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文在哪儿?”领头的衙役手持刀柄,肃着一张脸问道。

  有人大着胆子指着最中间的说书先生:“是他,他就是张志文,我们只是来喝茶的,求大人放我们离开吧。

  衙役并未理会他后面的话,一双虎目直直看向躲在桌子底下的人,对身边的两人道:“拿下。”

  看到被揪出来的说书先生,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罪,嘴里嚷嚷着自己冤枉,什么都不知道。

  许是觉得太吵,衙役竖眉冷声道:“恶意传播谣言,造成不少读书人对这次的乡试严重误解,若是上面的人问罪下来,你担当得起吗?”

  张志文听完,双腿一软,差点跪下去,靠着一张嘴皮子吃饭的人,如今也被这张嘴害惨了。

  慕栖看向李憬书,见他蹙着眉,面露沉思,不知想到了什么。

  但现在人多,他只能把话压在心里。

  衙役把人带走后,茶楼也很快恢复安静,因为客人都跑了。

  他们也没在多待,跟着人群出去。

  走在没人的路上,不等他问,李憬书先开口道:“若是如那衙役所说,那些事被传出来,乡试有很大可能会推迟。”

  知道憬书已经决定参加,慕栖也做好了准备,他们都不想中间有什么变故,注意到憬书蹙起来的眉,安慰道:“推迟也不算什么坏事,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准备。”

  若是这些读书人搞什么抗议,憬书也会被牵连,但他最怕的是被上面一刀切,能悄然无息的让那些死去的举人家人不声张,肯定是做了不少努力。

  李憬书没说话,他最在意的还是会不会影响到家人,在家人面前,仕途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慕栖拉在他走到旁边的小亭子坐下,手指抚了抚他的眉:“别皱眉了,是有什么变故,就听阿爹的,我们再等等,上面的人总不会强制让你们参考。”

  李憬书抓住夫郎的手,神色逐渐松缓,但心里更加想要权势,走得越远越明白,想要不被人左右,只能走到最高处去掌握别人。

  慕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以为他听进去了,缓缓吐了口气,俊俏的脸上露出浅浅微笑:“好不容易来一趟,我们去看看这边有什么好吃的,再去给阿爹买点东西。”

  李憬书点头,从身上拿出一张纸摊开。

  小亭子遮阳效果很好,他伸着脑袋看清上面内容时,笑容深了几分:“你怎么还有地图?”

  李憬书手指蹭了下他的鼻尖:“路边随意买的,上面的应该都是些比较有特色的吃食,我们按照路线,刚好从这里出发。”他指了指其中一处。

  看到各种特色招牌,慕栖也觉得肚子饿了:“那我可要敞开肚皮吃了。”

  李憬书视线落到他纤细的腰上,轻笑道:“好啊,我请客。”

  除了那点不愉快,这趟出门玩的还是很开心的,下午俩人拎着大包小包到约定的地点,江源已经在那等着了。

  “等多久了?”

  江源伸手帮他把东西拿上马车:“就一小会儿,我们也刚来。”

  注意到他手腕上的镯子时,慕栖看了一旁的魏志祥,小声道:“镯子很好看。”

  江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知道他害羞,回去的路上,慕栖分享了几家味道不错的食肆和酒楼,以后可以过来尝尝看。

  霖州的夏天并不算热,特别是一场小雨后,空气更加清爽。

  如果以后不在这边居住,可以的话,每年夏天他倒愿意过来避暑。

  这一年他们在霖州过了年,以往都是三个人一起,今年有江源夫夫在,这个年算得上十分热闹,唯一让李凤挂念的是外祖母,不是他不回去,而是赶上多日的大雨天,没有马车愿意走。

  不知道上面怎么压下来的,乡试的相关消息一直没有传出来,那些寒窗苦读的学子丝毫不知,埋头准备着。

  考试前,书院举行了一次交流会,霖州几个有名有姓的书院一起参与,说是交流,不如说是变相鼓励学子们参加这次乡试。

  七月金桂飘香,淡黄色的花瓣被风吹下来,慢慢的落在一身蓝白衣袍,模样俊美的青年肩上。

  李憬书拂去花瓣,回头看向叫自己名字的人,是临安书院的。

  柳明轩摇了摇扇子,扇去身上的热意,明明是他叫住人,却摆出一副高高在上姿态:“这次的乡试你会参加吗?”

  李憬书淡淡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没回答,神色有些不耐。

  看着人要走,柳明轩不在装模作样,直言道:“听夫子说你的学识不错,但这次乡试有我在,解元一定是我的。”

  他的话没说完,对方已经走了。

  旁边跟着的书童赶紧上来讨好:“公子,这人也太傲慢,肯定不是你的对手。”

  柳明轩没接他的恭维,心里清楚对方学识几许,夫子跟他说过好多次,想要拿到解元,一定要超过此人。

  小店在霖州已经有了知名度,但位置一直没变,傍晚的空气有些闷热,慕栖打开窗门,开始整理晾干的衣物。

  这是给憬书准备的,考试那天穿,衣裳料子单薄清爽,穿起来不会太热,考场大概不会准备降温的东西,他也只能做些能帮衬的小事。

  这段时间因为功课太重,李憬书一直住在书院,每天的学习之余,最想念的就是自己夫郎。

  小院种了很多花草,馥郁的香气却没能让回来的人一丝停留。

  一年时间,慕栖的个子不仅没长,面容也没有多少变化,二十岁的年纪却还是带着少年人的朝气,看到来人,整张脸都生动起来,声音带着止不住的喜悦:“你们书院放假了?”

  李憬书把头埋在夫郎颈窝,闻着熟悉的气息,这段时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闷闷道:“不是放假,是结束了。”

  闻言,慕栖有些恍惚,好像昨天他们刚来府城,李憬书也才进去书院。

  原来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

  “在想什么?”一直没声音,贪恋夫郎的人终于抬起头。

  “没有,就是想到之前刚来那会儿,没想到两年时间这么快。”

  李憬书坐在床沿,将人抱进怀里,心里同样感慨,更多的确实幸福。

  “我给你买了一身新衣裳,看看喜不喜欢?”慕栖重新打开衣柜,把刚刚整理好的衣裳拿出来。

  李憬书的视线并没有放在衣裳上,看着满脸喜悦的夫郎走过来,直接道:“帮我换上好不好?”

  夏日的夕阳呈现出橘红色,他们的房间四面通风,十分凉爽,慕栖拿着衣裳的手一顿,刚想拒绝,却对上对方灼热的视线,里面的爱意几乎要溢出来,以至于说出的话是:”好。“

  从腰带到外衫,因为不熟悉做这些,动作有些慢,他低着头,心里不解自己怎么就答应了。

  虽是深色系的衣裳,但因为料子极好,穿起来并不显得闷热,相反,让李憬书多了几分沉稳。

  慕栖定定看着,在现代,他的小相公已经成年了,之前说考完就成亲,这么想年龄倒是够了。

  摇摇头,他在想什么不合时宜的事。

  “我穿着不好看吗?”李憬书故意问。

  “当然好看。”

  “那为何摇头?”

  慕栖有点窘迫,红着脸道:“想到了别的事。”

  意外夫郎这么老实,他挑眉眼中含笑,问:“什么事,想的脸这么红?”

  总不能说,想到他们很快就能成亲了吧,慕栖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对方胸口,控诉道:“怎么一回来就欺负我?”

  李憬书顺势把他抱住,感受到手心柔软的发丝,还想说点什么,外面李凤声音传进来,催促着俩人过去吃饭。

  担心阿爹上来会看到,他赶紧挣脱出来,匆匆跑下楼。

  李憬书在后面看着人跑远,他的夫郎还是太过害羞了。

  去年院试时府城非常热闹,但对比乡试这天,还是稍显逊色。

  这天店里并未开门,他们送憬书去了考场,乡试的三天时间都要在考场里吃住,各方面要求都很严格,所以准备的东西也很讲究。

  考场外三三两两挤在一堆,好不容易找了个站得住脚的位置,才能说几句话。

  “在里面要好好吃饭,天气热,要多注意身体。”李凤看着已经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儿子,想起那年送他去参加县试,那时候的李憬书身体还没有完全好。

  周围很多跟他们一样,参加乡试的读书人,年纪都不小,寒窗苦读十载,为的不就是这几日能取得名次,不辜负父母。

  听到阿爹与旁人不一样的叮嘱,李憬书心里一暖。

  时间不早了,慕栖把东西给他:“照顾好自己,我跟阿爹等你回来。”

  该说的早就说了,以憬书的学识,很容易拿到想要的成绩,但这次参加的人这么多,里面鱼龙混杂,他也担心会有什么意外,尤其是这些天温度高。

  李憬书不顾阿爹在,牵着夫郎的手,他并没有说话,四目相对时,所有想说的都在其中。

  那边想起敲锣声,衙役开始催促考生进场。

  李憬书拿好东西,看了阿爹和夫郎一眼,随后转身往里走。

  今天他穿的是自己买的那身新衣裳,十八岁的李憬书像是突然褪去了那份青涩,不止是身体,每次看着自己时,慕栖都受不住的避开视线,因为过于炙热。

  慕栖站在原地久久未动,人群中青年身材挺拔,即便是背影都格外好看,走到门口时,他脚步微顿,回头看了眼,随后走进考场。

  李凤握住哥儿的手腕:“我们回家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