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这个宇宙……其实已经……”
王天纵摇摇晃晃，好不容易才支起的身躯，又扑通趴了下来，他闷哼一声，然后，才有气无力的祭出最后两个字：“死了。”
这一刹那，安然心中掀起滔天巨浪：“你——”
在他来到乌有乡后的这段时间，其实也旁敲侧击过关于寂灭劫的事。
只是他根本没有打探到半点相关情报。
宇宙已死，天地寂灭。
对于一方宇宙来说，这是万事万物的终结。
倘若尚未发生，那么自然不会有其对应的记载。
故此，安然是决计没有料想到，在一个如此古怪的场合，一向都不怎么正经的王天纵……竟是忽然之间，向他提出了如此严肃的话题！
严肃到骇人听闻！
“我就说乌有乡那么多高手，怎么可能完全没有察觉到异常？”
安然颇为感慨的小声咕哝了一句。
只不过很显然，宇宙毁灭绝非一桩小事，因此，相关消息流传在外的可能，可以说无限趋近于零。
而看王天纵此番架势，他很可能是在无意之间，得知了某些耸人听闻的内幕！
“王兄，你不是在开玩笑？”
电光石火之间，安然已然推断出事情的大致经过。
在表面上，他则是浑身一震，露出错愕与不敢置信，随即，又拍着王天纵的肩膀哈哈大笑：“我明白了，道兄你是想用这种方式吸引我的注意，好让我选择留在坤都城吧？不得不说，你确实引起了我的注意……”
说完安然又啧了啧嘴，总感觉这番话有哪里不对。
不过无论如何，起码的样子还是要装一下的。
王天纵用力的摇了摇脑袋，呼出一口浑浊的酒气，他的眼神也像是有些浑浊了，视线不知在看向何方。
“安兄弟……我没有在和你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这方天地……真的已经死了……”
他一只手重重搭在安然的肩上，呼吸越来越粗重，一双眼瞳之中尽是血丝，往日里的王天纵总是表现的优雅而尊贵，哪里会有如此失态的时候？
安然心中若有所思，以一副安慰醉鬼的态度，拍着王天纵的肩膀，有一句的没一句的应和着：“好好好，死了就死了，反正我们还活着就行。那就说来听听吧，王兄你到底看了什么鬼东西，才会这样一副丢了魂的模样？”
“我……”
王天纵停了停，再次呼出一口浊气，一字一顿说道：“我在……我在……我在……”
他的声音忽然间小了下去。
安然心头一惊，失声惊呼：“王兄？王兄！！王天纵你怎么了？！”
“呕——”
“靠！”
王天纵喝的也不知道是什么酒，明明已有道境八重天的修为，媲美仙道宇宙的仙王级存在，结果他还是喝得烂醉如泥。
只是喝醉，那倒也就算了。
偏偏他在说到最关键的时候，当场给安然表演了个沉鱼落雁彩虹瀑布式，然后……然后就连跑进来打扫的侍女都跟着吐了好几个。
所幸在关键时刻，金轮阁中的清洁阵法自动生效，把满地污物和王天纵一起……清理到不知何处去了。
当然，这些都是小插曲。
王天纵喝完了吐，吐完了睡，一睡就是三日之久。
等安然再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王天纵居然还一脸神清气爽，满是惊叹的摩挲着下巴：“好家伙，这批酒是从哪里进的货？罪醒之后，居然一点宿醉感也没有，下次定要再多进一些！”
只是他一转头，迎面便是阴着脸的安然。
“安……安然道兄？”
尽管不知发生了何事，可王天纵还是心中咯噔一下。
安然身上明显弥漫着一股肉眼可见的低气压！
“发生什么事了吗？”
“发生什么事了，这事还要问你自己。”
安然瞥了王天纵一眼，黑着脸道：“三天前，你仗着酒劲神秘兮兮的和我说，意外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王天纵当场吓了一跳：“天大的秘密？安兄弟你……怎么知道我最近又喜欢了上了新的姑娘？我还没打算要说来着……”
“不是这件事。”
话才刚说出口来，安然就摆手打断了他：“你和我说，这方宇宙已经死了。”
“死……死了？！”
王天纵吓了一大跳，差一点失声高叫。
安然死死盯着王天纵的神情变化，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些许蛛丝马迹来。
可让安然失望的是……
没有。
王天纵表现得真的很震惊，一切都恰到好处，连安然也看不出半点破绽。
只能说，如果王天纵自始至终都在演戏，那么他的演技着实精湛，说不定还有希望以演证道，问鼎道境九重天呢？
“是啊，你说这个宇宙已经死了。”
安然哼了一声，似笑非笑道：“而当我追问你的时候，你直接就吐满了整个金轮阁，再也不省人事，甚至被清洁法阵扫地出门都不知道。”
“原来我还被清洁阵法扫出过家门……”
王天纵恍然大悟，一捶手心，道：“难怪那天我梦到自己在海上漂流，原来是因为这个……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好了，我来找你是想要向你道别的。”
好不容易等王天纵冷静下来，安然才一海口说话，城主大人当即又不冷静了：“安兄弟你……你怎么还是要走？”
“我还有必须要完成的事。”
安然平静的说道：“为了不留遗憾，我必须要继续踏上旅途，直至完成所有的事。在这里的日子很开心，王兄的款待我铭记心中，他日再会，必有厚报。”
然后，安然就看到王天纵露出了一幅眼泪汪汪的表情。
他顿时整个人都不自在了。
“你……”
“安兄弟，你真的要走？”
互相对视许久，眼看安然依旧坚定，王天纵才又挤出一句话来。
安然点点头。
他不可能永远留在坤都城，也不可能一直待在乌有乡宇宙，他是为了仙道宇宙的未来而来，迟早要回到仙道宇宙去。
“看样子安兄弟去意已决，不过，我有一物送给兄弟，就当做是饯别的赠礼了。”
他在怀中掏了许久，终于取出一只青皮葫芦，郑重的将其递给安然：“道兄，这只青皮葫芦是我意外所得，连道境九重天的存在也看不透，只说它可能指向大道尽头，今日我将它交到你手里，也许有朝一日，你能够借着它问鼎大道尽头。”
安然不由得面色肃然。
关于这一只青皮葫芦的功效，乍一听相当唬人，但若仔细想想，似乎又等于什么也没有说。
毕竟道境九重天看不透的，不一定是宝贝，也可能只是一块究极顽石！
至于指向大道尽头，那也只是指向而已，大道尽头若是那么容易达到，古往今来十七个宇宙纪，便不会有那么多绝世英杰，倒在了那条崎岖黑暗的道路上。
不过以安然对王天纵的了解，他既然那么说了，在这只青皮葫芦中，很可能真的藏有天大秘密。
毕竟王天纵的身家，要拿什么宝贝拿不出来？
各种天材地宝，神兵禁器，倘若王天纵真的想要敷衍安然，根本没有必要拿这样一口葫芦，完全可以做得妥妥帖帖，让任何人都无话可说！
“道友的心意我心领了，再过几日我便会启程。”
小心翼翼的将青皮葫芦收好，安然再一次向王天纵拜别。
数日后。
安然冲着坤都城的方向摇手，只见王天纵立于城墙之上，衣衫猎猎，面含微笑，也同样在向他挥手告别。
白衣少年转身，再度踏上旅途。
坤都城雄伟的城墙上，王天纵瞥见安然腰间的那只青皮葫芦，不知为何，他竟是没由来地松了一口气。
“古怪，实在是古怪！”
他的眉梢蹙起又松开，脸上浮现莫名的笑意：“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总有一种感觉，我好像完成了某种重要的使命……”
他细思许久也没能想起来，于是干脆的将其抛在了脑后，带着一群年轻貌美的神女仙女圣女，挥挥手消失在了城墙之上。
离开坤都城后，安然不紧不慢的行走在大地上。
不知不觉中，他走过了日月星辰，游历着这方广袤而瑰丽的宇宙，上达九天，下至幽冥。
他见证过星辰的诞生，也曾目睹过世界的毁灭。
他也曾靠近过那四十九件天道之宝，看着至宝与天地大道共鸣，共同统辖着诸天寰宇的秩序。
在这期间，安然也不止一次碰上过神母二人，不过他们在遭到乌有乡强者的追杀，狼狈万分，根本无暇顾及到偶遇的安然。
“加油啊——”
安然颇为兴奋的给他们挥手加油，把神母气得差点当场失手被擒。
让安然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哪怕神母再三声称，安然与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手里掌握着天大的秘密，安然这一路走来，依旧没有遇到任何阻拦。
——最起码肉眼可见的没有。
就在这一日，安然突然察觉到青皮葫芦中，传来一丝微不可查的悸动。
“什么情况？”
安然将耳朵贴近青皮葫芦，隐隐约约听到葫芦内部，有沉闷的轰鸣声传来，有些像是雷霆，又仿佛是鼓声。
“哎……”
然后，他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安然扬着眉毛转头看去，却发现天地之间一片平静，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