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霁这会儿才叫真傻了,任凭灵寿喊了他好几声,也没见他有个动静。
灵寿实属无奈,那家伙倒好,拉着他下界,还定要收下这孩子,说要瞧瞧因果。结果没过几日,自己却又遁入轮回去了,让他一人守着那“因果”……嗯,下去以后定要狠狠揍他一顿。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虽说二十年也就二十日的事儿,但他们愣是没想到,这所谓的“因果”,竟是这么个结局。
“师父……”临霁讷讷开口,“那位先生,是何人?”他怎的也没个印象的?
古舟不晓得何时跟了过来,闻言应道:“那人叫陆景,乃是本座的上任主人。”他一脸得意的凑上来,“他可比你那洛瑶厉害得多了,哦对,他还是你师父的道唔……唔唔唔!!”
灵寿一脸淡定的抬手捂住了古舟的碎嘴子,转向自家徒弟,一字一顿的道:“是、你、师、叔。”
临霁默默咽下涌到嘴边的话,连连点头——道什么?他没猜错的话,一个是师父的道侣……吧?
灵寿带二人出到院子里,斟了茶来,而后便坐在桌前沉默了去,不再多言。
临霁觉得师父变了,变得不如寻常时候活泼了,又觉得师父没变,他本该是这幅安静的模样。又或者说,那位“师叔”走了以后,师父便安静了。
他垂眸盯着茶水走神,并未瞧见自家师父眼中的哀切。
这是何其相似的两对人儿,一人飞升上界一人苦苦追寻,只为求上一个,结发相守度此生的乞愿。
到头,却仍是一人先去,独留一人苦守相思意。
“霁儿。”
“是。”
灵寿见他应的干脆,神却不晓得丢到哪儿去了,不由叹了口气,挥起拂尘往他脑袋上轻轻一拍:“应话怎可不瞧着为师?”
临霁捂着脑袋,闷闷应了一声,却道:“师父,徒儿还是有一事不明。”
灵寿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
“幼时您说吾等所修并非无情道,可修仙者却皆需自断尘缘了无牵挂,方可以公理对待人世。”他伸手随意拨动案几上一株兰草,不解道,“既如此,徒儿又为何会有姻缘?师父当年,与徒儿如今,应当是相似的罢?”
灵寿静默半晌,抬手将那株可怜的小兰草解救下来,放到自家手边:“我当年,也问过我师父这个问题。”
“师祖?”临霁来了兴致,他倒是头一回听师父说起师祖。
灵寿点点头:“师父说,人皆由因果,有人斩断尘缘飞升上界,自此无悲无喜,不知疾苦喜乐,一如傀儡。有人坠于尘俗,及时蹉跎辗转,却仍不愿看破万般牵扯,心甘情愿投于尘世罗网中挣扎,悲欢离合之无常事,也最是寻常。 ”
“还有人,他们看破大道,却并不摒弃尘缘因果,世人左右不得,天道亦左右不得。”他静静注视着临霁懵懂的眼眸:“此曰‘劫’。”
临霁一怔:“情劫?”
灵寿点头:“情之一字最是难解,却又最是寻常,人之情,草木之情,飞禽走兽之情,甚至于……”他指向屋顶上背对他们坐着的古舟,“器物之情。”
临霁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听灵寿道:“活结可接,你这可是死结,放心罢。”
静默一阵,临霁终于开口:“师父,我想下去看看他。”
“去罢,不可显出行踪。”
“是,徒儿谨记。”
古舟转过身,同灵寿一道目送临霁急急转出门去,却道:“小酒儿,你还有多少活头?”
灵寿笑笑:“若是洛瑶能在十年内飞升,我便能安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