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员一般来说不得对书中角色带有太过强烈的个人情感。

  但桃襄既然已经犯规,就像车窗上的破洞,越来越大,直至已经填不满。

  从他第一次见到胡虎时便心生厌恶,不仅是他草菅人命的蛇蝎心肠,或是见到美色就垂涎三尺的丑态。

  更重要的是,李春游差点死在这王八蛋的手下!

  这个念头刚出,桃襄就忍不住被气得颤抖。

  他只要一闭眼,日记上歪歪扭扭的文字就会立刻汇集成一副画面——万箭穿心。

  桃襄压制住翻腾的血气,冷眼睥睨了下睡得宛如死猪似的胡虎。

  当真天助我也。

  若不是他心生杀意,无意中发现藏匿于剑鞘中的密信,还真无法这么顺利地进行下去。

  密信皱皱巴巴,上面的蝇头小字却清清楚楚。

  他攥紧了手掌,望着从缝隙中溜进来的光线渐渐暗去,嘴角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军营总将军通敌,罪该万死罄竹难书。

  军中对胡虎不满者众多,再加上这次出战,凡是还有一口气的,都清醒地知道劫后余生是多么不容易。

  但此贼不除,他们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危险。

  那时候是劫后余生还是命丧黄沙,就再也说不准了。

  “他娘的!”一头发花白的老兵义愤填膺,恨得咬牙切齿:“我们是军人,可以为了家国抛头颅洒热血!但我们不是畜生,凭什么给叛徒卖命啊!”

  “对啊,凭什么!”

  人们的怒火已经达到了极点,这些零零碎碎的火星终于在今夜聚集成一把熊熊烈火,烧满军营。

  就像麻子一类的胡虎狗腿子,在此时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眼见着讨伐声越来越大,底下不知谁喊了一句:“杀了叛徒!”

  就像水滴迸溅进了油锅,炸开声响。

  监狱处已无人看守,红豆带着披头散发的安知匆匆赶到,还未靠近就听见不堪入耳的叫骂声与哭诉,紧接着,就是方才那一声“杀了叛徒!”

  “停停停!”安知一个头两个大,顾不得跟向他表达感谢的士兵寒暄,双手拨开人群站在正中央,环视一圈,无数道目光聚集他身。

  方才来的路上,红豆已经大致地跟他讲了是什么情况。

  他深吸一口气,道:“把密信呈上来!”

  桃襄抿了抿唇,从袖口掏出递上去。

  安知忽地发现,那声“杀了叛徒”正是桃襄喊出来的,现在人家却风轻云淡呢。

  安知越看信纸越愤怒。

  他自然也是不喜欢胡虎的,可从前仅仅是不喜欢他的为人,现在更是被此人的两幅面孔给震怒到。

  我由仪的疆土,究竟是被什么样的人“守护”着!

  见安知一直望着密信不说话,桃襄阴沉着脸道:“掌书记此时还觉得胡虎不该死吗?”

  安知抬头,被这道森然的视线看得背后发凉。

  明明这张清润的面孔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眸中杀意无法掩盖。更何况桃襄曾经被胡虎骚扰过,新仇加旧怨,也是理所应当的。

  安知一直犹豫不决,桃襄忍不住冷笑道:“我知晓掌书记担忧的无非是朝廷那边的看法。可事到如今,胡虎已经成了罪大恶极的叛徒,掌书记还在等什么?”

  “对啊等什么!”

  “掌书记也差点被害死了!”

  “杀了他,除祸害!”

  眼见人们的愤怒又被激了起来,安知不得不先下发命令:“就、就先擒拿活口!我有事要盘问!”

  “你们还真有心现在才捉人,”伴随着马蹄,传来少年肆意的嘲笑声:“真不怕人跑了!”

  大家的视线望去,见骏马上的少年单手拽着一根麻绳,麻绳后拖的正是满脸惊恐被石头塞嘴的胡虎。

  骑行到众人面前,李春游翻身下马,一脚踹在了胡虎的背上。

  “唔唔唔!”叛徒被迫双膝跪在众人前。

  安知就觉得今天少了些什么,原来少了和桃襄形影不离的李春游。

  “我去人已经捉来了啊,谁这么牛?”

  “是那个小卖部的小子,真有两把刷子。”

  “年轻人雷厉风行……”

  “冒冒失失,早晚出岔子!”

  桃襄脸色却更冷了几分,走到少年面前道:“谁叫你独自行动的?”

  李春游并未穿铠,甚至去的时候压根儿没有准备武器,可以说赤手空拳去擒拿这个王八蛋。可要是出了什么闪失,李春游怎么办,他又怎么办?

  李春游用手背擦了擦额上的汗珠,不屑一顾道:“我早就说了,这种货色我都不放在眼里,什么臭鱼烂虾?”

  桃襄被这厮的自大气到不行,明明身上的伤口还没愈合,眼圈瞬间红了,咬牙切齿:“你行,你真厉害。”

  李春游知晓桃襄生气了,立马怂道:“别气啊,这样吧,我送你个军营玩玩,你不是喜欢吗?”

  桃襄还未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只见李春游一脚踩在胡虎的背上,从怀中掏出虎符高扬给大家看:“叛贼胡虎已被擒拿,现由我接替兵权,有谁反对!”

  傍晚天边血红,疾风扑了他们满怀,肆意地掀起又放下李春游的衣襟和下摆,高束的墨发肆意飞扬,露出线条凌冽的下颚。

  桃襄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确实对他说过:“能不能在军营里多呆一段时间啊?”

  而李春游,那时好似漫不经心地来了一句:“我当将军,军营送你。”

  他的野心,仅仅是为了那句轻飘飘的承诺。

  此话一出,别说是安知了,军中哗然,铺天盖地的喧闹声仿佛那天的箭雨般围绕着李春游。

  不知好歹,异想天开,好的坏的质疑声此起彼伏,而李春游做的,仅仅是昂着头颅,把虎符捏得更紧了一些。

  他本就不是在意旁人看法的人,此事仅仅是起到通知作用,然而就在此时一道熟悉的男音呵斥道:“够了!”

  这句呵斥响亮,也带着不可一世的威严,竟然是平日中见谁都眉眼弯弯和蔼亲切的桃襄吼出来的。

  李春游一怔,他也是第一次见到桃襄当众生气。

  桃襄拢了拢袖口,挺着同样笔直的背脊走到李春游身边,目光环视四周,凛然开口:“诸位只知安掌书记违命救人,带兵突袭了准备放箭的白桦兵;可诸位不知,在此之前,是谁单枪匹马为掌书记拖延时间!”

  “桃襄。”李春游眼睛睁得很大。

  桃襄牵了牵他的手,回应了个安抚性的眼神。继而闭了闭眼,脑海中全是李春游拖着重伤,却还在浴血奋战的样子。

  “恕我直言,”桃襄冷冷道:“除了李春游,我还真不觉得谁有资格拿稳这块虎符!”

  李春游太桀骜,只说自己要掌兵权,并未对大家说明当日是谁流血最多险些丢了性命,才招来一堆质疑声。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缩头缩脑在人群中的麻子嘟囔道:“谁证明你说的是真话啊?”

  “我证明。”安知走上前,深吸一口气道:“他说的话句句属实。而且出兵也是李小兄弟给我的建议,若不是他神机妙算,我们如今又是怎样一副光景?”

  有了安知的作证,桃襄松了一口气。

  “这兵权,唯有他才能胜任。”

  安知虽为人优柔寡断,但明理知义,这也是李春游为何还信任他的原因。

  有了军营二把手的发话,谁也不敢再有什么意见,更何况是在这个随时可能开战的节骨眼上。

  乱成一团的军营渐渐又恢复了往日的井井有序,胡虎被关押进深牢中严加看守,安知约了其他两个主将晚饭后开会。

  直至解散时,桃襄才发觉李春游的不对劲儿。

  也没有怎么不对劲儿,而是好像变傻了,嘴角一直翘着弧度,掩盖不住的兴奋。

  桃襄笑道:“当个将军就这么兴奋?”

  “兴奋啊,能不兴奋吗?”李春游眼中亮晶晶的,掩盖不住少年意气。

  二人并排走着,月光皎洁,因为这场意外,军营中到现在都没有点起篝火,他们靠着月色的光亮徐步前行。

  桃襄也感觉自己在做一场大梦,真真假假,分不清。

  二人胳膊贴得很近,手背时不时碰撞。

  桃襄干脆把他的手握着,道:“以后不要做危险的事情了,胡虎此人狡诈多端,万一你今天真出了些意外该怎么办?”

  李春游的掌心本就出了一层薄汗,被桃襄还不嫌弃地握住后,张扬的俏皮话到嘴边却成了慢吞吞的“嗯”。

  夜风吹来,凉爽清透。

  如果日记本上写的都是真的话,李春游作为重生者,所经历的剧情也就到此为止。

  他们逆天改命,扭转了剧情,也就是说接下来将是全新未知的人生,在这本烂坑诡书中要提高警惕了。

  正当桃襄思忖凝神时,他们一同的脚步却齐齐停住。

  桃襄抬眼,扑面而来的确实熟悉的露水味道,李春游俯下身,搂着他在眉心处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即使他们做过很多越界的事情,桃襄还是忍不住双颊绯红:“你、你……”

  “我真的好高兴,桃襄。”李春游眼神缱绻温柔,用指尖为他拨开脸侧的碎发道:“马上就结束了,我现在有了兵权,谁也不会再欺负你了。”

  “结束后我带你走,”李春游期待地看着他:“那时候没有人打扰我们,好不好?”

  桃襄忍俊不禁,用手摸了摸他的发顶:“好。”

  他不想扫了李春游的兴,即使桃襄知道自己军营剧情结束后,就要立马离开他的身边。

  为了未来的幸福只能割舍眼前的温柔乡,唉。

  “就算是那边的人,早晚有办法解决的。”

  李春游收紧了臂膀,桃襄没听清这句话,看不到他眼中的晦暗,只是笨拙地搂着少年回应着。

  早晚有办法解决那该死的失忆程序。

  但是在没有解决的办法前,他宁愿亲手打造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来安置心上人。

  作者有话要说:

  此刻异次元的boss(打喷嚏):谁又在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