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铭被五花大绑着,瞎子牵着一结线头。
孙铭直勾勾的盯着瞎子,像一只一动不动的青蛙,瞎子就像只蚊子,生怕被孙铭一舌头卷进嘴巴里吃了。
“你不会想咬我吧?”瞎子警告到,“你敢咬我我就敢把你打成狗头。”
瞎子慢腾腾的牵着狗……不是,牵着孙铭。
“小狗乖乖,小狗乖乖~聪明活泼,淘气又可爱~小狗乖乖,小狗乖乖……”
瞎子的唱歌就一破锣嗓子,听得几个人心里跟猫抓似的。
林逾静瞪了一眼他:“闭上你的狗嘴。”
天才麻麻亮,笔直道路隐匿在草丛的黑影中,一眼望去似乎看不到头。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一种感觉。”林逾静说,“只要一走进这两道门里面,就会有很疲惫,想是肌无力一样。”
“你还别说。”瞎子连忙说,“我真有这种感觉,就是一进来,我就特别丧,特别想骂人。”
林逾静看向敬苍。
敬苍点了点头:“确实有点。”
“是因为这屋子的风水形煞太多了吗?”瞎子问。
林逾静蹙起眉,略微纠结:“有可能吧。”
“那姐,你先把这几个煞给化掉呗。”
“行。”
敬苍抱着手看林逾静忙里忙外,贺逐山站在他旁边一言不发,好像是在走神。
“手腕还痛吗?”贺逐山突然问。
“还好。”
两个人又一同沉默了一会儿。
“你手臂以前受过伤?”贺逐山问。
“有可能,我记不太清。”
贺逐山:“……”
记不太清是什么意思?是不想说还是真的忘记了。
真的忘记……贺逐山突然想起在孙兴明那次任务中,敬苍说过自己失忆过,有些小时候的事情都记不清……
难道是孙兴明打了之后留下的后遗症?
难怪敬苍身上那么多伤口,这似乎也说得过去。
林逾静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红纸和毛笔。
忘记的事情他真的没有想起过一点吗?贺逐山在心底自问自答。
敬苍投胎变成了孙树果,把原来的事情都忘记了也是很正常的。
可是他们为什么又会重逢?
贺逐山相信万事万物都会有一个机锋。他们不可能平白无故相逢,也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每次都在同一场任务里。
这一切一定有一个原因。
“你之前说你失忆过?”贺逐山问。
“嗯。”
哐当一声,只见林逾静握着的毛笔掉在了地上,她眼神躲闪的瞥了两人一眼,手忙脚乱的去捡毛笔。
关于高速路上的车祸和这车祸之前的事他完全记不清。
所以他的确是失忆过。
只不过失忆的原因他也并不清楚。
“你有没有偶尔一个瞬间,会记起来一些?”贺逐山问。
会记起来一些吗?敬苍细细思索着。
在第一次见到贺逐山时,敬苍的手腕莫名其妙变得很痛。
在孙兴明的任务中,两人在床上对视时……此后的某次对视时,敬苍的大脑中总会闪过一些空白的画面。
他看不清,可情绪却会变得格外的低落。
敬苍推测,他和贺逐山绝对存在这某种联系。
同事?仇人?死对头?
反正可能关系不太好,不然敬苍不会总想呛他两句。
“有的时候……你之前是不是欠我钱没还?”敬苍问。
贺逐山、林逾静:“……”
你脑子好用,你牛逼。
贺逐山闷声一笑:“可能是吧……”
可能是那几包花的种子还没给钱,或者是那一袋早就过期了的玉兰花营养液没给钱。
“等你什么时候记起来,我就把钱还给你。”贺逐山的声音很小声,只有敬苍听到了。
敬苍站在那里反应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好。”
林逾静往红纸上写了几个大字,然后贴在了门口。
敬苍凑过去看了一眼,只见一边写着“天官赐福”,另一边写着“泰山石敢当”。
敬苍见过有人会往门口放石敢当,却没见过有人直接拿张纸写个“泰山石敢当”。
多少有点敷衍了。
林逾静看出了敬苍的疑惑,尴尬笑了笑,解释道:“条件有限,石敢当化路冲,取神不取形。这还再一张天官赐福化百忌。”
天官赐福那张纸倒是写得讲究。
“还差最后一个,八卦镜,化顶心煞。瞎子,八卦镜拿……”林逾静一边说,一边回头。
话音戛然而止。
敬苍顺势抬头看去,只见公路尽头,村子村口,升起了一轮巨大的红日,红日周围晕着一层淡淡的红色。
那三棵大树笔直的立在那里,树冠上都焕发着清晨雾蒙蒙的水光。
“我草!”瞎子忽地说了句脏话,“这他妈的不是三炷香吗?”
三炷燃烧着的长香就这么静静的插在村口,冒着袅袅白烟。
这不是在祭拜死人吗?!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林逾静还未深思,便觉得不寒而栗。
“这个村子里一定有一个大局!”林逾静断言。
“为什么会有这么个局?”瞎子问。
“村长。”敬苍几乎一瞬间便想到了那个诡异的村长。
“对!”瞎子茅塞顿开,“这个大局的最大收益人一定是他,不然他早就只剩一堆骨头了。”
“大局在这里看不出来,必须要上山。”
上山……
敬苍看了眼村子两旁的山,山上树林茂密,几乎看到不里面的情况。
山路陡峭,牵着孙铭上去不太现实,毕竟他是人不是真的狗。
瞎子只能和孙铭留在山下。
但是瞎子太不靠谱,胆子也小,所以林逾静也需要留下。
最后就只有敬苍和贺逐山两人上山。
“两位,一路平安。”瞎子说。
林逾静倒是没有多担心他俩,只是说:“一定要找到风水局的关键。”
这就只能靠贺逐山了。
敬苍和贺逐山一前一后的走在陡峭的山路上,时不时有石子掉下来砸在脚边。
大概走了十几米,山上的能见度急剧降低,空气中有一种硫的味道。
这应该是砖厂里排出来的气体,十分刺鼻,闻得敬苍脑袋有些发胀。
再走了一会儿,敬苍的能见度几乎只有半米左右,这时他的鼻子已经被熏得酸涩,眼眶里充盈着生理性的泪水。
“咳咳!”敬苍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身后的人没有反应,只有嘎吱嘎吱的脚步声。
等一下!
这个脚步声很轻巧!完全不是贺逐山这个一八几的大男人该有的脚步声。
糟了。
他和贺逐山居然都没发现对方走丢了。
这玩意儿应该不简单……
敬苍忽地感觉到一股风吹过,凉森森的,这风十分奇怪,因为只有耳朵附近能够感受到,就好像有人贴在他耳边呼了口气。
他不动声色的动着手,想要去兜里那棉线。
可他的手臂刚刚一动,边上火烧火辣的疼痛,仿佛是什么东西割进了他的肉里。
他低头凝神一看,只见微弱的光线下,有什么东西在泛着光。
他一抬手,手臂上便出现了一条一条的纹路,还渗着很浅的血丝。
敬苍:“!!!”
竟然有根透明的绳子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缠上了他的手臂上!
这绳子十分锋利,几乎是削铁如泥,敬苍不敢妄动。
生怕动一下便把骨头切断。
敬苍站在那里,想要念一段符咒,可他动了一下嘴唇,立马就有气吹进了他的耳朵里。
敬苍头皮有点发麻。
紧接着有一只手摸上了敬苍的侧脸,那手很瘦,很凉,黏黏糊糊的,还有一股很大的血腥味。
敬苍被一只鬼手肆意摸着脸,心里说不上烦躁。
当那只手摸上嘴角时,敬苍才忍不住冷着声音问:“有完没完?”
那东西咯咯笑了笑,听不出是男是女。
随即敬苍便感觉那人贴过来,手脚一并缠绕在他身上,滑滑腻腻的触感让他想到了墨鱼触手,那人吸附得越来越紧,皮肤都紧绷了起来。
敬苍都能感受到那人紧紧的贴在了他的脊背上,隔着薄薄的布料,似乎正有一种液体留在了敬苍皮肤上。
他感觉到十分恶心。
敬苍回过头,却并没有像预料中的看到一张狰狞的面孔,反而背后只有一片雾气。
突然一下,敬苍脸颊上有一个湿润的触感,像是……
敬苍转眼看去,只见一张蜡化得发黄的脸悬在一旁,嘴唇正贴在他的脸上。
敬苍:“……”
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人亲,没想到还是个女鬼。
那女鬼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整张脸皱巴巴一团,只不过嘴唇格外红艳,正伸长着舌头,那舌头上都是些白色的小颗粒。
敬苍的脸颊似乎感受到了舌尖热烘烘的气息。
想骂人。
敬苍动着指尖挽了手诀,在心中默念着一段驱邪的咒语。
咒为念完,那舌尖眼见着就要碰上敬苍的皮肤。
倏地噗嗤一声,耳畔利风掠过,只见一个脑袋咕咚滚在地上,血红的舌头还直楞楞伸着。
可是手臂和腿上缠绕着的手脚并未卸力。
敬苍都能想象到一具无头女尸,紧紧的依偎在脊背上。
“你挺享受的?”
“享受你爹。”敬苍冷眼骂道。
贺逐山走过来提开了女尸,可敬苍手上脚上缠着线,依旧动不了。
贺逐山不疾不徐的拆开了一片湿巾纸。
“谢谢。”敬苍一边说,一边摊开手。
贺逐山扬了扬嘴角,他拿着湿巾,避开敬苍的手,径直的替敬苍擦拭着脸颊。
他的动作十分细致,像是要把敬苍的每一处皮肤都擦拭干净。
敬苍能够闻到玉兰花清润的味道和贺逐山身上独特的竹叶味。
他僵硬的站在那里,心中像是有蚂蚁在乱跑,怪异无比,手臂上似乎都快起了鸡皮疙瘩。
“你中蛊毒了?”敬苍怀疑的问。
“你不是不方便么?”贺逐山说,“我虽然帮了你,但是你不用说谢谢。”
“先帮我解开……谢谢。”敬苍说。
贺逐山抬着指尖,漫不经心的画着一道符。
只见那些绷紧的线悉数断裂,敬苍手臂上的压迫感瞬间消失。
敬苍松了口气,回过头去看贺逐山。
可他回过头时,却只见背后虚影一片,凶恶的枯树上悬挂着密密麻麻的白骨,殷红破烂的衣衫漫天飞舞。
敬苍抬手碰了碰脸颊,不由自主想问刚才那人是谁?
“后面。”
敬苍猛地回头,这才见到嘴角噙笑的贺逐山。
“吓到了?”贺逐山问。
“你想死么?”敬苍给了个眼刀。
“早死几百年了。”贺逐山说。
敬苍伸手挥了挥眼前的雾,一脚踹开一根枯树枝:“看风水去。”
“你会?”
“你瞎?”
贺逐山笑了笑:“那倒没有……其实你给点好处,我也能勉为其难教教你。”
敬苍犹疑的看了眼贺逐山。
该说不说,敬苍求学的心还是很强烈的。
“教什么?”
“你给什么好处?”
“回去请你吃个饭?”
“不用。这样吧,我们家……”贺逐山顿了顿,“我家的玉兰树该修枝了,这次出去你帮忙修一下。”
敬苍:“……”
“我不会。”敬苍说。
“没事,可以学。”
敬苍不知道贺逐山心里面打得什么鬼主意,既没答应也没拒绝。
贺逐山带着人去了山崖边,从上往下正好能看到整个村子的格局。
敬苍隔着雾气,一眼望过去,愣了愣。
村子长长方方,地势由低到高,正好到王三道家高高翘起,呈现一个圆弧形。
加上村口那三炷长香。
这整个村子不完全是个翘头棺材吗?!
贺逐山抬手指了指村尾那高高耸起的楼房,又描了一下棺材的轮廓。
“这个局就叫升棺发财局。埋死人都是头朝后,脚朝前,王三道前面这块大平地相当于一个供台,三棵树就是三炷香,每当香燃起来时,就是死人坐起来吃贡品的时候,相当于整个村的气都聚在了这个地方。”
贺逐山点了点村长家。
“然后都被纳入了村长家。”
“而且……”
“而且村长家在土地庙前。”敬苍接着说到,“煞气都被这土地庙给镇住了。”
贺逐山竖起大拇指:“孺子可教。”
“所以村长家比其他家更加兴旺,村长活得跟个乌龟王八似的……可以为什么应局的只有村长?小胖子的爸爸却没有,甚至衰老得更快。”敬苍问。
“我猜测村长应该跟你一样,会点什么邪门歪道。”
敬苍:“……”
“不会说话可以把嘴闭上。”
“事实如此。”
敬苍懒得理他,转身要下山。
“你走这么快,是想跟女鬼再续良缘吗?”贺逐山问。
“你之前话也没这么多。”敬苍不解的问,“受什么刺激了?”
“不,因为我最近想通了一个事。”
“想起你有嘴了?”
贺逐山:“不是,是顺应天命。”
敬苍也没听懂贺逐山是什么意思。可能是想起有张嘴得用用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的极近的下了山。
远远的就听见瞎子在急喊急叫。
“哥俩个,终于回来了!出事了!”
敬苍下意识看了眼孙铭,孙铭看上去没什么大问题,只是神神叨叨的。
“什么?”
“王二死了。”
敬苍眉头一皱,心底惊讶:“他怎么突然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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