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游好像变得有点不一样。

  但桃襄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一样。

  他坐在院子里撑脸逗鸡玩,听灶房中李春游“哐哐”的多肉声,刀具碰撞案板,沉重又狠戾。

  桃襄举起眼前的公鸡,一脸严肃地质问:“李铁牛,刚才你错了没?”

  “咯咯哒~~~”公鸡扑腾着翅膀。

  “我错了我错了我是大傻狗。”桃襄故意捏着嗓子自问自答道。

  罢了,他叹了口气,放手松开公鸡,公鸡气得啄了他一口。

  方才……

  桃襄眉睫低垂。

  李春游真的吓着他了。

  桃襄这么大的人了,肯定知道注意安全啊。而且他们也不可能就真的一辈子躲在这里,连第三个说话的人类都见不着。

  不过自己确实有错在先,不该什么都没说就跑出去。

  桃襄心情复杂,闷闷地偷瞄着灶房里那个笔挺的身影,决定闭上眼睛小憩一会儿。

  “桃襄,开饭了。”

  桃襄一睁眼,就见面前是满满当当的一盆土豆炖鸡肉。

  虽然盛菜的容器比较破旧,但奈何不住李春游的手艺色香味俱全啊。

  沙沙的土豆都被炖得软糯醇香,几乎要融在汤中化为土豆泥;每块儿鸡肉都被切得大小适中,过上浓稠的土豆泥汤汁,桃襄已经想象到要多好吃就有多好吃了。

  而且李春游知道他嗜辣,专门做的麻辣汤底。

  菜上还洒了几小片翠绿油量的蒜苗和葱花,看着就让人不禁食欲大增。

  “好香啊,饿死我了!”桃襄开心地举起了筷子,他这人情绪来得快走的也快,在美食面前地球爆炸都是小事儿,一口下去幸福地眯起了眼。

  “存有,里怎摸不次哇?”桃襄满口包着食物含糊道。

  李春游听懂了,他在问自己怎么不吃。

  少年浅浅一笑,沉声道:“好。”

  说着,他坐到了桃襄的并排。

  桃襄疑惑,桌子对面又不是没有长板凳,怎么非要坐过来跟自己挤一张椅子呢?

  因为没有外人,二人的头发都梳得松松垮垮。

  鸦黑色的墨发垂在脸侧,桃襄伸手将碎发撩在耳后,刚准备继续大快朵颐时,李春游率先夹起一块儿去了骨头的鸡肉,喂到他嘴边,眼底缱绻似水:“啊——”

  像给小孩子喂饭一样,

  桃襄觉得肉麻,哭笑不得地配合他:“啊——”

  “真乖。”李春游欢欣跃雀,笑得眉眼弯弯,又夹给他第二块儿吃的。

  桃襄瞅了眼恨不得贴到他身上去的李春游,吃个饭还这么黏糊,有点不自在道:“你自己吃你自己的嘛,我又不是傻子,还需要你喂饭。”

  “你需要。”李春游脸色瞬间阴暗了下来,斩钉截铁道。

  说着,他揽住了桃襄的腰身,五指狠狠攥着那紧实的皮肤,生怕他下一秒跑了般。

  “春游,我真的想自己吃。”桃襄蹙起了好看的眉梢。

  李春游眼眸黑漆漆的,白色眼白似乎氤氲上了层暗红的血雾,嘴角抿成一条线紧绷,手指也在微微发抖。

  桃襄的腰被他掐得疼了,生气地拍开他的手:“你再不吃饭,饭都要凉了。”

  “我喂你……”

  少年垂下眸子,重复着这句话。

  桃襄态度软下来,张嘴咬下那块儿都要掉下来的土豆,随后礼尚往来,喂给李春游个花椒,挑眉道:“快吃吧。”

  谁知李春游真顺从地吃了,一点怨言也没有。

  “你呀,”桃襄无奈道:“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李春游斜着眼:“我就是想单纯地喂你吃饭。”

  桃襄亮出那双修长好看的双手,昂着下巴道:“喏,我有手,双手健在。”

  李春游闷闷地“嗯”了一声,被桃襄推去对面坐着了。

  然而那双蒙上了阴郁的双眼,似乎要滋养出来条毒蛇,将对面之人的手腕缠上紧缚。

  随后他视线下移,瞟见了衣袍底下白皙消瘦的脚踝,似乎特别适合绑点什么东西上去。

  ——这双素白的双手双脚,骨节分明,宛如艺术品。

  李春游扒了口饭。

  ——这么喜欢乱跑,不如拴上铁链好了,放在软垫上,我来喂饭。

  “啪!”

  桃襄惊愕地看着李春游扇了自己一巴掌,脸上立刻闪现红印,力度还不小。

  “春游!”桃襄冲过去拽住他手腕,担忧道:“怎么回事?”

  眼中氤氲的血色渐渐褪去,李春游喘着粗气,攥着心脏处的衣服,咬牙道:“无事……”

  “身体不舒服吗,还是头疼?”桃襄在他身前蹲下,心疼地用指尖摸了摸少年俊脸上的红痕。

  李春游神情落寞茫然,嘴唇动了动没有言语。

  桃襄问道:“要不要先睡一会?”

  少年乖巧地点了点头。

  *

  李春游刚闭上眼,就听一个声音阴阳怪气道:“你还真觉得能在此处躲一辈子?”

  他倏然睁开双眸,木丰单手托腮蹲在地上,笑盈盈地看着他。

  不知何时天色阴暗,烈日阳光被乌云盖住,从门外吹来的冷风似幽灵般鼓动着窗帘。

  李春游反射性要提剑杀去,却不料扑了个空。

  这个“木丰”,不是实体。

  “是不是你控制了我!?”李春游怒吼。

  木丰则气定神闲地伸了个懒腰,笑得意气风发:“你是曾经的我,你经历过什么我也全都经历过,何来控制?只能说……我懂你。”

  李春游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庭院没有桃襄的身影,也没有咯咯哒的鸡叫,这应该是在梦境。

  “不是梦,是心魔哦。”木丰看穿他。

  “早在之前我就对你说过,”木丰吹了吹指尖,不紧不慢道:“你早就有‘要不然一起死’的想法。而方才,你是不是又动了那种心思?”

  李春游呼吸急促,指甲陷入肉中,眼眸血红。

  木丰朗笑一声,道:“囚/禁他,手脚绑住,身边只有我。”

  “别再说了……”

  “让他再也回不去那个世界,可以依赖的人只有李春游。”

  “你别说了!”

  木丰充耳不闻,一字字将他心中的阴暗剖开:“如果他不听话,就给他灌进迷/药,当一只安静听话的宠物,每天除了吃饭就是做/爱……”

  “我他妈让你闭嘴!”

  李春游发疯了似的过去掐木丰脖子,可不知道为何,这次竟然掐住了。

  然而木丰还在笑,嘴巴喋喋不休:“敬他爱他有屁用,最后还不是看着他死,何不将他做成个禁/脔,夜夜笙歌?”

  “他和你的傀儡不一样,”李春游头痛欲裂,挤出这几个字:“桃襄是有血有肉的人,活生生的人!”

  “别装了。”木丰同情地看着他,随后扯出来个诡异的笑:“你正在成为我。”

  “春、春游……”

  一声沙哑的嗓音唤回了李春游的理智。

  他骤然松开手,方才掐的人哪里是木丰啊,明明是桃襄!

  桃襄止不住地趴在地上咳嗽,痛苦地顺着气,脖颈上多了层红印儿,身旁是打碎了的碗和白粥。

  “桃襄……”李春游手足无措,想去扶他起身,却被桃襄反射性地躲开。

  “你,在害怕我?”李春游一愣。

  “废话,你他妈快把我掐死了!”桃襄眼圈红红的抱怨道,一脚踹上他,狼狈地扶着墙站起来,眼神幽怨。

  “我刚才好像做了个噩梦。”李春游犹豫片刻,在桃襄审视的目光中缓缓开口。

  “只是噩梦?”桃襄狐疑。

  ——你正在成为我!

  “对,”李春游眼神闪躲,“只是噩梦。”

  “这把刀你随身放在身上。”他递给桃襄一柄手掌长的小刀,郑重道:“如果我再像刚才伤害你,你就杀了我。”

  桃襄一巴掌拍上他后脑勺,神色古怪道:“你吃错药了吧?”

  *

  桃襄惩罚他昨晚睡地板。

  这么大只人类,努力缩成小小的一团睡在床和门中间的那片地板,怪可怜的。

  桃襄心软,半夜想喊他上来,却发现这厮睡熟了。

  他丢下去一个枕头和被子,挤着睡到了李春游身旁。

  又把他胳膊扯出来,头枕在他胳膊上,才安心睡去。

  今日的反常他权当这是因为自己偷偷跑走,给李春游吓得。

  桃襄也在脑子一闪而过了“木丰”的名字,不过他们都跑到这地方来了,木丰不可能找到他们,而且房子方圆五里都没有第三个人的影子,木丰要是真来了桃襄应该有察觉。

  他打了个哈欠,自己想太多了,便昏昏沉沉地睡去。

  第二日天还未亮,他就发现李春游人不见了,自己也被抱到了床上。

  “李春游?”桃襄打了个哈欠,想下地去喝水。

  却不料,身体一重,脖颈上有东西将他大力扯回去。

  桃襄瞬间清醒,摸上了脖子——是个冷冰冰的项圈!项圈连着床头的柱子,长度都不够他起身。

  然而下一秒,桃襄瞳孔骤缩。

  只见李春游一脚重一脚轻地走回房间,身上都是血,惨白的脸上只有那双阴鸷的眸子是干净的。

  “你怎么受了这么多的伤?”桃襄皱眉,望着他半条手臂皆是血淋淋的,顺着指尖向下淌着血。

  “滴答、滴答……”

  “我以为,我能控制得住的。”李春游麻木道:“我怕吓着你,没有告诉你……”

  他的语速很慢,双眼空洞无神。

  忽然,他咧开嘴角,笑道:“我输了,他说得话有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了点嘤嘤嘤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