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门大开。
张不二走了进去,眼前的景象,震撼得他久久呆立。
占地广幅的空间里,是一个巨大的殉葬陵墓。头顶,数以万计的拳头大的夜明灯,如亘古星河,幽幽地照亮了整个空间,底下,一朵巨大的鬼面红莲,横贯于整个地面。
九重花瓣舒展着,花瓣与花瓣之间,是一个个巨大的人殉天坑,坑底,堆叠着密密麻麻的尸骨。
张不二如被梦魇,走上了其中一片绯红的花瓣,巨大的花瓣,衬托得他,如同一只行走在此间的小蚂蚁。
花瓣两边,皆是白花花的尸骨。张不二恍惚,这是把整个世间的人都屠了,填贯于此吗。
他这么想,就觉得脚下的花瓣,变成了一片深红的血海,他在尸山血海中沉浮。
不知走多久,张不二终于走到了花瓣的尽头,鬼莲花萼的地方。
极尽繁复华丽的花蕊正中,高高地托举着一具金丝楠木棺材,似是四周万万人的生殉,都在祭奠着棺木中的人。
简洁,壮观,残暴,罪大恶极。
张不二飞到了棺木边,他抚摸着棺木,在棺木上发现了一些凝固的滴状伏起物,这似乎是滴落的血凝结的。
张不二拔下背上的长剑,一劈,棺材板被携带着灵气的剑锋一掀,往外飞了出去。
这棺木似是加持了强力的不腐咒,棺材里的尸体保存得很好,暴露在外的光洁的手足,都不见一丝腐烂的痕迹。尸体的脸上盖着一面,绣着红莲的白丝巾,遮蔽住面容。
尸身穿着白色的道袍,衣着俨然整洁,唯有几处布料,被鲜血染红,似乎是他人的血,溅落到他身上。
尸体交握在胸腹处的双手,握着一张信笺。
身后有人走近,张不二知道是大师兄,他没有回头。
剑从张不二手中滑落,他抽出了尸体手中的信笺。
展开。
只见上面寥寥三行字,字迹歪七扭八,张不二对此非常熟悉,因为这是他的笔迹。
“细雨湿衣看不见,鲜花落地听无声。”
“张不二敬上”。
“涂凭阑亲启”。
张不二、涂凭阑。
张不二轻声问:“谁是涂凭阑。”
一只手,从张不二的手中,接过了那张信笺。
那只手的主人,无比珍惜地,看了一下信纸上的内容,沉默了一息,珍贵无比地叠回原状,放入衣襟内。
然后,他的手伸入棺中,隔着面纱,无比缱倦地顺着尸体面容的侧脸的线条,抚摸。
接着,几乎没有迟疑,他熟悉无比地,从尸体的胸口心脏的位置上,取出一物。
那是一个透明的以黑色魔气凝成的,瓶子,材质近黑玉,里面装着一团深红色的什么东西。
张不二只看了一眼,便知道,里面装的是一个心脏,人的,鲜红的人心。
尸体的胸口并没有塌下一个洞,张不二知道,这是别人的心脏。
黑瓶里的心脏,托在大师兄苍白的手上,融化了,化为一线流水,融入大师兄的胸口。
张不二呆呆地看着。
张不二又轻声地问了一遍:“谁是涂凭阑。”
依旧没有人,回答他。
张不二探手,一把扯落了尸体的面纱。
他看到了他自己。
一个面容稍微脱去了些许稚气、身材也比他现在略为高挑的自己。
似乎是再长大几岁后的自己。
“他”紧闭着双眼,面容安详,像是下一秒就会睁开双眼。
“我知道了。”张不二点点头,自言自语地说。
他低着头,表情像在哭,却扯开了一个笑容,“现在,我想起来了。”
随着他这句话出口,尸体化为了无数透明的光点,迅速腐朽,消逝。
张不二身体委顿落地,昏迷过去。
涂凭阑接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