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缙和小楼一左一右使劲按住宋铭的肩膀,从没感觉过他的力气居然能这么大。
“冷静，宋铭。”
“我这怎么冷静？晏哥肯定是被那什么劳什子的天命给绑架了，你看他旁边那个瞎子,就是之前你们提到过的！”
“我们现在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贸然冲上去才会出事,你冷静点，宋铭！”
宋铭还想说些什么,虞澜归却冷声打断了他，“他没事，只是精神力被束缚住了。现在这里进化者无数,还有不少藏在暗处，各个基地的人都看着,你不想害死他就先安静下来。”
“……”
宋铭重重吸了口气，平复好自己的情绪。
几人怕引起周围人的注意,一直站在平台最角落的位置,也幸好如此，众人都观察欽沙洲主的时候,没有人发现他们的异常。
第二层平台上，坐在两边交椅上的是其他五个一线基地的观礼人，包括中央基地、西南基地、琊泉基地、南渡基地和东北基地,再加上欽沙洲基地，赫然便是如今华夏势力最大的六大一线基地。
中央基地这次来的是九大兵团的第三兵团长宁绥安,穿着笔挺的兵团制服,面容却有些儒雅温和。
晏南作为欽沙洲主出场的时候,他身后的副团长脸色一变,附到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宁绥安微愣，“你没认错？”
副团肯定地摇了摇头,“没有。”
“这就有意思了。”宁绥安拿起旁边桌上的茶杯，放在嘴边掩住说话的唇，“但这是他白鲟的事，跟我九大兵团无关，管好嘴，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是，团长。”
其他人的讨论也没有停下过。
“其实我一直想说，欽沙洲的这些人，穿的怎么那么……”
“是不是找不到形容词了？嘿，我来说，就是穿的很有西方那种宗.教色彩！分分钟让你想跪下来乞求神明保佑哈哈哈哈。”
“不过你看当地的居民是习以为常的，可见这样的服饰并不意外。难不成欽沙洲就是宗.教集.权的治理方式？没听说过啊。”
“我也没听说过。可这位欽沙洲主，这模样真的是……”
“莫不是用脸上位的吧嘿嘿嘿。”
“别谈这些有的没的了，我就想知道，他们说的能影响整个末世的大消息，到底是什么！”
“……”
晏南站在高台上，看着下面一层又一层的人群，心中逐渐有些不安。
天命到底想干什么？
只是他现在受制于人，心中有再多思量也没有任何的办法，只希望尽快到中午恢复摆脱精神力束缚。
吴巽和预自然不需要晏南说什么，今天他就只要站在那儿，一切都能顺利进行。
“庆典第一项：祭天命。”
第二层连接上下台阶的中央平台，有数十身着白裤、赤.裸上身的壮汉出现，合抱一尊巨大的鼎炉放在中间。
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得很是莫名其妙。
但不知为何，空气中开始凝结着一股莫名的气氛，叫人不敢高声说话。
连台阶最下面的普通居民都安静无比。
就是在这样诡异的环境中，鼎炉中忽然燃起巨大的火焰，那高度近有五米，巨大的火势将众人的视线都吸引住了。
这样的火势其实进化者也可以做得到，并没有什么稀奇。
不同之处在于，那火在蒙蒙细雨中燃烧的时候，似乎是有生命一般，忽大忽小如同人类的呼吸，叫人看着有些不舒服。
这时上来了一群身着白袍的少女，编织的彩绳勾勒出纤细腰肢，乌黑的发丝用同样的彩绳编成一股又一股的辫子。
她们仰起秀丽的脸庞围着鼎炉舞动时，漆黑的眼里尽是虔诚和敬畏，细细密密的雨丝落在她们乌黑的秀发和单薄的身躯上，一时竟有种奇特的美感。
“嘶。”宋铭感觉胳膊上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鸡皮疙瘩，“她们跳的这舞看着确实像祭祀舞，可怎么就让人觉得有些邪性呢？”
小楼：“那个吴博士说是祭天命，看来这欽沙洲确实就是天命的大本营了，现在应该也是在造势吧，舞蹈自然越独特越好。”
“诸位，今日邀请大家来此观礼，实是有一幸事同诸君分享。”祭祀舞依然在进行，吴巽站在高台左侧，对着众人开口说话。
大家也就将目光从舞蹈移向了高台。
“得幸于伟大的天命垂怜，在末世之前我欽沙洲便在洲主带领之下，避开了地震带实现了安然过渡；大旱期又在洲主指引之下，寻找到了能种植存活的食物，基地万民没有一人在旱期因食物而死亡；雪季苦寒艰难，亦是天命赐福于洲主，带着我们找到了取暖的火石和积雪下的食物。”
吴巽的这段话说完，欽沙洲的居民在台阶下欢呼起来，显然他们确实从中得利了。
这就意味着，不管他们说的天命是真是假，每一次天灾之前，欽沙洲都是提前做出了准备的。
中央基地管理层内部其实已经得到了末世的天灾预言，所以宁绥安对于吴巽说的话只是皱了皱眉，只当他也是从哪里提前得到了消息。而在雪灾到来之前，其他和中央基地交好的基地也因为后者告知受益过，此时都不由将目光转向中央基地所在的位置。
虞澜归却是摇了摇头，“我们得知末世预言是在旱灾之前。”这也是晏南告知他的时候。
“华夏境内在地震前做出准备的，除了今天自己揭露的欽沙洲基地，另外一个就是青城基地。”当时他们便怀疑过青城基地在末世到来后过□□速的反应。
易缙一惊，“这两个都和天命有关。所以，他们确实可能有会预言的人。”
“不是阿南。”虞澜归将目光投向站在晏南右侧的人，“是他。”
“而今天，我们的洲主再次得到了天命的赐福。”吴巽继续发表自己的演讲，“他将代替天命行走人间，拯救这濒临灭亡的世界。”
预上前一步，没有光彩的瞳孔淡淡扫过台下的所有人，像是神明在审视自己的子民。
“风起。”他说。
于是平静的雨丝被狂风吹斜。
“雨停。”
于是弥漫在空中的雨丝和水汽霎时消散。
“天霁。”
于是乌云从欽沙洲的上空慢慢离去。
久久未见的太阳洒下金色的光芒，其中一束透过云层落在晏南的身上，和他金色的权杖遥相呼应，衬着他的面容熠熠生辉。
如同神明降临人间。
……
这不过是短短片刻的事情，饶是觉得他们在胡扯的宋铭，都不由为此惊讶。
“进化者的异能，做不到这样翻云覆雨吧？”
“至少A级还影响不了天象。”
预眉心的金纹开始流转，他漠然地扫视着所有的人，“天命已选好替他行走人间的使者，风晓雨知，神明皆应。诸位，为何不拜？”
“洲主！洲主！天命之子！”
“天命之子！”
欽沙洲的居民纷纷下跪欢呼，在台阶下面又是拜又是磕头，脸上虔诚的神情看上去完全不像作假。
“我之前并不知晓这些白袍人是天命的。”易缙道：“他们经常以欽沙洲主的名义在基地里救助民众，所以这里的人一直都很信任这样的白袍使者。”
宋铭有些不安，“他们想要居民信奉就算了，为什么要把晏哥架起来？虞哥，我觉得有些不太对。”
虞澜归嘴角紧绷，脸上一丝笑意也无。
高台上的吴巽却笑得愈发和煦，他和预对视一眼，同时转身对着晏南跪下。
高台上的所有守卫和白袍使都是同样的动作。
“感谢天命赐福人间。”
晏南：“……”
他根本不相信预方才弄的那一套，如果没猜错，肯定是对方凭借预言或者重生，知道此时此刻的天象，才搞出了如此神奇的异象。虽然预言和重生这样的情况，本身也很神奇。
但他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能平静地看着这些发生。
方才的异象惊讶到的只是欽沙洲居民，其他基地的来人此时还都是一脸的懵然，甚至觉得莫名其妙。
他们大老远过来，难不成就是看这么一出疑似邪.教洗脑的戏码？
预起身回头，欽沙洲居民也不像方才那般激动，只是看向晏南的眼神已经狂热无比了。
之前只有吴巽大人和预大人出现，据说洲主一直在闭关和神明沟通，这可是他们第一此见到真容呢。
果然如同天神下凡！
“天命已然承认洲主，愿意赐福人间。”预开口，“庆典第二项：谢天命。”
此时被众人忽视的祭祀少女停下舞步，慢慢靠近烧得愈来愈旺的鼎炉，然后齐齐举起双手对天长拜。
接着，她们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下，将白嫩的双臂放入了熊熊火焰中。
“！”
鼎炉就在第二层平台，宁绥安看到这一幕立刻站起来想要制止，副团连忙拉住他，“团长，不要轻举妄动。”
其他基地的人员虽然没有制止的行为，但是看到这一幕还是深深地被震住了。
尤其那些少女将双臂放在火中，任谁都看得出她们的痛苦，可即便如此，她们脸上依然是虔诚无比的神情。
无比割裂的情绪，叫所有观者都感到了窒息。
宋铭他们在第三层台子上，一开始还没明白这些少女要干什么，看清楚时已经称为定局了。
“她们疯了吧！”宋铭说完就想直接冲出去。
结果被早有准备的进化者守卫拦在台阶两侧，而一交手，宋铭发现这些守卫居然能力在他之上！这说明这些人都是B级的进化者。
忍不住破口大骂，“妈的，你们搞什么仪式也不能拿人命玩！”
易缙和小楼虽然不想宋铭和欽沙洲人起冲突，但心中也是同样忿忿不平的想法。
周围和他们一样的人不在少数。下面的基地居民早被洗脑了，不用多说。第三层和第二层平台上的外来人员不少都觉得荒谬无比，想出去制止却被守卫拦住。
所以此时的台阶上一片混乱。
在这样激愤的人群中，虞澜归显得异常冷静。
他遥遥望着高台上的晏南，没有丝毫情绪分给中间以身吻火的少女。
他本来，就不是能和他人共情的人。
所以此时他还能冷静地想道：阿南向来心软，不知道看到这些会不会害怕？
晏南只觉得愤怒无比。
他不理解这个破天命想要信徒就去要，为什么要选择如此残忍的方式？
他眼中的怒火丝毫没有影响到吴巽和预，后者看了一眼他，重新用波澜不惊的语气道——
“天命感谢你们奉上的身躯，往后便是无灾无厄，无病无恙。”
“庆典第三项：送神舞。”
“神的使者已经降临人间，末世便不再需要神，让我们载歌载舞，送神归去！”
鼓乐声和吟唱声忽然从四面八方响起，将手臂放入火中的少女们终于取出双手。
此时双臂上的血肉已经被焚烧殆尽，只剩焦黑的骨骼支撑，看上去触目惊心。
更令人惊恐的是，少女们的白袍似乎是由特殊的材料制成，极易引燃。那火苗顺着袖口蔓延，迅速燃烧遍少女们的每一处身躯。
她们脸上带着同样的表情，浑身上下沐浴在火光中，嘴里吟哦着不知名的曲调，和周围的鼓声交相呼应。
一边燃烧着自己的身躯，一边步伐蹁跹围绕着鼎炉。
载歌载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