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庶长子生存守则>第118章 大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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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寻到段鸿亦的跟前,就差临门一脚时突然便不知如何张口才对。

  就算想借着关系跟请脉的大夫进怀王内院,总要拿出正当理由来罢。可说些什么呢,说自己的身世浮沉雨打萍,其实是流落在外的宗室子弟来着。还是撒谎称自己实在和怀王有缘,就想跟过去问候一二……

  “行了,我知你有事相求。”

  段鸿亦见不得明徽一副愁锁眉心的落寞样,两人坐于宴席处的角落处,他将杯中薄酒一饮而尽,神色古怪的压低声音道,“你也不用这般跟我见外,其实那日你和虞家二郎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啊?”明徽本还默默无言,猛然抬头间他惊讶的扬起眉,眼神错愕又有点不知所谓的好笑。

  段鸿亦凝眸注视着,数秒过后,他于桌下握紧明徽的掌心,轻声感慨道,“哎……你知道我们段家干太医这行,要知道多少官宦权贵,皇家宗室人的阴私事。”

  “别说是个藩王私生子了,哪户勋爵门户没点儿女纲常的八卦呢。就像住在京城的豫王,那家有个悍妻,他惧怕王妃河东狮吼又贪花好色的很,不知偷偷养了多少外室,又有多少庶出子女流落在外。所以你不用担心,这对寻常人家是大事,对太医院段家到实在算不了什么稀罕。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明徽听罢汗颜,心里腹诽你这不就把人家豫王的八卦全都一口气告诉我了!你这人嘴严不严有待考察!

  见明徽眼色越发青一阵白一阵的难看,段鸿亦沉思一番,连忙放缓语气,平心泰然道,“你有什么可纠结的,虽说是生父,可他也不曾养育过你半刻,更难说有什么情分……”

  “不必多言了,我知道你一定有法子让我进内院。”明徽用力攥了攥桌下紧握的大手,这次是真的几分恳求的意思,再开口时无奈苦涩,“就当是看最后一眼,以后怕是……再没机会了。”

  段鸿亦顿了顿,一声叹息声落下。

  他盯着明徽的眼睛,俊朗的眉眼浮现出片刻的复杂恍惚,“我记得已故怀王妃姓霍,是安敬侯家长房唯一留下的女儿。”

  “当年…祖父还是太医院院正。在我十一岁那年,有一日他给霍氏弘靖太后请平安脉回来,突然呵令我不要在学医,也不许将来进太医院任职。当然我本来也没想继承他老人家的衣钵。可之后太后莫名染上重病暴毙而亡,对外却说是伤心过度。没过几日祖父回府,夜里喝下圣上赏下的茶,也跟着去了……我知道霍家的变故不是寻常事,动辄关乎朝野上下,你……你现在,当真要掺和进去吗?”

  “不是我要掺和进去,而是不得不掺和进去,你能理解的,对吗?”明徽唇角勾起很淡的苦笑,露出一抹自嘲。

  段鸿亦知道说再多也没意义了,他慢慢拿起桌上的酒盏一饮而尽,转头遥望窗外道,“算了算了,这辈子费心思帮你又不是头一回了。以后若发达了,定要记得现下我待你好。”

  明徽不自觉捏紧拳心,才发觉两人还处于十指相握的状态。只是现下不知是谁紧张的过了头,皮肤贴合在一起的地方湿漉漉的潮湿,都是汗。

  “终身不忘。”他低下头,再也顾不得几米外人流攒动的喧哗,起身前轻轻将一吻落在段鸿亦的手背上。

  晦涩,隐蔽。发乎情,止于礼。

  手上潮湿热烈的触觉一直未退散而去,也不知段鸿亦用了什么手段,半是贿赂好处,半是威胁前程,最终还真将替怀王送药请脉的许大夫拿下,让明徽换上药童的衣服进入内院。

  怀王所住的正院里,每隔数米都有带兵器的侍卫看守。里面幽静整洁,几乎听不到前院宴客席上的喧嚣热闹。浓浓的汤药味道从耳房处传来,再有几步,有丫鬟正捧着碗还有热气的空琉璃碗从屋内出来。

  里面怀王撑着身子坐在床榻边上,对着外屋的许大夫哑声道,“不必给我吃什么好药了,我这身子自己知道,没几日可活了。”

  许大夫鼻腔一酸,连忙下跪行礼,叩首道,“王爷勿说丧气话,是小人医术疏浅……”

  “好了好了,尽说些废话,进来请脉吧。”

  一阵淅索的衣料摩擦声,里面贴身伺候的几位女使将婚礼上繁重华贵的精巧饰物玉器从怀王身上褪去,继而换上早已备好的素色织金轻便衣料。

  明徽提着药箱紧跟在许大夫的身后,低着头不敢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

  直到惯例的望闻问切后,许大夫又往方子中添了几道补气血的上好药材,方才嘱咐下人再去熬煮。

  “等过了中秋,你便拿着我亲荐的手书去寻太医院的段院判,他会批你入宫的。”怀王说完这话,忽重重的咳了几声,苍白的脸庞上露出一阵疲惫和阴霾,“下去吧,叫院里的护卫和仆役都出去喝上一杯世子的喜酒。”

  许大夫忙又下跪行礼,眼眶发红的在木地板上叩首感恩。怀王静静的靠在软枕上,整个人闭上双眼,再次睁开时径直对上明徽的目光,对屋内其他下人女使道,“只留个小药童伺候就好,其余人半个时辰内不得进入里屋。”

  众人虽有不解,却根本不敢张扬询问,渐渐屋内只剩下于坐卧于床榻间依旧矜贵雍容的怀王,和跪在其对面的明徽。

  “你的模样,真的像极了徐妧儿……如此费劲心思的跟进来,有什么话就快说罢。”怀王几乎要没血色的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目光幽深厌恶。有些事就算过了二十余年,现下想来还是觉得浑身冰冷,戾气横生。

  明徽本能的想要躲闪这种尖厉的注视,想了想又坚定的望向怀王,“世子叫我来问问您当年情,当年事。我亦想知道我娘当初到底做错了什么,让您如此厌恶于她。”

  “你与其问我,还不如去问问燕斐青。”说罢怀王猛咳一声,喘息着慢慢抚平胸口道,“徐妧儿做的孽,他即是旁观者,又是帮凶,知道的更清楚点才对。”

  气氛无声中变得紧张起来,无数个念头于心中闪过,明徽蹙紧眉心,果断的摇了摇头,“除了他主动想告诉我些什么事,否则定是问不出来半个字的……”

  “呵……”怀王不屑的冷笑一声,端起床头木桌上的一盏药茶轻抿入唇,“你当真想知道这段过往?”

  明徽膝盖已跪的有些发痛了,可还是挺直背脊,无奈又有些愤懑道,“其实说实话,出于本心,我是不想知道的。耳不听为静,我真心满足当下,并不想掺和进任何纠缠中。可又能怎么办,我没的选。”

  怀王目光恍惚,心里突然觉得眼前愁苦的明徽有些似曾相识的可笑,“你这孩子……心性到真的跟我有几分相像。可人总会在无法选择中踏进自己未知的路,我当初是,晖儿是,你现在也是。”

  他心中增了几分悲哀怜悯,指了指一旁的矮几让明徽坐下,枯瘦病态的双手捧着浓黑的药茶回忆到当初纷繁复杂的过往。

  “那年江南春末了,赵晖生母霍氏来苏州游玩,和你母亲徐氏机缘巧合下成为闺阁好友,两人还有对十分凑巧的玉坠儿,一块海棠,一块梅花,合在一起到像是块整玉。”

  “如此的缘分,还以为她们之间能有几分真心。”怀王说着吹了吹晚盏的热气,断断续续的饮下,“可两人不过相伴着去定慧寺上了趟香,马车便窜进无人经过的小路遇上劫匪。你娘徐妧儿被几个忠仆护送着逃离,霍氏却连带着马车一道被拖到山上。”

  明徽心中大惊,仿佛有块石头沉沉压着,令他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怀王思绪万千的苦笑道,“安敬侯府唯一的嫡小姐落难,你外祖父恨不得叫来当地卫所的军户来搜山。可废了好大的功夫,第二天霍氏被寻到时,外头大街小巷已经开始传她贞洁不清……”

  明徽顿觉不对,“我知道……这些恶言恶语对一个女子的伤害有多深。”

  可始作俑者还能是谁呢。

  “呵……你娘机关算尽,自作聪明啊,以为能将事做的滴水不漏。”怀王被喉管处翻涌的苦涩激的恶心,说话时已止不住的冰寒刺痛,手掌颤抖间大半的汤药撒于床榻被褥之中。

  可他只是无法遏制的陷入繁乱中,咬紧牙关道,“她以为安敬侯府是什么?是她从前可以耍点心机就能对付的门户吗?她心性即冷又狠,也不知一个闺阁女儿怎么会有这般恶毒的心思。可惜,人家霍氏动动手指不费吹灰之力就寻来南直隶的锦衣卫查案,几日便捉住了劫持马车的贼匪,以及最初传播霍氏不贞的仆役。”

  “一番拷打威呵下,查询出的罪状剑指苏州知府徐雍,也就是你外祖一家。安敬侯府长房就这么一个百般疼爱,捂在手心上怜惜的姑娘,盛怒之下让一个四品外官灰飞烟灭的能力和手段还是有的。”

  说到此处,怀王越发像被无形的绳索勒住喉咙,反复大口喘息着,唇齿颤动不止。

  明徽心中巨震,连忙起身将炉上小火微温的药茶重新到进空唠唠的茶盏中。鼻腔发酸,眼泪悄无声息中止不住落下,滴滴混在其中,皆是毫无头绪的惆怅。

  有些事就是这样,你用心听着,百余字中是真实存在过的曾经。

  可又能怎样,面对回忆过往,他和被困在笼中的怀王一样,除了爱恨交织外,别无他法。

  接下来发生的时,明徽大致从别人出听到些许。可怀王却早已无法停下,仿佛于回忆中挣扎不出,沙哑道, “恰巧天不逢时,你外祖就算官明清廉正直,负责巡按的御史却早跟徐家结仇,被人诬告贪污修堤卷项,收受贿赂,妄害人命的官司案书连京城大理寺都未送达,直接被南直隶的刑部衙门接管,连三法司会审都不曾,就此罪名加身,被人折磨枉死狱中。

  之后被伪造的文书上达天听,龙颜大怒,派锦衣卫查抄徐府,万劫不复。”

  任何权利都有边界,任何自由都有条件。威望和荣耀的顶峰后往往是万劫不复。这些无论是前世在现代社会中生活的明徽,还是如今在这个时代生存的明徽,都深刻明白。

  多米若骨牌从触发起的那一刻,便注定引发无数连锁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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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出的咕咕咕咕咕咕声!

  写的不是很好,就是说水平不够,作者自己也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