死了也当个晦气东西看看,没人收拾。”

  声音浑浊低沉,叶听雪一时没听清他在说什么,老人又问他:“后生啊,来这里干嘛?已经没有人愿意来这里了。”

  “我来找一位大娘,她姓潘,年纪约莫有八十了。”叶听雪赶忙道,说罢心里又没有底,蝴蝶透露的信息很少,他也不知道如今这位潘大娘是否健在。

  “打棉胎的、给伞上桐油的、杀鱼买豆腐的,姓潘的多了去了,我哪知道你要找哪一个。”他笑了笑,嘴上不客气。

  这些都是力气活,不像是八十岁的潘大娘还能操劳的,叶听雪又跟他提了一嘴年岁。

  那老人又说,这里姓潘的年纪都不如他,十里八乡能活到他这个年纪,岁数比他还大的挑不出几个。叶听雪旁敲侧击地继续问,费了些功夫才在他嘴里得到了线索。

  有一个女人是嫁到潘家的,本来不姓潘,现在住在邻村。他也不知道那女人的近况,毕竟这村里的人走的走,越来越冷清了。

  叶听雪和他道了谢,又跟他借了个铲子打算把那只黑色的狗给埋了。这条狗死了快两天,泡在水里逐渐有了臭气。叶听雪在一棵树下挖了个坑,正要把那只狗埋进去,就见狗尸肚子里掉出了一团东西。

  是个布袋子,叶听雪用铲子把这血肉肮脏的玩意拨开,里头露出半张泡烂的碎纸,几枚铜板和一块腰牌。叶听雪觉得这物眼熟,铲子一动把它挑到地上。

  虽然肮脏,但还能看清楚这是个象牙打的腰牌,上头刻着“承天昭行”四个字。

  叶听雪看着那字脸色忽然一变,这是承天府的腰牌。

  这条狗……有人故意把东西藏在这只狗的肚子里。除了这只布袋子,那肚里就只剩脏器,再无特殊。

  碎纸被血和水泡烂已经难辨真容,铜板是寻常的货币,并没有什么特殊,只有这个诡异出现的象牙腰牌。

  他听老人说着狗已经死了两天了,也没人去管。大夏天不久就会发臭,这些人也不在意,只说过几日涨了潮,水起来了这狗就会顺着沟子冲出去。叶听雪沉默地把狗埋好,脑海一直思索着和承天府有关的事情。

  是谁把承天府的腰牌藏在这里?那人又和承天府是什么关系?他把东西藏在狗肚子,若是要丢弃,直接抛进河水里就好了,哪至于此。那他是想避开什么人的耳目,才大费周章得藏进狗肚子了吗?

  叶听雪心情复杂,把那块腰牌洗干净后用一张帕子妥帖包好。他决定在这村子里留一晚,等人来寻找这块腰牌。但他对此不抱什么希望,因为这狗死在这里两天了,要来人早就来了。

  日头西斜,老人已经进了屋,这村子人果真少得很,只有几户人家飘起来炊烟。

  地荒人废,近几年人慢慢都迁出去了,都不回来了。

  叶听雪听他们的说法是近年来河水一直上涨,淹了几片田,收成都不好。而潇水山庄那边有着大片的好田产,那地租出去给这些农户,收成不低,就越发不在意白鱼口这边常被水淹的荒田。

  他听到潇水山庄总是心情难平,也不知道是好事坏事。

  月光如水,照在青黛色的瓦片上泛出一种微冷的光泽感。叶听雪坐在房屋的高处,正好是烟囱背光的地方,他人和夜色融为一体,从底下根本看不清这里有人。

  叶听雪闭目养神,一直等到后半夜才听到下边有点窸窸窣窣的动静。他瞬间睁开眼,夜色朦胧中有个身影朝着那条水沟去了。叶听雪心念一动,拿着风楼无声无息地从房顶掠下去。

  看身形是个十一二岁的半大孩子,头发用草绳绑住,并不整洁规矩,显得他头发乱糟糟的。

  他左右找不到东西,有些急切,赤着脚直直往水沟里跳。漆黑的天色让他更是心急,莽莽撞撞地冲下去滑了一跤。

  “啊——”他下意识叫了声,很快就伸手捂住了嘴了。

  叶听雪提着他的衣领,低头看着这个畏畏缩缩的少年,还没开始说话便见他飞快地解释。

  “我不是贼啊,我不是贼,我东西掉了我过来找的……”他挥了挥手,接着月色看到叶听雪的脸,声音变得越来越微弱了,然后那张脸慢慢涨得通红。

  叶听雪当他是急坏了,把人从水里拎着出来:“半夜三更的才想起来找东西,看得清吗?”

  小孩憋得满脸通红,配着那头乱发像个炸毛的小狮子。

  他结巴地解释道:“那是我家的贵重物件,我弄不见了,我爹让我在外头跪一晚上,还是趁他们睡觉我才偷偷流出来的。”

  他似乎真的急了,鼻头上挂满了汗。叶听雪一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让他万分不自在。

  谎言很拙劣,叶听雪懒得和他计较,直截了当地问:“是放在狗肚子里的东西?”

  “……什么东西?”他装作疑惑的样子,眼神却不可遏制地开始飘忽,不敢去直视叶听雪那双清澈纯粹的琥珀眼睛。

  手上一抬,风楼剑鞘抵在了那小孩的肩头上,不料这孩子当即被吓破了胆,眼睛里滚出大颗大颗的泪珠。他扑通一声地跪在地上,几乎要抱着叶听雪的脚磕几个响头。

  叶听雪:“……”

  陆驹一颗心脏都要吓得破裂,这人长得跟天仙似的,拿着剑可不手软。他记起来有人跟他说越是漂亮的人,就越是危险。

  叶听雪跟在他身后,让他紧张得连路也记不得。

  “那边是片田,没屋子,你爹让你跪田里?”叶听雪早把这村子转了一遍,陆驹那点小心思根本瞒不住他。

  陆驹浑身一颤,脚步拧成了麻花,生生换了个方向。他不是没想过趁叶听雪不注意跑开,但那人是会武功的,不到片刻就追上来了,然后那把剑再次明晃晃地亮了出来。

  他住的偏僻,离得这边有些远,过了一道桥再走走又快到另一个村落。

  这段路长,走得好像他要被拉去砍头。叶听雪已经见了一个破败的瓦房,陆驹竟小跑着过去,边跑边高声大喊:“爹!我回来了!”

  叶听雪心道不妙,抓着陆驹的衣领迅速窜进那间瓦房。他并没见到陆驹喊的那人,倒是有一个黑色的影子从窗里爬了出去。

  陆驹抱着叶听雪的腿不让他走,叶听雪在他张嘴准备咬人的时候在他后颈轻轻一捏,陆驹便晕了过去。

  撇下这个小孩,叶听雪迅速追了出去。那人走得并不算快,腿脚微跛,叶听雪没费多大功夫就把人追上了。

  他刚才狠狠摔在地上滚了一圈,没来得及爬起,余光见叶听雪靠近,当即挥手朝叶听雪打了过来。

  夜色中闪过一点寒光,他袖子里的匕首骤然露出锋芒。风楼一动,轻而易举将那匕首接住了。这个人的招式全是破绽,内息也不稳,连手都是在发抖了。

  叶听雪有些惊讶。这是一个女人,虽然干枯的头发遮住了她大半张脸,但听着声音和身形都可以看出来这是个女人。她吃痛再次摔倒在地上,那柄剑已经被收回去了,她震惊地抬起头。

  便见一人站在如水的月色下,虽衣衫很普通,那张脸却令人见之难忘,好比天上仙人。眉心一点殷红艳丽的颜色,眉峰却似攒着凛冽冰雪。

  他的眼中天然带着一种纯粹的情感,看似轻淡温柔,实则颇为疏离,又让人在其中看出些悲悯的意味。

  叶听雪垂眼看着她,见这女人一瞬间变得激动起来。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她正要说话,因为气急狠狠地呛了一口,开始剧烈地咳嗽,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她的眼睛里滚下热泪,脸色变了又变,似哭似笑,并不好看。

  叶听雪不能看清她的真容,但她眼睛里的悲戚无法遮掩,像冲破堤岸的洪流。他心里竟然也跟着发酸发涩,伸手要把人扶起,那人死死抓住他的手万分哽咽。

  “师兄啊……”

  陆驹惊醒时发现自己躺在那间破瓦房的席子上,他警惕地看向四周,有一个天仙似的年轻人抱着剑坐在旁边,另一边坐着的是他衣衫褴褛的大姐姐陆鸣云。

  他当即爬起来挡在了陆鸣云身边,怒目瞪着叶听雪大喝一声:“你有什么事冲着我来!”

  叶听雪没说话,十分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陆鸣云。

  陆鸣云叹道:“小驹,他不是恶人,他是我大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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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催:

  :明天明天,明天高低让你俩见面,最好再打上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