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
【注释一】
那几个摇头晃脑的人嗡嗡嗡不知道在念什么,吵得我睡不着。
我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想把头缩在前面那人后面挡着,却不料一个冷清如泉的声音从头顶降临道:“李春游!”
唉。
我认命般从案几上坐直,睁开眼才想起来,原本坐在我前面的那小子已经不上私塾了。
他爹是个未雨绸缪的聪明人,要饥荒的风声越来越多,就带着儿子连夜跑了。
当然私塾里跑的不止他一个。
以前差不多有二十个学生吧,现在加上我只剩下五个了。
我们五个都有共同特点,那便是从祖上几代都在丰年村扎根,也没什么可以依靠的人能带着我们跑。
所以就算风声说天塌下来又如何,我们还是走不掉。
况且……
我吊儿郎当地抬起眼,对视上那双无奈的眼眸。
况且他刚来,我怎么能走?
“你方才在干什么?”桃襄皱了皱眉心。
天气炎热,他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穿法,将袖子和裤腿都撸到了上面,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好在屋内都是不拘小节的男子,但即使这样,他双颊依旧微微泛红,高盘的发髻下脖颈修长白皙,锁骨分明,看得我犬牙痒痒,想上去咬一口。
“如先生所见——”我故意拖长了音调:“在认真思考。”
“噗呲!”
隔壁桌那小子没忍住,笑出声。
桃襄不是傻子,也被我气笑了:“思考个屁,你分明就是在睡觉。那你说说你在思考什么?”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我漫不经心道:“都思念成那个样子,为啥不直接付出行动去看看。”
刚才只有一个人笑,现在整个私塾都爆发了惊天动地的笑声,唯独桃襄深深地看了我一样,看表情是恨铁不成钢。
“这首诗的作者是揣摩妇人的心境,她思念在远方征战的丈夫。”他挑了挑眉:“难不成你还让一个弱女子上战场去寻她丈夫?”
一滴汗珠从他发鬓落下,砸在了锁骨沟里。
我眼神暗了暗,克制自己不去看他。
这厮是吃什么长大的,都是男人,他皮肤这么细腻。因为炎热结了层薄薄的水雾,不知道摸上去是什么感觉……
我把头拧回来,冷笑一声:“如是我,若以后能遇见一个如此让我思念的人,那一定像狗皮膏药似的贴在他身边,根本不会给他这么想我的机会。这些穷酸文人天天对月寄情,有什么可以寄的?想了就去找,就去见面,比在纸上发/情好一百遍!”
“啪。”
书卷轻轻地被他敲上我头顶,桃襄叹了口气,蹙起眉头笑道:“小孩儿,别把话说得这么满,情情爱爱对你来说太早了。等你到了真正吃情爱苦的年龄,就明白人家是什么意思了。”
“别喊我小孩!”我气道。
六月,知了跟我一样,都要死不活地躺在树荫下。
我真后悔,刚才只顾着反驳他说自己小,却忘了问他最重要的东西。
他这么了解情情爱爱,他有过经历?
合着亲了我后他忘得一干二净,天天只有我徒增苦恼。
一往这处想,我心中就似乎有酸水般不痛快。
“热死我了。”他边走过来边小声抱怨道。
我把眼睛一闭,装睡觉。
“喂,你往那边躺点。”他推了推我:“你正好占着全部阴影处,我要晒成鱼干了。”
“是桃子干。”我没忍住回嘴道。
他眯了眯眼,直接坐在我身上。
“走开啊重死了!”我哀嚎道,往旁边滚了几圈给他让位置,桃襄才心满意足地坐下。
说实话他并不重,只是我怕身体接触会引发什么不好的后果。
他望着烈日炙烤下的大地,冷不丁道:“饥荒可能真的要来了。”
“嗯。”我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你不怕吗?”
“怕啊,”我说:“有用吗?又不是我们一个村子发生饥荒,这是整个由仪国土的事情……”
我话说一半突然意识到,饥荒真的来后,如果连我们家都吃不饱的情况下,怎么再支付桃襄报酬?不过他就算走,又能走到哪里去?就他这幅傻里傻气的样子,万一被心怀不轨的人欺负了怎么办?
想着,我慢慢坐起身来,严肃地看着他。
“桃襄,虽然有时候你很讨人厌,但如果饥荒真的来了的话,我不会不管你的。”我打量着那张温润、一看就没受过什么苦的脸道:“就算咱们师生情一场,有我一块肉吃,就有你一个剩骨头啃。”
“你作甚,怎么突然这么认真?”他哭笑不得:“还有,为啥我要啃你的剩骨头?”
我话已至此,不想和他多贫嘴,便又躺下。
“行啦,开玩笑的。”他凑过来,把我肩膀板正,笑盈盈道:“我不会让你们受苦的,这就是我来丰年村的目的,总之谢谢你的好意。”
“其实我有超能力…啊不,就是秘术,”他神秘地眨了眨眼:“你相不相信?”
“我相信啊。”我嘴角抽搐了几下。
“这么轻易就相信啊。”他看着好像有点失望。
我心里越来越不爽,深吸一口气,把双臂交叉在脑后垫在:“你是先生,那学生有个疑惑,烦请先生解答。”
我好像从来没有对他这么有礼貌过,桃襄不可思议地睁大了双眼。
“如果有一个人,强吻了我,但这人却不承认,还装作不认识我。”我克制着内心的波涛翻涌,故作轻松:“那我应该怎么办?”
“撩完就跑,太没道德了。”他说着我听不懂的词。
“你和她是朋友?哪家的姑娘?”
“是男的,第一次见。”
“……”
桃襄脸上表情变幻得精彩绝伦,时不时说出什么“法律”“张三狂徒”“蹲局子”之类的词儿,反正我是一个都听不懂。
最后他满脸黑线道:“这人是谁家住哪,我揪他去衙门!额,这里应该有衙门这种地方吧?”
我莫名觉得他这幅紧张兮兮的样子很可爱,忍不住逗他:“但我发现吧,这人长得也不赖,我好像有点喜欢他怎么办?”
桃襄脸上表情立刻切换到了惊恐:“你别被这种长得好看的流氓骗了啊,你还小,不要随便……”
说出了我讨厌的话,我不小了。
他剩下的话被我堵了回去。
或许是那天午后实在太炎热,我没有多思考,反正感觉头晕目眩的。
我像他亲我一样地咬上去,桃襄猝不及防,被我撬开了牙关,舌头长驱直入在内翻搅。
桃襄一惊,先是被我吓得不知所措,随后本能反应,牙齿一咬。
浓重的血腥味在我口腔蔓延。
“你、你干什么!”他双颊通红,羞愤地推开了我,高高扬起的手没舍得扇在我脸上,只是用力地打了下我的肩膀。
那一刻,我仿佛被下的蛊起了作用,浑身血液冲进脑海,眼里除了他再容不下任何人了。
我鬼斧神差地舔了舔湿漉漉的嘴角:“先生,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你了。”
……
…
桃襄合上棕皮书,先是下床给石娘开门,再听她讲起了木丰,整个人更萎了。
“老太太,我把她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不用担心她乱跑了。”桃襄无精打采道,实则是防木丰。
木丰带给他的刺激可不小,桃襄想了一整晚,也没想明白木丰为什么要这样做。
要这么残忍地对待全村人,打着为他“报仇”的名号,草菅人命,连婴孩都不放过。
他想破脑袋都没想出自己到底与木丰有什么瓜葛,还有他说的什么“报仇”“礼物”,字字都令人毛孔悚然。
更可恨的是,他竟然顶着李春游的脸来行恶,简直…简直太恶心了。
石娘看他脸色不太好,关切道:“你生病了?”
“没有。”桃襄强颜欢笑:“就是有点冷,哈哈。”
“你是和那孩子有矛盾了吧。”石娘双手抱胸,眼神洞悉一切:“心要大点。好啦,我给你个机会出去走走散心。”
桃襄:“……喊我跑腿就直说。”
石娘凤目一挑:“帮我去我老东家取块布来,我帮你把屋子收拾收拾。事先说明啊,我可没偷懒。只是今天那对儿贱夫…咳咳,就是上次跟你说的那对儿相互折磨的夫妻,搬到了老东家斜对面。我怕我看见他们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你帮我去拿一趟。”
桃襄无奈,只得拎着篮子去了。
今天格外的热,明明秋老虎已经过去,太阳还跟个火球似的。
桃襄没走几步就大汗淋漓,左眼皮和右眼皮一起跳,心里总有些惴惴不安。
走到一个巷子的拐角处,刺眼的阳光让他没看清,与迎面而来的马匹相撞。
还好那匹马在慢慢走,桃襄只是没站稳摔了个屁股堆儿。
“嘶——”他疼得倒吸口凉气,抬头见是何人这么嚣张,撞了人也不道歉。
奈何阳光太闪,他压根看不清马上那人的脸。
只能看见他居高临下,身材高大,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艳红色武装,腰间系着金镶玉带钩,显得双腿笔直修长。
“原以为阁下只是没长眼,现在原来连嘴都没长。”桃襄心情本就不爽,自然阴阳怪气道。
那人久久没有动静,桃襄也懒得与这人计较,便绕开马匹走去。
谁知下一秒,那人似闪电般从马身跃下,双手如钳子般将他抵在墙上。
那人呼吸粗重,整个人手臂都在颤抖,眼球充血布满血丝:“逃得可真够远的,原来在这里!”
这下桃襄看清了来者何人。
“木丰?”桃襄吓得脸色苍白,口不择言。
李春游的脸愈来愈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李:!!!卡在这么重要位置,我抗议!
某风:你想怎样
李:(咬牙切齿)惩罚他!打他屁屁!小黑屋拉灯吃桃子!!!吃哭他!!
某风(流鼻血):我也想看诶!
桃子:???
石娘:行了,我成了你们play的一环我说啥了
———小风专属哔哔小喇叭来喽—
省流【六月16号到27号停更,28日回归,七月日更】
作者信守承诺,参考第三十九章 作话
不!要!取!收!我!求求您啦!!!嘤嘤嘤
原因:
期末月的头秃小宝贝orz要鼠了呜呜呜呜
(坐等第一个访问的小天使)
【注释一】出自《春江花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