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清晨，陈煜和宋知佑带着红袖章和指示牌站在校排名栏的下方，这个正巧栽种了不少桂花树，枝丫延伸遮挡太阳的同时，橘红的花苞簌簌掉落，带着馥郁的香气，落到了少年们那柔软的发丝上。
“别动。”
陈煜抬起手，轻轻拂去宋知佑发旋上的花苞，就在要收回的时候，又一朵桂花落了下来。
他将这一朵拾起，捻进了掌心里。
宋知佑见到这幕，忽然说：“这季节，桂花是落不完的。你总不能一直为我扫落桂花吧？”
“嗯？为何不可？”
“会倦的。”
“不会。”
陈煜温柔而坚定，说完摊开手掌，那朵桂花正安安静静地待在掌心里，满手都带着属于它的香气。
宋知佑心头一跳，忽地抬手，放到了陈煜的掌心上，紧紧握住。
一秒。
两秒。
宋知佑早就计算好，在陈煜开口提醒的前一刻，他将手掌抽离，略带轻快道：“我手上也有香味了。”
和你一模一样的香味。
宋知佑没把话说完，陈煜便也装听不懂：“你喜欢桂花？”
宋知佑看他，笑：“嗯，之前没觉得，桂花这么好闻。”
又来了。
又是这直勾勾的眼神。
陈煜手一滞，随后便将那朵桂花放进了裤袋里，沉默下来。
就在这时，施蕊忽然从她站位的教学楼处走了过来，并唤着宋知佑的名字。
“我们能换个位置吗？”施蕊请求道：“那儿好大太阳，实在太晒了。”
说罢，再次双手合十，做出那个施蕊式招牌动作。宋知佑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陈煜抢先说：“我跟你换。”
施蕊表情一僵：“……啊？”
“嗯，你站我这吧。”陈煜说完，便不容分说地朝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教学楼处也站了个女同学，见到陈煜的那刻懵了一秒：“梁、梁叙？你怎么来了？”
“施蕊说要换位置。”陈煜言简意赅，女同学顿时明白计划出纰漏，直直叹了口气。
可站了没几秒，陈煜便看到宋知佑也走了过来，要跟那位女同学换位置。
如今计划失败，女同学自是乐意换的，立马就走了。
“你怎么过来了？”陈煜替宋知佑拂花，“觉得曲莹也会被晒到？”
“不是。”宋知佑说：“我就是想跟你在一起。”
十分直白，陈煜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呛得咳了起来，他蹙起眉，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回复。
宋知佑却没有一点见好就收的意思：“哥，你难道没想过是这个原因吗？”
他如今就是仗着陈煜惯他综她，将这窗户纸来回的捅，都快背个喇叭在窗户口前诉说衷肠了。丝毫不顾及窝在里面的人听到哪了，又能接受到哪儿了，主打一个莽字。
他还在这等着陈煜的下文，忽然看到一个极其熟悉的身影——是何淑月！
何淑月刚进校门没一会，就看到两个小姑娘凑在一块聊天儿。再走进一点，就听到梁什么和小佑的名字。
她耳朵立即竖了起来，正想多听一些，可小姑娘们也注意到了她的到来，立即闭了嘴。瘦点的那个小姑娘还冲她露了个微笑，甜滋滋的，生的也极乖巧好看。
何淑月心里琢磨着，若小佑喜欢的那个是她也挺不错，周六能在这执勤的，应该也是个优秀学生，得老师喜欢的那种。
只是，若小佑真有了女朋友，首要就是得跟他好好科普一些知识了，别青春期一个冲动伤了人家小姑娘。
在她正准备跟两个女同学套套近乎时，就看到宋知佑在前方朝她招手，喊道：“妈！”
嘿，还急了。
何淑月心想着，应了一声后，便朝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距离逐渐拉进，目光偏移，她不禁注意到站在宋知佑身边的那个少年，他的模样。
何淑月脚步一滞，心脏骤然缩紧。下一秒，她什么也顾不上，大步朝那少年走去。
少年好似被她的行为给弄懵了，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定在原地，看着她。就连她走近，忽地攥住他的肩膀时，也没想过要躲开。
目光相对，少年的瞳孔在发颤，肯定是被她吓到了。
何淑月都能想象到自己此时惊讶又铁青的脸，定是不太好看。而且，她的五个手指都在发力，生生嵌进了肉里。
少年没喊疼，甚至连表情都未曾有过变化，仍维持着先前的姿势，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何淑月的心狠狠痛了一下，她松开手，深呼吸，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对不……”
“您还好吗？”
何淑月的那句认错人的道歉还未开口，就被少年打断。
听着少年的关切询问，她摆摆手，挤出一个笑容：“没事。”
一呼一吸间，她以恢复好状态，但少年仍看着她，似在等她为刚才突兀的行为做个解释。
就在这时，宋知佑开口打破了尴尬：“妈，他就是我之前跟你介绍过的朋友，梁叙。”
少年半晌，才开了口：“……您好。”
何淑月对“梁叙”两个字很有印象，因为最近经常听小佑经常提到他。
并且，她也是头一回，听小佑如此频繁地聊起一个人，还要邀请他来家里吃饭。
她为小佑交到挚友而开心，却未曾想，这个朋友竟然跟自己死去的儿子长得如此相像。
这一瞬间，她忽然想到办公室里新来的实习生小姑娘追的那部偶像剧。好像讲述的就是男主角在白月光死了后，将自己的爱意转移给了那个跟白月光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主角身上。
小姑娘看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痛骂男主是个不要脸的渣男，把女主骗得团团转，女主却什么都被蒙在鼓里，还以为男主对她一见钟情。
何淑月想到这，定了定神，告诉自己偶像剧不能照进现实，更何况他们只是朋友而已。
“你好啊。”她笑着回道，随后看向宋知佑：“正好，明天我在家，可以带朋友一起到家里来玩。”
宋知佑眼睛瞬间亮了：“好，太好了！”
陈煜也抿起唇，克制下内心涌起的激动，点头应道：“谢谢。”
话音刚落，后方一句嘹亮“小叙啊！”，吸引了在场三人的注意力。
是赵兰芳。
她戴着一个巨大的玛瑙戒指，神采奕奕地朝他们走来。这么多年了，她从未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如此有底气地来参加家长会。
陈煜看了眼何淑月后，朝赵兰芳轻声唤了句：“妈。”
“诶！”赵兰芳高兴极了，按着陈煜肩膀左看右看，见没瘦，这才放心下来。
何淑月也看到了她，再看向陈煜，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微妙起来。但也只是一瞬，下一秒就朝赵兰芳露出笑容道：“梁太太，没想到能在这遇到您啊。”
赵兰芳看了一会，终于想起：“哎哟，何总！不好意思，我这看到儿子太高兴了，都没反应过来。”
“我今日没穿正装，您没认出来也正常。”何淑月跟赵兰芳寒暄了几句后，一齐向清北班走去。
走到门口时，何淑月看着赵兰芳要往里进的动作，顿了顿：“您儿子，转进清北班了？”
“是啊！”赵兰芳拍手道：“菩萨保佑，前些日子小叙撞着脑袋，人不但没事，反而撞得懂事，爱学习了！”
“这样啊。”何淑月淡淡笑了下，没再多言。
家长会准时进行，宋知佑寻了个阴凉处开始坐着，等她们散场。
陈煜也跟着坐下，他怔怔出神，脑海里还回忆着同何淑月见面的场景。
当时，整个人都完全愣住，只顾着望着眼前人，其他啥也听不到了。抑制了许久，才没将那句妈喊出口来。
若妈妈也像小佑那样，有那么强的想象力，猜到他是陈煜。或奔来就给他一个拥抱，那他的意志力，根本就为零了。
“哥。”
宋知佑在这时低唤一声，见人没答，轻轻挪着身子，将头靠到了对方的肩膀上。
过了一会儿，他感受到陈煜的身子徒然变僵，似是终于反应过来。他没离开，反倒蹭了蹭，带着依恋地感慨道：“哥，明天我们就能一起回家了。”
“嗯。”陈煜没有多说，那份僵硬却在褪去，由着宋知佑靠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二人都没注意到，在他们身后，有个正要过来，却又半道停了脚步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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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莹站在桂花树下焦急的等待着，没过一会儿，就见施蕊眼眶红红地从后操场处走了出来。她心里一紧，急忙奔了过去。
有些话不用言语，在曲莹抱住施蕊的那刻，都已明了了。施蕊攒了一路的眼泪在好友面前，通通涌了出来，从隐忍到放声大哭。
曲莹气不过，在施蕊好不容易止了眼泪后，就说要去后操场把那没眼力见的男人给揍一顿。
施蕊听到这，急忙拉住，摇头说：“别去，没眼力见的人是我，不是他。”
曲莹一愣：“什么意思？他有对象了？”
施蕊踌躇：“应该是。”
“操，谁啊。”曲莹气道：“有喜欢的还吊着你？！”
“……”施蕊沉默了会，说：“不知道。”说到这，施蕊苦笑一声：“而且他也没吊着我，是我自己上赶着，哎，他以前不就是个花花肠子嘛，当我看走眼。”
曲莹还是生气，但看着施蕊这难过样也不好再提，只好哄着：“谁还没看走眼过了，没事啊，咱宝贝这么好看，下个一定手到擒来对不对。”
“嗯。”
施蕊点头，曲莹立即重新抱住她。她一边变着法让施蕊开心，一边目光不善地看向了后操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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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佑计算着时间，感觉家长会开得差不多了，便跟陈煜一起到教学楼处等着。
何淑月是第一个出来的，他刚迎上前，就听到她说：“走吧，今晚刚好回家睡。”
宋知佑不想跟陈煜分开，便问：“我明天可以跟，梁叙，一起回家吗？”
“他也要回自己家的嘛。”何淑月语气温柔，态度却难得强硬，“今晚正好，回家帮妈打下下手。”
宋知佑看了眼陈煜后，只得点点头：“好。”
何淑月将宋知佑的小表情看在眼里，什么也没说，只是冲陈煜礼貌道：“那小同学，等会我让小佑把家里的位置发给你。”
“好的。”陈煜说：“谢谢您的招待。”
“那明天见。”何淑月笑了笑，便拉着宋知佑走了。
此时，宋知佑也感觉到了何淑月情绪上的不太对劲，甚至在对陈煜的态度上，也有一个巨大的变化。
他不知道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得在上车后，忐忑问道：“妈，怎么了吗？”
何淑月攥着方向盘，没回，反问：“你跟梁家那小孩，是怎么熟悉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