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最先反应过来,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挥舞着大喊:“退退退!李春游媳妇儿没穿衣服!”
大家边哄笑着边摆摆手散了,毕竟只是好奇去瞅瞅,对别人家的媳妇儿还是要尊重一下的。
只不过走之前都很默契地吹了声口哨,满脸笑嘻嘻。
红豆缓步后退,嘴里念叨着:“我是瞎子对不起啊我是瞎子……”
桃襄先是被李春游欺负,又是被大家当成了小媳妇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挣脱李春游的怀抱,光着身子胡乱围住下身,上岸一把揪住红豆的领子,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你睁眼看看。”
红豆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嫂子自重!”
桃襄怒道:“‘嫂子’能有这么粗犷的声音?”
红豆眼睛撕开一条缝,眼前明显是个男人嘛!
他呆愣了几秒,后道:“那…哥夫?”
神他喵的哥夫啊喂!!!
反正经过那一天,大家看李春游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羡慕占百分之五十,剩下百分之五十都是“懂的都懂”。大家仿佛一夜之间明白了李春游为何每次吃饭都要避开人群。
有些有家室的老兵都会望着他的身影,意味深长道:“咳咳…年纪不大,小夫妻刚成婚就是这样。”
路过的小土狗青筋爆出!
几天后桃襄在午饭时终于受不了了。
红豆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到处说。他没有把桃襄是男生的事情告诉大家,反而一天到晚八卦兮兮地凑过来,犯贱道:“李哥,你们啥时候见一次面啊,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李春游和善地举起了拳头,红豆闭嘴。
“你别听他们瞎说不就得了。”李春游这些天反而若无其事,该吃吃该喝喝,训练比以前更有劲儿。
桃襄脸红的要滴血。
有些话李春游听不见,小土狗的听力超群,那些兵说的荤话放在晋江都是要被口口的程度。
桃襄眉心微蹙,咬着下嘴唇,无精打采。
实在是太扯蛋了。
今天李春游吃得格外迅速,几乎是囫囵吞枣地咽了下去。
罢了反常地道:“我今天下午有事儿,要跟大部队出去一趟,你自己藏好。”
“什么事儿?”桃襄见他眼神躲闪,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李春游心虚地清了清嗓子,含糊道:“反正就是会晚回来些…你,咳,自己照顾自己吧。”
说完后几乎是小跑似的地离开了这里,只留下了个笔挺的背影。
绝对有问题,桃襄又不傻。
他咂了咂嘴,颇为落寞地拨弄着地上的草根,托着腮帮子想。
究竟是有什么事情,必须瞒着自己做呢?
天朗气清,微风和煦。
掐指一算,也快进入深秋了。
李春游走后他不敢维持人形太久,就变成小土狗敞着肚皮晒太阳,时不时打几个哈欠。
春困秋乏夏打盹,再加上个冬眠,一年四季都在睡觉也是合理的。
有了小狗的身体后好像格外消耗能量,导致他在这本书中除了吃就想睡觉,一点也不如之前勤奋。
想到这里愧疚之感油然而生。
桃襄睁开眼睛望着飘忽不定的白云发呆,自己该去做什么呢?
不如……出去走走吧?
军营对人的戒备自然是森严的,可管不了一条狗啊。
再说了栅栏空隙有这么多,也犯不着从正门出去,随便一个缺口就由他遨游天下了。
桃襄甩了甩尾巴,说走就走。
军营三面环山,但只要翻过正北方,便可以看见几户人家的村子。
村落房屋繁多,但真正住人的只有两三户,而且全是没有能力搬家的老弱病残。
远远望去萧条落寞,就连枯草也被他们扒光用来填饱肚子。
桃襄嗷呜了一声,挨个儿去人家门前摸着石块儿变出不少口粮,罢了再用小石子敲门,一直以来空虚的良心也有了些抚慰。
他找了个巨大的水缸藏身,从水缸后的缝隙挤进去,看着房门打开。
从中走出来的是个年轻女子,骨瘦如柴,衣服破破烂烂,勉强能遮住隐私部位,可在寒意料峭的秋季根本不保暖。
女子看到门前的口粮时吓了一跳,连忙朝空无一人的左右看去,又惊又喜地朝里面喊了一句:“娘,咱们有吃的了!”
桃襄欣慰地注视她把食物都搬回家,前爪抬起刚准备离开时,水缸忽地被移开,女子讶然地叫了一声:“还有只狗呢!”
“阿茉,”屋内的老妪沙哑道:“带进来吧。”
“好嘞娘!”
桃襄想从她手里扑腾逃走,奈何抱着他的女子身躯宛如一张白纸,桃襄生怕自己力气太大而伤害了她。
“汪汪汪!”他叫了几声。
房内布局简单,除了一张床外别无其他。
名叫阿茉的女子把小土狗放在地上,笑道:“你从哪里跑过来的?”
可能是见桃襄的模样乖巧温顺,阿茉也不害怕,五指并拢轻柔地顺着它的杂毛。
床上的老妪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口齿不清道:“这、这狗子一看就是有主人。阿茉,把咱家的馒头掰点给狗子吃。”
“好!”阿茉爽快道。
自己送出去的粮食又回到了眼前。
桃襄呆呆地看着阿茉把馒头泡水,盛在碗里放在地上。怜爱地摸着他的小脑袋道:“吃吧,可怜的小东西。人都要饿死不少,更别说狗还有吃的了。”
“汪呜。”
桃襄轻轻叫了一声,用头去蹭了蹭阿茉的手背。
原来真的有人会顶着饥饿,将可以救命的口粮分享给一只狗吃。
自从穿到这个世界以来,他看到过太多阴险的人性。
有恩将仇报的兄妹,有可以用自己孩子尸身换馒头的王工妻子,当然还有颠倒黑白的王工。
久而久之他差点都忘却了人性中还有真善美的存在。
桃襄抬起头,亮晶晶的眸子倒映出女子的面孔。
五官虽生得平平无奇,但却让人感到亲切无比。
老妪捶了捶腿道:“阿茉啊,方才出现的口粮咱不能碰啊,下午你抽空送到李大哥家去,问问是咋回事儿。”
桃襄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吃的还是阿茉家的口粮。
“行,”阿茉俏皮地眨眨眼:“娘,会不会这小狗的主人不想养它了,馒头是补偿?”
“那也先别吃。”
阿茉双眸弯弯,蹲下身揉了揉桃襄脑袋:“你还有主人吗?没有的话我收养你。”
如果不是还有李春游值得牵挂,桃襄真想住进阿茉家中。
母女都是善良之人,他们就像丑恶世界中的桃源,令人还对着这个世界有着一丝期望。
但是很可惜。
“汪汪呜!”
我不能留下来哦。
倏然,碗中的水溅到了桃襄的毛发上,阿茉也蓦然摔倒。
“是不是地震!”老妪叫道。
阿茉从地上迅速爬起来跑到窗边,转过身惊恐道:“娘,军营的那帮人又来了!”
军营?
原来方才的震动不是地震,而是纷乱的马蹄声。
“那帮人抓走了大哥和小弟,他们还想干什么啊!”阿茉气得眼眶发红,手上熟练地拿起了钢叉。
可尽管这样,要是打起来阿茉一个女子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就在此时,桃襄脑中电光一闪,胡虎将军说的话又在耳旁回放。
他要继续征兵,而且还要征女子去充数!
老妪与桃襄想到一起去了,她焦急地喊道:“阿茉快从后门跑!”
“汪汪汪!”桃襄也咬着她裙摆扯着。
阿茉绝望道:“娘那你怎么办!”
“你先跑!娘有腿病,他们不会把娘抓走的。”
从鞋底传来的震感越来越严重,马鸣声刺入耳膜,前面已经有几户人家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尖叫。
阿茉怨恨地一跺脚,从后门飞奔出去。
村子附近没有几颗还活着的树,所以难以藏身。
桃襄在前面奔跑引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那边有个人!”
突然头顶上的岩石后传来吼叫。
顾不得这么多了,桃襄只得带着她往偏僻小路里逃去。
周围皆是难走的羊肠小路,稍微不注意便可能掉下山坡摔个粉碎。
阿茉瘦弱,她已经耗尽了全部力气,一个没注意跪倒在地。
“汪汪汪!”
快跑啊,小土狗爪子拍着她。
“我、我能逃到哪里去?”阿茉胸中的悲伤如决堤之河般爆发,揉着红肿的脚踝不断啜泣。
身后的震感越来越强,有人对他们穷追不舍。
“汪!”
再坚持一下啊!
“你快藏起来吧,他们说不定连狗都吃。”阿茉绝望地看着马匹越来越近。
电光石火间,桃襄做出了个危险的决定。
“就在前面了,我看到有人!”打头的士兵汇报道。
“只要再抓一个回来,就算没有银子拿,当个小官也算清闲。”另一人挥了下马鞭,与他闲聊。
“胡虎这厮这次是真下血本了,诱惑力也太大了哈哈哈。就是有点没人性,连女人也不放过……操,又被那个小子领先了!”
从队伍中窜出一道残影,宛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前方逃走的女子。
那个女子只身穿着单薄的里衣,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向前逃跑。
然而马上的人心狠手辣,单手举起长戟朝她抛去,刚好射在女子身侧,凌冽的杀气让她不得不停住脚步。
马上的少年得意地笑了一声,跃下马拍拍手道:“别轻举妄动,我不会伤害你。”
他慵懒地拖长了音调:“只要你乖乖地跟我们会军营,可比现在的苦日子舒服多了。”
“女子”听到他的声音,身形歪了一下。
少年大力地嵌住“她”的肩膀,逼着“她”转过身来。
可就在这人回头的一刹那,李春游的笑凝固在了脸上。
圆睁的杏眼含着怒气,嘴唇紧紧抿在一起。
桃襄咬牙甩开他手臂,怒极反笑道:“好啊,我倒要看看军营的日子有多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