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声音，并非是真实的存在。
可它又好像切实地响了起来，回到在七尊道君的耳畔，他们一时间忘记了所有，愣在了原地，呆呆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们……
为何而修行，为何而执着？
安然简简单单的话语，振聋发聩，撼动他们的心灵，同时，也如同狂风过境一般，扫去七尊道君心头的阴霾！
千亿年岁月的求索，就只是为了更强的力量么？
当年面对宇宙的毁灭，众生在劫火中化作灰烬的他们；看着曾经重视的、珍爱的、守护的一切，如同泡影般消散一空的他们；不得不进入太古禁区建立禁地，选择谁可以生谁必须死，因为禁地无法庇护太多人的他们……
数百上千亿年的岁月蹉跎，看着一个又一个纪元诞生，然后同样在劫数中化作灰烬。
当死亡渐渐难以动摇他们的心神，当毁灭如同潮起潮落，而自己成为了岸上的观潮人时，他们不得不承认，确确实实快是要忘记了……
那个时候的自己，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发下莫大的宏愿，此生此世，不至大道尽头永不休？
“前辈……”
几人心神震动，猛的抬头看向安然。
安然简简单单的一番话，那是开天辟地的第一缕光明，一如他们当年在寂灭之中，看到了又有宇宙迸发，又有万物创生，无尽的光明洒落下来，驱离了太古禁区永恒不散的黑暗。
安然笑而不语，只是淡淡的摆了摆手。
“你们自己知道便好，不用说出来。”
毕竟一旦说出口来，就有可能暴露他安某人猜得不准了……
他当然不知道这些道君级的大佬，昔年究竟有着怎样的愿望，又是为何而执着于大道尽头，不过有一点是显而易见的。
他们能够一路走到今天，历经常人难以想象的漫长岁月，心中必然有着某种追求，某种支撑着他们道心的信念！
因而此时他无需多言，只需淡淡的补充上一句：
“从本质上说，力量只是尽皆的附属品，是追求大道尽头过程中的附带，是为了实现理想、验证理念的工具，它是过程，而非是真正追求的目标。”
“境界到了，自然而然拥有了力量；倘若境界不到，纵然力量再怎么强大，寂灭一至，也终究是无根的浮萍，只会在寂灭中化作灰烬。”
哪怕是被压制了修为的鸿天道君，在这一刻亦面露若有所思之色。
此番话语，同样令他们心有触动。
“力量只是境界的附带，是追求大道尽头过程中的工具……那么我们数百亿年来，孜孜不倦追求的目标……”
与之前展现五太符文时不同。
这一回，安然并未直接传授任何法门，而只是教给了他们一种道理，一种指向了大道尽头的理念，若是能够有所领悟，即使没有五太符文，他们也一样有望问鼎大道尽头！
忽然在此时，鸿天道君咳嗽一声。
安然顿时投来视线。
“?”
“……前、前辈……”
“?”
“……主……主人……”
鸿天道君把脸憋得通红，才挤出两个字来。
眼见安然露出满意的神色，他磕磕绊绊地继续说道：“我之所以被那位道尊镇压……是不是正是因为我的境界不到，没能真正领悟大道尽头的奥妙，空有力量而无境界，因此才被祂轻易镇压当场？”
这也是此时此刻，他心中最大的疑惑。
如果双方同为大道尽头，可是彼此间的差距未免太大，大到让他实在难以接受！
“那倒不是。”
安然摇了摇头：“你是从先天五太符文中领悟的道理，而非是外人赐予，并不存在境界不够的说法。”
一听安然的话，鸿天道君心神一震。
安然此刻还会回答他的问题，的确是超乎他的意料之外。
然而……
他又确实心痒难耐，迫切想要知道问题的答案！
“那究竟是为何……”
“很简单。”
安然双手一摊，耸了耸肩膀道：“当然是因为你打不过祂啊。”
鸿天道君：“…………啊？”
安然的每一个字他都能够理解，可是当整句话连贯起来之后就……就……
就你说的啥啊？
“我换一个比较容易理解的说法吧。”
安然揉了揉太阳穴，随口解释道：“简单来说就是你的实力不如祂。
“?”
鸿天道君用最直截了当的方式表达出了自己的疑惑。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反倒是安然的脸色更古怪了：“哪怕同样是大道尽头，也一样存在着强弱差别，你的实力不如祂，难道有什么值得惊奇的吗？”
“……”
六位道君面面相觑，鸿天道君哑口无言。
安然说的根本就是废话！
偏偏这一通废话听起来似乎还很有道理……
“更何况，你也未必真的达到了大道尽头。”
安然摇了摇头，重新将视线转回神母身上：“等到神母道友死透了，尸骨无存，魂飞魄散，也算是了却了我一桩心事。”
此时此刻的神母，已经在体内寂灭劫的侵袭下，虚弱至极，奄奄一息。
无数神金仙金打造而成的不灭之躯，像是历经了风吹雨打的铁器，不仅锈蚀遍布，更是让她的面貌也苍老了下来，不再如从前一般娇媚，而更像是一个耄耋之年的老妪。
她不是没有经历过寂灭劫。
只是从前的寂灭劫源于外界，而这一次则是发自她自身，她体内的诸多灵光碎片毁灭，寂灭的气息被同时引发，形成了一场独属于她的寂灭劫！
如果是在通常情况下，零零散散的寂灭气息，无法对神母构成根本威胁。
奈何这一回，神母体内不仅容纳了第十六纪的诸般大道，也同样容纳了古战场之中，古往今来几乎所有宇宙的不同大道！
因此，她等若是将十六个宇宙纪的因果，同时加诸己身。
再加上安然从中催化，终于将这些因果彻底引爆，化作神母体内的寂灭劫，任由她越是对抗，越是催动自身力量，就越是虚弱不堪，越是难以对抗寂灭的侵袭。
“公子……公子……”
神母虚弱的声音仍在传来，甚至多出了几分哀求的意味。
安然依旧不为所动。
对于他来说仙道宇宙的安危才是最首要的。
而一次次打仙道宇宙主意的神母，无疑是一棵极其危险的定时炸弹，稍有不查便是毁天灭地的结局。
“前辈……”
七位道君迟疑了一下，最终也没有开口劝阻。
神母尽管自身境界受限，永远无法领悟大道尽头的奥妙，可她的本体，终究是一件极其强大的渡劫之宝。
如果能够消除她体内的寂灭劫，将其还原成一件没有意识的法宝，恐怕还要超越先天灵宝，直追当世罕见的先天至宝！
不过他们也看得出来，安然的杀心强烈，不可阻挠。
“可惜了一件渡劫法宝，若是她没有孕育出意识，反噬其主，恐怕当年的第十六纪，会有一段截然不同的结局啊……”
他们暗地里叹息几声。
更重要的是，安然最后的那一句话，让他们再次波澜起伏，心神动荡。
“还有前辈刚才说……鸿天并未真正达到大道尽头？”
短短片刻之间，神母就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构成她身躯的神金宝料锈蚀剥落，体内轰鸣声阵阵，那是寂灭劫所化的晨钟暮鼓在震响，让她万劫不灭的身躯破碎，即便是她张口吐出的灵光，也变作了弥漫着衰朽气息的劫云。
可称为当时最强渡劫至宝的神母，终究还是即将迎来她的结局。
“在这之后，就该去寻找封印在古战场中的魔念了，不过，若是古战场的风景早就被打破，出逃的魔念千变万化，那么多年过去，除非祂主动显露真身，否则……”
“谁？”
“滚出来——”
“什么人！”
就在安然失神的当口，突然几声厉喝陡然炸开，只见他身旁的几位道君，忽然一阵寒毛倒竖，眼中流露出空前的警惕，那是因为他们感受到危机的临近，有一股难以名状的阴影，就那样笼罩在了他们心头！
“她还有点用处，还不能死。”
安然回过神来的刹那，一个古井不波的声音，就那样在耳边响起。
紧接着，虚空中走来一道遍体乌光的身影，气息平平，仿佛是一个未经修行的普通人。
未经修行的普通人，怎么可能出现在太古禁区，又怎么可能这样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七位道君的面前？
“你是何人？”
如今修为是全场最低的鸿天道君，不由自主的显现出原型，一身羽毛犹如利剑般根根倒竖，金色的竖瞳弥漫起寒光。
“你身上的大道……应当是我同一时代的道君！可你的气息却很陌生，我似乎从未见过你的存在……”
“鸿天，你说她是与你同一个时代的道君？”
话音才刚落下，一旁的那位女道君洛皇不禁失声惊呼：“可此女身上流淌的，明明是我灵道宇宙纪的大道！她又怎么可能是你们的时代……”
“洛皇道友你在说什么？此人分明是我天道宇宙的生灵……”
当张百川道君的声音响起时，他们忽然间陷入可怕的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