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有一事。”
“嗯?”
孔墨皱眉说道,“他们看到你的事,该作何解释...”
“我有一法。”
时临卿突然开口说道,“清除他们的记忆。”
蛊雕看向时临卿,“清除记忆?”
“没错...”
时临卿淡淡的说道,“被清除记忆的人,他们会忘记曾经发生的事,还有所相处的人或物。”
孔墨思量片刻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蛊雕一怔,“非要如此吗?”
如果消除了记忆,那他们是不是就不认得自己了?
“咕咕!”
一个小姑娘扑在蛊雕的皮毛上,她看着孔墨和时临卿,怯生生的说道,“咕咕,他们是谁啊?”
蛊雕低头磨蹭两下她的发顶,“他们是来接你们回家的。”
“真的吗?那我是不是可以见到爸爸妈妈了?”
“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我想爸爸妈妈了,还有爷爷奶奶...”
已经离家半个多月的孩子,心中自然有对家的思念。
知道能回家之后,他们都兴奋的欢闹起来。
蛊雕看着这群孩子,心中有些不舍。
“咕咕,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小姑娘抱着蛊雕的脖子,撒娇似的说道,“我家可大了,还有院子呢!咕咕跟我一起回家吧!”
“不要!咕咕答应要去我家的!”
“咕咕先答应我的!我外婆做饭可好吃了!咕咕要去我家!”
“我爸爸也会做饭,咕咕到我家来嘛!”
因为一句话,所有孩子都开始争吵了起来。
他们紧紧的抱着蛊雕的身体,谁都不肯撒手。
蛊雕不忍的低下脑袋,它想起刚开始跟这群孩子相处的场景。
看到它这般长相的妖兽,怎会不感到害怕?
可几天相处之下,这群孩子便放下戒心,开始亲近它。
甚至到最后连睡觉都要它守着才行。
在孩子的世界里,没有偏见与各异,只有纯粹的好与坏。
可记忆一旦消除,他们就不会再记得自己,而它也不能再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孔墨虽有不忍,但这也是无奈之举。
妖怪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被人族发现的。
这是最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蛊雕,你是为何不愿用人形?”
蛊雕看向时临卿,淡淡的说道,“我只是不想与人族在一块生活罢了。”
它从来都是在山中生活的,早已习惯了。
百年之前被天道惩戒,也是因为它苏醒之后,发现有人闯入自己的洞府,情急之下,攻击了他们。
“如果你愿意,也可以试试以人形与这些孩子相处。”
“人形?”
“以往的记忆清除,不代表不可以有新的记忆。”
时临卿瞥了一眼,紧盯着自己的小男孩,淡淡的勾唇一笑。
男孩脸颊通红的躲到了蛊雕的身后,害羞的猫着身子继续‘偷看’时临卿。
“如果你当真舍不得他们,大可以搬去村子生活。”
孔墨听了时临卿的话,也是点头认可,“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化形,并让局里办理你的身份证明,方便你与他们一同生活。”
蛊雕有些犹豫不决。
“人族的生命不过数十年的光阴,对你而言,不过是白驹过隙,根本不算什么。”
时临卿看着蛊雕,缓声道,“但这对你,说不准会是一段为数不多的珍贵记忆。”
蛊雕听着他的话,愣愣的出神。
过了良久,它才看向孔墨,开口说道,“那就麻烦局长了。”
孔墨摇头道,“义务所在。”
蛊雕转向时临卿谢道,“也麻烦你了。”
“举手之劳罢了。”
时临卿起身站在山洞中央。
孩子们好奇的目光随他而动。
在注视到时临卿眼睛的那一刻,他们的瞳孔在刹那间变得全黑,
接着,他们就如同提线木偶一般,起身走向时临卿。
“坐。”
孩子们动作统一的按照他的话,盘坐到了地上。
时临卿双指并拢,快速的画出一张符纸,他将妖力注入符纸之上。
只见他双手一挥,符纸一下现出好几站分身一般,浮现于孩子的跟前,并直直的打在他们的额间。
被符纸打中的孩子,相应的倒在地上,像是睡了过去。
蛊雕急忙过去一一查看,“他们是...”
“晕过去了而已,一炷香后,他们便会醒来。”
时临卿解释道,“等他们醒后,就会忘记这些天的记忆,只会记得他们被绑那一晚,所发生的事。”
蛊雕愣愣的点头。
果然。
在一炷香后,地上晕厥的孩子一一转醒,他们看着陌生的洞穴,有些害怕的瑟缩着身子。
这时,一个模样普通,身材消瘦的男子走了过来。
他看着孩子们,笑着说道,“你们醒了?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孩子们害怕的缩成一团,他们对这个陌生男子,表现的有些警惕。
“别怕,你们忘了吗?是我救了你们的,我叫古刹。你们可以叫我,咕咕。”
“咕咕?”
古刹把手伸向他们,眼神之中带着几分恳切,“是啊,我带你们回家好不好?”
“你不会把我们卖掉吗?跟平安叔叔一样。”
“不会的,我没有把你们绑起来,对不对?”
孩子们互看一眼,都有些不知所措。
古刹期盼的眼神,渐渐染上了失落。
就在这时,一只小手试探性的轻放在他的手掌上。
小女孩胆怯的轻声道,“咕咕会带我回家?”
“会!我带你们回家。”
小女孩欣喜的抓住了他的手指头,“那我们要拉钩哦!妈妈说,拉钩了就不能说谎的。”
“嗯,不说谎!”
其他孩子跟着有样学样的拉上古刹的手。
“我们也拉钩!”
“拉钩就是朋友了!朋友是不能说谎的!”
“咕咕住在这里吗?”
“咕咕可以去我家住!我家好大的...”
孔墨听着巨石后头的笑声,安心不少。
这也许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他看向站在山门外孑然一身的身影,慢步走到时临卿的身边,“谢前辈相助。”
时临卿背手望着山林的风景,淡然的说道,“不过举手之劳。”
“晚辈有一事相问,前辈为何一开始会先找山门的结界,而非蛊雕。”
“我们要找的不是孩子吗?”
“前辈早就知道孩子活着?”
时临卿轻点脑袋。
孔墨不明白,“为何?”
“其一是因为蛊雕本就因为食人遭过一次天劫,它还不至于蠢得重蹈覆辙。”
时临卿回身看向山洞的内室,“其二便是这些孩子。”
“因为他们是孩子?”
“是啊...若真是说起来,妖族怕是比人族更珍惜后代。”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千年之前的大战,只有妖族的长辈参与。
妖族明白后代的来之不易,所以他们才更为珍惜。
哪怕是以命换命,也要保护这些小崽子。
妖族虽然内部纷争不断,但若是危及到这群崽子的话,他们便会一致对外。
这是为什么妖魔之间共生了千万年,却在发现魔族以妖族后代养育魔胎之后,爆发了史无前例的云谷之战。
时临卿想起千年以前的生活。
回忆里的那些每日围着自己转悠的老家伙,现今也不知道在哪。
他轻哼一声,不守承诺的家伙,他才不稀罕找呢。
时临卿转而睨了孔墨一眼,“你不是也不相信蛊雕会再次做出害人之事吗?”
否则也不会亲自过来。
不就是想彻查到底,免得它蒙受冤屈。
孔墨赤红的眸子里,满是冷漠,他静静的说道,“晚辈只是不信人族罢了。”
人族的贪,可是千年不变的。
时临卿侧身转向他,说道,“并非所有人族都是如此。”
孔墨望着他赤褐的眼眸,轻叹一声道,“或许吧。”
他们送孩子们下山的时候,已然是傍晚时分。
夕阳的余晖落在土黄的大地上,像是倾散了一地的金粉。
收拾农具准备回家的女人,眯着眼看向背光而来的身影。
“蕾蕾?是...是蕾蕾吗?真是蕾蕾!”
妇女高声喊了一嗓子,她急忙放下农具,哭着冲向一个女孩子。
“妈妈!”
蕾蕾扑向女人,紧紧的抱着她。
听到动静的村民纷纷出门。
他们看向那处,只见三个男人手里牵着几个模样熟悉的孩子。
“大壮!我的儿啊!”
“我的兰兰!兰兰啊...”
知道丢失的孩子回来了,村民们欣喜的挨家挨户通知那些孩子的家长。
原本愁容满面的一家人,听到这个消息后,立马冲出家门去找寻自己的孩子。
找到孩子的家长在听说是古刹救了他们之后,一个个哭着跪在他的面前,一下下感激的磕头。
古刹摆手拒绝了,可架不住他们硬是要嗑。
场面一时变得混乱不堪。
就在此时,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绕过人群,想要往外走去。
正当他迈了两步,就被人抓着肩膀,停了原地。
孔墨眼神阴郁的盯着他,“不聊聊再走?”
耿平安回身看到他漆黑的眼瞳,心里一紧,身子忍不住跟着发抖。
最后,耿平安以贩卖儿童的罪证进到了局子,而他对接的其他人贩和买家,也是逐一落网。
而且在孩子那听说古刹穷得只能住山洞里头之后,他更是被村民热情的招待着在村子里住了下来。
孩子们的记忆里已然没了蛊雕的身影,但他们一定会牢记‘古刹’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