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想得多啊,凭什么咱们这里闹饥荒的时候,那个异乡人有这么多吃的?”
“就是,还装什么菩萨分给大家吃,假慈悲!”男人啐了一口:“老子早晚揭发他的真面目。”
我眼睛一眯,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到手的馒头跑了,他们就像没了骨头的狗一样狂吠。
“你他妈谁啊,别以为和桃善人关系好就可以私吞救济粮,还给我!”
这幅贼眉鼠眼的样子看得我想笑,那怒气冲冲的野狗伸手指着我鼻子,我想都不想握着石头砸了上去。
“嗷——”
惨叫声响彻蓝天。
“诶诶前面排队的怎么了,拿完馒头就赶快走啊,我娘还在屋里等着呢。”
后面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村民探头探脑,虽各个饿得面黄肌瘦,却丝毫不影响他们找乐子的心态:“呦,李家小子把老王打了,老王你可丢脸了哈哈哈哈。”
“闭嘴!”王工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打不过我就泼皮打滚:“大家来看看啊,李春游公然抢粮食了!”
这一嗓子是彻底让我声名远扬了,我冷笑着撸起了袖子向前走去。
桃襄刚拎着一箩筐馒头走来,应是准备东西费了不少力,脸侧微微泛红。
他看到王工和他的泼皮朋友围着我时,立马放下篮子小跑而来挡在我身前:“怎么了?”
我偷偷放下袖子,眼角下垂装可怜:“他们恩将仇报,你分给大家馒头,他们骂你假慈悲,还说要早晚要揭发你的真面目!”
我这一嗓子也不小,后面人基本上都听清了,纷纷指责道:“怎么能这样说人家桃大善人!”
“就是就是,有本事你把这段时间吃的东西吐出来。”
“外面饿死的一批又一批,咱们还能有馒头吃,真是感恩戴德了!”
桃襄安抚着大家道:“好了好了,谢谢大家为我说话,这件事儿就算……”
“先生!”我一把抱住他的腰身,双眼红红道:“他刚才还打我!”
“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桃襄皮笑肉不笑,平日温和的杏眼里充满了寒意:“您二位竟然如此不信任我,就请回吧。”
“老子都没碰到这个小兔崽子!”王工不可置信百口难辩,我紧紧锢着桃襄的腰身不松手,到真像被吓坏的小崽子。
如果不是我还比桃襄高一头的情况下。
“请回吧,”桃襄冷漠道:“不要耽误下一位领粮食。”
“是啊是啊,你快点走行不行啊!”
“别耽误大家伙儿时间,要饿死了!”
身后的催促一声比一声大,王工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以后你们李家别想来我工地做工!老子一个子儿也不会给你!”
“哦我好害怕啊。”我打了个哈欠,嘲笑这厮像是老鼠似的灰溜溜地跑了。
“真是我不在一会儿都不行。”桃襄无奈地摸了摸我后脑勺。
我趁没人注意时偷亲了他的耳垂,
一只白桃子就这样慢慢变红了。
凤庆二十三年,旱,大灾。
当饿死一个人时,大家恐慌地囤积粮食;当饿死一家人时,大家开始为吃的反目为仇;当饿死一村子人时,走在路上碰到根带肉的骨头都是恩赐。
但因为他在,丰年村至今为止还未发生什么惨剧。
肉自然不能轻易拿出来,但馒头救了所有人的命。
桃襄现在不是私塾先生了,而是丰年村人人感激涕零的桃大善人。
他跟大家说他是异乡人,可以从遥远的家乡提供食物给大家。
而代价只是……要了村边上的一座无人问津的破房子。
而这个破房子就是他点石成食的秘密基地。
桃襄警惕性很高,只会在夜半三更时制作馒头,而我闲得无聊就回来替他把手。
我回家换套轻便的衣服。
现在空江干涸,而桃襄那日观察了好久,竟然扬言能把其中的水给挖出来,喊我来帮忙。
我自然愿意。
刚进家门,一盏铁制的灯托就劈头盖脸地朝我砸来。
我看见了,懒得躲,便被砸得头破血流。
“你这个逆子!”我爹怒气冲冲道:“还知道回来,我们李家没有你这个丢脸玩意儿!”
血迹顺着我下巴滴在白得发黄的领口上,我顺从地捡起了灯托,听我娘呜呜哭泣道:“春游啊,你别跟那个男狐狸精混在一起了,只要你回来,我和你爹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我张口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角落里的声音阴阳怪气道:“一是男人,二是你曾经的先生,三还是异乡人。啧啧啧,兄长,我这侄子可真给咱老李家长脸。”
我爹脸更青了。
我笑得和煦:“二伯,您还有脸赖在我家不走呢?”
“你、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
“你不尊重我我为何要尊重你?”我冷笑一声:“我们两情相悦有何不可,且桃襄救济丰年村两年,人人见了他都要尊称句‘善人’。辱我罢了,现在桌子上摆的还是他送来的食物呢。”
我转过身,血滴在了鞋面上,微笑道:“爹,娘,你们一直教导我要知恩图报,现在怎么你们先反悔了呢?”
耳膜果真炸起了叫骂声与哭声。
我最知晓我爹那死要面子的样儿,当初是他和二伯将桃襄赶出去的,现在又拉不下面子。
我拎着衣服走出家门,外面阳光和煦,旺财一见到我就兴奋地摇尾巴。
看着这傻狗兴奋的模样,我忍俊不禁:“我要走了,你好好待在这里。”
旺财失望地汪了一声。
桃襄平日最喜欢这条傻狗,动不动就偷偷喂它猪肉铺,现在把他养得肥嘟嘟的。
我刚准备走,想到把它带过去逗桃襄开心也不是不行,就拎着旺财的后颈走了。
天朗气清,微风带着暑气,空气中弥漫着不知名的花香。
看到目的地我嘴角愈发上扬。
我死缠烂打了两年,终于在上旬“娶”了桃襄。
没有盛大的宴会,没有亲朋好友,只有难以启齿的怪异目光和冷嘲热讽,宾客当属那晚的月光和清风。
但十指相握的刹那,好像什么都不重要了。
我快走几步,见桃襄不在屋中,而是在茂密的树林边和一名女子交谈。
那女子模样疯疯癫癫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常人。
我醋意上头,扔下狗跑过去,当着那女人的面搂着桃襄的腰道:“娘子,这谁啊?”
听见这个称呼,桃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这女子看得眼熟,但我始终想不起来是谁。只听桃襄低声快速了道了句:“你好自为之”便结束了这场对话。
那女人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头也不回地连走带跑了。
我们二人就站在黑漆漆的树林口,等到女子不见了踪影,我心中的醋意完全爆发出来,护着他的后脑勺推在树干上,不满道:“和她聊什么聊了这么久,连夫君来了都不知道。”
平日里桃襄最受不了我说什么“娘子”“夫君”,一说他必定会羞愤地捶我。
谁知——
“夫君。”他抬起眼看我,满眼皆是爱意:“我好想你。”
我傻了眼。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他拉着我领子亲了我嘴唇,然后主动双手搭在我肩膀上,敛目轻声道:“又见到你了。”
“什——”
我理智顿时混沌开来,剩下的话被软舌堵回嘴中。
他身上好香,似乎真是什么蛊惑人心的精怪化成形,不然怎么可能天天吸我阳气。
我再忍下去就不配是男人了,抬起他的一条腿在我腰部,正准备解他衣袍时,远处传来一声兴奋的尖叫:“有水了!空江有水了!”
潮湿的土地散发出清香,水声渐大,从雨点似的声音变成哗哗巨响。
“你做的?”我讶然。
他不置可否,在我怀中挪了挪位置:“修复bug罢了,一触发就行。”
他又说着我听不懂的话。
反正此时天王老子来了都跟我没关系。
我咬上他颈侧。
我不仅一次想过,如果生活能这就样安安稳稳地走下去,我和他在世俗中白头偕老,最终一同被埋在灼灼烈艳的桃花树下,这一辈子可谓圆满而荒谬。
然而这是乱世。
我死都不会想到,害死我们的不是战争,不是瘟疫,不是冷酷无情的刀剑。
而是同村,那一个个人面兽心的禽兽。
这是我家的屋子,我从小在这里长大。
虽然又破又老,但承载着我满满的回忆。
如今,这里竟然囚/禁着我心尖上的人。
不知消息如何暴露,一天晚上村民们冲进了我和桃襄的家中,跪着求神仙显灵救救他们。
“听说,”为首的老头吞咽了口唾沫,贪婪道:“您还会变肉,是真的吗?”
“什么东西,我听不懂?”桃襄蹙眉强装镇定。
“我们……好久没吃肉了。”
“是啊,我都忘记肉是什么味道了。”
“神仙,您就行行好吧……”
“滚!”我怒吼道:“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滚出这里!”
“你有什么资格叫滚?”人群中传出我二伯的声音,他不怀好意道:“娶了男妖精就忘了你也是丰年村的人?听说你的那夫郎其实是神仙,会用石头变吃的。”
我瞳孔骤缩,和桃襄交换了个眼神,心如擂鼓。
这是谁传出去的!
桃襄保持冷静,紧紧握着我的手道:“你们听错了,我只是——”
“完了完了神仙生气了!”被王工抱在怀里的孩童哇哇大哭:“以后不会连馒头都没有了吧,我们会不会饿死啊?”
此话一出,我看见了他们身后的麻绳。
“唉……烦请神仙,挪地儿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是又有很多疑惑的感觉嘿嘿~~~这几章很刺激喔。。。。
《小剧场之新婚》
桃子:在我们家乡,结婚后都有个事情。
李:什么?
桃子:蜜月。
李(恍然大悟):我懂了。
桃子:不好的预感,你又懂啥了……
李(熬糖水):这是蜜!
李(送蜜枣):还是蜜!
李(掏蜂窝):依旧是蜜!
桃子:……也不是不行,艾玛真甜,齁死我了。
李(拉起小毯子裹着他们,坐院子赏月):月!
李(碗里的酒水盛满月光):月!
桃子:好吧,硬核的浪漫,有点爱。
(晚上)
李(期待):月!
桃子(QAQ):这算什么月啊啊啊!
李春游俯身亲了亲桃襄微微颤抖的喉结,一路往下,吻密密麻麻。
夜色下双眼如同兴奋的饿狼:做一个月也算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