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平然看南灯的反应,就知道他对图上的内容也并不了解。

  内庭中也储存了部分古籍,基本上是早期一些天师的自传和术法记载。

  前去搜查人发现这几张书页,只认出了“山神”两个字,就赶紧第一时间传送给翁平然。

  书页上的内容若当真与山神有关,那也不是寻常人能随意探知的。

  翁平然试探着说道:“您先看看?时候不早,我就不在此打扰了,您有任何事,随时能联系我和林玖。”

  白天时,林玖也给了南灯一个天师使用的通讯器,里面存着几个联系号码。

  南灯看着图片上的书页,犹豫着点点头。

  翁平然把文件都传送到南灯所用的通讯器上,随后便离开了。

  回到房间后,南灯洗了澡,拿出自己的通讯器,继续看书页上的内容。

  连译正在给他吹头发,南灯低着头,发丝偶尔在眼前晃动,遮挡住视线。

  在南灯的记忆里,他没看过任何书籍,更没人教他认字,但书页上那些歪歪扭扭的字符,他一眼就能看出代表的意思,仿佛是他与生俱来的能力。

  等南灯看完,头发也吹干了。

  他放下通讯器,神色迷茫地看向连译:“你见过其他的山神吗?”

  图片上的书页只有几张,内容并不多。

  上面写着,第一百三十六任山神名叫太虚,初任山神的时间距离现在已有三百多年,并简单记录着他的一些喜好与习惯。

  那张手绘画像比较粗糙,像是还未完成的作品,但也能看出身上的装束有些年头了。

  南灯没见过画像上的人,他最初连自己的身份都不知情,更是第一次得知山神原来不止一个。

  连译答道:“没有。”

  一直以来,山神都是较为神秘的存在。

  从前的传闻中,山神会回应各种求助并施以援手,但不一定会露面,或者即使出现了,也无人知道他是谁。

  比起人类和天师,地灵其实与山神接触更多,它们能准确感应到山神的气息并追随而来,依靠山神的神力成长、疗伤。

  不止连译,包括内庭现在的所有天师,几乎都没有见过山神。

  如果山神不止一个,那以前的山神都在哪里呢?

  而且,山神又是如何诞生、如何成为山神的。

  南灯忽然有些挫败,垂下浓密的眼睫:“我也没有见过……我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身份、他的能力,都是别人告诉他的,遇到连译之前,他还是一只在夜间游荡、四处躲避天师的鬼魂。

  南灯正低着头,熟悉温暖的体温突然靠过来。

  连译安静抱住他,掌心缓慢抚顺着他的脊背,温热的吐息近在咫尺。

  南灯埋进他怀里,闭上眼深呼吸,先前的沉闷心情消散不少。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望向连译,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脸侧与唇角。

  南灯蠢蠢欲动,想亲他。

  他们天天在一起,睡觉也在同一张床上,亲密的举动却并不算多。

  除了拥抱以外,一共也就亲过那么几次而已。

  南灯喜欢和连译亲近,当然也包括亲吻,仿佛只要离他越近,就越放松和安心。

  连译似乎看出了南灯的意图,在他凑过来时微微偏头,柔软的触感便落在他的脸侧。

  南灯退开一点,神色有些委屈:“你为什么要躲?”

  他知道连译一定是喜欢他的,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发现自己隐约能感知到身边人的情绪状态。

  比如现在,连译还抱着他不松手,体温略微升高。

  南灯不肯放弃,再次靠近。

  连译没有再躲,低头吻住南灯。

  他的力道更重,却也不太会接吻,只是摩擦着唇瓣,很快就分开。

  南灯这回开心了,搂着连译的颈侧脸颊微红。

  连译移开视线:“睡吧。”

  他松开南灯,起身独自去浴室洗澡。

  今晚南灯没在浴室外守着,连译关上门,脱下身上的衣物。

  他打开淋浴,将温度调至冷水。

  卧室里的南灯一边等待连译,又看了一遍书页上的字符。

  兔子头来到南灯怀里,和他一起看。

  南灯顺势问它:“小兔,你见过别的山神吗?”

  兔子头双眼半眯,抖了抖耳朵。

  它确实见过别的山神,而且还不止一个,具体的数量嘛……记不清了。

  南灯看懂了兔子头的表情:“一百三十六任……你都见过吗?”

  他捧起兔子头,惊讶又好奇道:“那你今年多大了?”

  南灯以前没想过兔子头的年纪这个问题,加上它大多数时候都维持着一只玩偶兔子脑袋的形态。

  到现在,南灯想起那晚现身的巨兽,还有种不真实感。

  兔子头装作没听见,一双圆滚滚的眼睛若无其事地移开。

  下一刻,它看见了床头柜子上摆放的纸巾,跳过去咬出几张。

  连译此时从浴室出来,看见它的举动:“做什么?”

  南灯也很好奇,帮着兔子头把纸巾都撕成条,摆在地毯上。

  纸巾条最后被摆弄成一大一小两个人形,面对其中一个较大的,兔子头双眼转红,甩着耳朵抽了几下。

  连译拿起被它抽过的人形纸条,问道:“这是将你打伤的天师?”

  兔子头抖抖耳朵,表示没错,又来到南灯身边,拱着他的通讯器。

  南灯似有所觉,打开通讯器翻到那张书页上的画像。

  兔子头看见画像,把另一个略小的人形纸条叼过来,摆在画像旁边。

  两个纸条的身份由此确认,一个是当年的天师,另一个是书页中记载的另一个山神,太虚。

  随后,兔子头叼起天师纸条,开始攻击山神纸条。

  它的瞳色正常,和以前的攻击形态不一样,连译猜测:“山神也被他所伤?”

  兔子头停下来想了想,明显有些迟疑。

  它可能也不太清楚究竟发生过什么,但总之肯定与那个天师有关。

  最后,兔子头将山神纸条撕开,碎纸散落在地毯各处。

  它打了个嗝,从口中吐出一个圆圆的小纸团。

  南灯还认得这个纸团,是兔子头上次做出来的,竟然一直被它好好保存着。

  兔子头再次来到南灯身边,叼着小纸团望着他。

  南灯伸手接住小纸团,拿起来仔细打量。

  兔子头这一次的演示更简短,表达出来的内容也有些模糊。

  不过大概能确认两点,一是当年的天师与山神太虚有关联,二是太虚与南灯皆为山神,却是完全不同的两者。

  南灯捏着小纸团,问兔子头:“我是第一百三十七任山神吗?”

  兔子头有点懵,点着耳朵数数,南灯又指着画像问:“我是排在他之后的?”

  兔子头赶紧抖抖耳朵,回答了南灯。

  是的。

  南灯还问了一些别的问题,包括太虚在内,以前的山神都去了哪里,还有他自己是如何诞生的。

  然而这些问题,兔子头都回答不上来,它眼神呆呆的,反复叼起代表南灯的小纸团,护在自己身下。

  南灯不再勉强,让兔子头自己去客厅玩。

  秽首虽为三神之一,战斗力高强,拥有的智慧却不多。

  它再聪明,能表达出来的也只有这些了。

  现在唯一的线索,是从谢运住处搜查出来的书页。

  既然书页在他那里,更是确认了当年打伤兔子头,让它不得不带着南灯躲进业障塔的,就是谢运。

  南灯还不习惯使用自己的通讯器,他让连译联系翁平然,让他把所有与山神有关的资料都发过来。

  还有谢运进入内庭后的一切信息,尤其是那一次记录非常少的鬼王现世,这部分先交给连译查看就行。

  翁平然还没睡,很快发来回复。

  他知道这是南灯的意思,在传讯里也比较客气,顺便还问了一句,需不需要审问谷虚的魂体。

  天师的怨魂比常人强大数倍,绝不可流落在外,内庭有专门的禁制术法,谷虚死后,魂体自动回到专属的业障塔中。

  后来他的魂体被取了出来,说是谢运的命令,但谢运突然失踪,装有魂体的法器就送到了翁平然这里。

  翁平然打开看过,的确是谷虚,还发现他的魂体竟然十分虚弱,一点都不像一个天师长老的怨魂。

  谢运曾意图把谷虚的死也算在连译头上,翁平然想问谷虚是否知道什么内情。

  然而魂体会被怨气与煞气侵蚀,性格再温和的人,死后也将变成另一副模样。

  谷虚拒绝与翁平然沟通,还把他臭骂了一顿。

  翁平然大半夜气得不行,把谷虚重新关进法器里,正好连译发来传讯,于是想着把谷虚交给他。

  “你看着办,但如此凶煞之物,最好不要让山神大人看见。”

  翁平然的想法很简单,或许连译才有办法让谷虚的魂体开口。

  在他心里,连译同样是“凶煞之物”。

  连译面无表情,回了一个字“行”,关掉通讯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