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盘上的天蚕不断变动位置,一只又一只高阶灵兽从棋盘上凭空出现,均被苏星慕一一淡定解决。
苏星慕将一只又一只的灵兽打飞,夜空中宛若下起了流星雨。
正当众人以为天罡棋盘阵只是一个便携动物园的时候,棋盘上的天蚕突然化蝶,扑啦啦在夜空中飞起,蝴蝶翅膀中的色彩莹莹流动着,群蝶齐齐震翅向四周飞去,宛若银河降落人间。
杨絮可没有籍乐生那般好的品格,擂台之上并没有设下结界,蝴蝶震动着流光溢彩的翅膀向擂台之外翩翩飞去。
众人纷纷抬头注视着这绚烂美丽的一幕,蝴蝶像是知晓人们的喜爱一样,纷纷在众人的肩上、手上停留。
一只闪着紫色流光的蝴蝶煽动着它那脆弱而美丽的翅膀飞到赢战面前,许是感受到赢战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强大的上古神兽的气息,蝴蝶在赢战的肩头萦绕而飞,却始终不敢像同伴那般落下。
赢战一把抓住在他周围绕来绕去的蝴蝶,修长有力的手指攥拢成拳,毫不怜惜地将蝴蝶捏碎,化成紫色的粉末,星星般散在空中。
庄周梦蝶。
杨絮方才那句“要让你们所有人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天才”竟是以这样的方式来证明,在场比杨絮修为低的人全部陷入了虚空梦境,甚至修为比杨絮高一些的修士也短暂地进入了梦境,只是很快便清醒了过来。
现场只有少数几个修为极高的尊者或是挥手赶走了蝴蝶,或是如赢战那般将蝴蝶捏碎,从始至终清醒地站在擂台之下。
原本闹哄哄的演武场上一片寂静,众人纷纷陷入自己的梦境中,回到自己内心深入最深刻的记忆里。
赢战漆黑的双眸紧盯着擂台上的苏星慕,飞到擂台之下的蝴蝶是少数,大部分灵蝶都飞扑至苏星慕身上,虽然大部分被苏星慕用应龙挡下,但仍有几只成功落在苏星慕的身上,让苏星慕陷入了虚空梦境。
“小师弟?醒醒小师弟。”宋苕飞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苏星慕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不在灵斗大会的擂台上。苏星慕环顾四周,熟悉的朴素木几,高大的房梁,宽敞简单的过廊,这里是……万仞峰的聚事厅?
“怎么说着说着睡着了呢?是昨晚练功太累了吗?”宋苕飞走近他的身旁,关心道。
“你……”苏星慕本能地皱眉,却诧异地发现宋苕飞身上穿的不是万仞宗的弟子服,而是长老服,再看宋苕飞的身量与面容,竟是与前世他被打落山崖时一模一样。
苏星慕觉得头有点痛,他依稀自己被宋苕飞打落了山崖,然后呢?
怎么什么也想不起来?
“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宋苕飞笑着靠过来,问道。
“今天是什么日子了?”苏星慕皱着眉对宋苕飞道。
“今天是九月初九,怎么连日子都忘了?是不是昨日长老选拔大会累到了?”
“长老选拔大会?”苏星慕抬眼看宋苕飞,“你是说长老选拔大会结束了?”
“我们的第一名怎么连自己昨日参加过的比赛都忘了?”宋苕飞担忧地伸手探了探苏星慕的头,被苏星慕下意识地躲过了,“小师弟,你真的没事吗?”
“你说,我是第一?”苏星慕揉了揉发痛的额角,“那你呢?”
“小师弟,我真要怀疑你是不是故意来取笑我了,”宋苕飞不禁失笑,“昨日与你对战的人是我,你是第一,你说呢?”
苏星慕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的也是长老服,“不是只有夺得第一才能晋级成为长老吗?”
宋苕飞失笑,“你这小家伙,怎地这么霸道?谁说的只有第一才能当长老?师尊不是说前三甲都是长老人选吗?”
“……是这样吗?”苏星慕看着眼前对自己笑得和煦的宋苕飞,喃喃道,“我好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哦?梦见什么了?梦见我了吗?”宋苕飞笑问。
“……忘记了。”这是苏星慕第一次对人撒谎,他梦见了宋苕飞,梦中的宋苕飞将他打落了山崖,他死了,又重生了。
在那个梦境里,他好像遇上了什么人,每天都热热闹闹的,但那人的样子,姓甚名谁,都记不得了。
只记得好像他院中的桃花开得正好,阳光格外灿烂,那人好像每天很开心,对自己笑得灿烂。
……原来竟是一场梦吗?
他没有被大师兄打落山崖,大师兄甚至很关心他、爱护他,那些背叛和伤痛都只是一场梦,这很好。可不知为什么,苏星慕的心里空落落的。
借口身体不舒服,苏星慕回了天机峰。自己的小院还是那个样子,任四季变换,凤摇雨落,都静静地立在那里。
苏星慕下意识看了眼门口,光秃秃的只有木门安静地立在那里。
这里应该有棵桃树的……苏星慕心中暗暗想。
苏星慕抬腿迈过门槛进了院,祖父送他的玄铁大黑锅在只有一处石桌石凳的院子里扎眼得很。
金丹中期修为的人已经可以辟谷,吃饭往往都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苏星慕不是重口欲的人,院中的玄铁锅一年也开不了一次火。
但不知为什么,苏星慕总觉得这口锅下面应该旺旺地烧着金丝灵木,咕嘟咕嘟热热闹闹地冒着热气,再炒一盘麻辣灵兔肉就更好了。
麻辣……灵兔?为什么他会想到这道菜?他明明对辣无感,而且从来不吃兔肉。
可他下意识觉得这道菜会让一个人很开心,是谁呢?是梦里那个人吗?他喜欢吃麻辣灵兔肉?
爱好真是特别。想到这,苏星慕醒来之后第一次,噗地一声笑出声来。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常,如果不参加长老会,他每日就是练剑,练完剑就发呆,大师兄每日回来天机峰寻他,对他嘘寒问暖,偶尔会带些小玩意过来,不贵,但心意十足。
就如现在他手中的茶盏,是大师兄从人界带回来的,大师兄是人界的六皇子,这茶盏是他父皇赐给他的礼物,由能工巧匠用陶瓷烧制,做工精美,通体润泽,在仙界虽做不得什么,在人界却是不可多得的物件。
苏星慕礼貌地谢过大师兄,然后淡然将茶盏收回了储物戒中。他总觉得他有一个更好看的茶盏,普通的水放进去会变成灵水,茶水倒进去会变得更加香浓。
可他翻遍了储物戒也没有找到那个茶盏,最后便失落地收了手,兴许又是梦中的东西吧。
原本苏星慕最是喜欢粘着大师兄,若是大师兄某天夸了他一句,他可以开心好几天。
可如今宋苕飞日日上天机峰“报道”,不是找他聊天,便是嘘寒问暖,苏星慕却提不起任何兴致,甚至有意躲避宋苕飞的接近。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平淡无波,平淡到苏星慕只会偶然想到那个梦,然后便继续自己的生活。突然有一天,苏星慕正在院子的门口摆弄新栽好的桃树,宋苕飞登了门。
但这次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来了白楚楚,手中还拿着一封红色拜帖。
苏星慕顺着宋苕飞的手看到了拜帖,宋苕飞便把帖子递到了苏星慕面前。
苏星慕打开拜帖的同时就听道白楚楚对他娇笑道:“小师弟,下个月初八我和你大师兄大婚,你可一定要来捧场哦!”
苏星慕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心中没有半分涟漪,静静地等待下文。
宋苕飞冷漠地看着苏星慕,支支吾吾道:“小师弟,抱歉,我知你对我的心意,但我对你只有师兄弟之间的情谊,并无其他情感。希望你不要误会,也别对我有多余的情感。”
苏星慕没有搭话,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二人,目光冰冷。
白楚楚用扇子掩住了嘴,笑道:“是呀!大师兄喜爱的人一直是我,奈何你是药王仙尊的亲孙子,宗中的峰主和长老都不得不偏向你,大师兄初当长老,还没站稳脚跟,才不得已与你亲近的,你可千万别多想哦小师弟~”
宋苕飞转头看向白楚楚,牵住白楚楚的手,一脸深情:“楚楚,委屈你了。”
白楚楚顺势靠在苏星慕的肩膀上,语调温柔,目光却像一条毒蛇一样恶意地看着苏星慕,“为了大师兄,人家什么委屈对受得。更何况,谁会喜欢他这样的人呢?木头桩子一样无趣,若是大师兄真喜欢他,不如直接去喜欢一个木头桩,没准还能发个芽呢!”
二人像是觉得这句话很好笑,当着苏星慕的面笑了起来,看向苏星慕的目光中有嘲讽,有鄙夷,有嫌恶。
似是心中早就知道宋苕飞是个什么样的人,苏星慕面对这一切,一直像是在看一出戏一样,心中毫无波澜。知道白楚楚说出那句“谁会喜欢他这样的人呢?”
醒来之后那一直若有似无的孤独感才终于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他知晓自己是个很无趣的人,每日的生活除了练剑就是练剑。他不大会与人打交道,更不知道怎么去取悦他人。他知道大师兄对于他的讨好是敷衍的,亦知晓自己眉目间天生的冷淡并不讨喜。
他并不想一直住在天机峰的,他也希望跟师兄弟们在一处玩闹。但他不知道该如何与人相处,每次见人一紧张,便冷起一张脸,将人吓跑。
但……
不是的……苏星慕在心中小声反驳。
也有人不会被我的冷脸吓跑的……
也有人会喜欢我的……
也有人会真心的对我笑,喜欢我做的饭菜。
虽然一让他吃药他就会闹脾气,但每次只要喂给他一颗糖,他就又会甜甜地对他笑了。
他很想念他,那个反反复复出现在他梦境中的人。
恍惚中,他好像看见那个人在对他笑,用低沉好听的声音叫他:“小师兄……醒一醒小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