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雪停了!”
李家堡的村民们从家里跑出来,看着刺眼的太阳纷纷欢呼。
积雪在阳光的照射下一点一点化开,但半年的雪量不是那么快就能立刻消失的。化雪生出的冷气让村民们在外边只待了一会,就裹着棉袄插着手回到了屋子里。
李家堡是西北地区常见的庄子,由于地理位置的缘故,此处大旱大雪的极端天气并不少见,所以末世后应对起来反倒容易许多。家家户户都有耐旱的作物,雪季没来时就有将食物存放在地窖的习惯。
所以大旱和雪季并没有影响到李家堡村民的生活。
只是这次的雪季一持续就是半年,虽然大部分人家的存粮还没有用完,但是也剩得不多了。
所以大家待在家里心中都很焦急,好在昨夜大雪忽停,今早升起的太阳又和往常格外的不同。常年靠天吃饭的村民对这样的天气非常敏感,知道这是雪季即将过去的前兆。
李大富搓着手回到自己家,进到堂屋后拿着炉子上烤好的几个土豆,用棉衣随便一裹,袖着手出门。
刚出门就看到了隔壁的邻居正在扫雪,见到他笑呵呵打招呼。
“大富你又给住你兄弟家的那个小伙子送吃的啊?”
李大富:“对,城里人用不惯我们这里的灶,我做了吃的就送一份过去,也不费什么事。”
邻居:“说来也奇怪,这么大的雪,那小伙子一个人跑咱们这西北来干什么?大家都不是往各个大基地跑吗?我就是因为没来得及,这次雪停了我也打算去找个基地,村里还是不方便啊……”
李大富听着他又要没完没了的说起来,一边敷衍应和一边想:谁说大基地日子就好过了?他就觉得村里住着自在多了。正好这次这个小兄弟给了他许多生活用品作为住宿费,够他好久不用去旁边基地买东西了。
和邻居聊了几句之后,李大富结束对话往另一边的隔壁房子走去。
他家旁边正是他兄弟的屋子,但是他兄弟早就住城里去了,末世之后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所以这屋子之前一直空着。
“小兄弟,你起了没?我给你送几个洋芋过来,热乎着呢,你垫垫肚子!”
大门的钥匙李大富有,直接打开进去,走到堂屋撩起门口挂着厚棉布帘子,哈着气敲门。
“醒了。”里面很快传来一道悦耳的声音。
接着有人打开门,让李大富进去。
李大富跺了跺脚上的雪,一进去就被屋内的热气轰得身上暖了起来,再去看屋里的主人,心下忍不住感慨。
不管看见多少次,晏小兄弟这张脸都让人忍不住感叹一声。
屋里是西北人家常见的格局,一张两面靠墙、一面靠窗的大炕,另一边是摆在砖地上的沙发和茶几,中间是烟囱升到屋外的铁炉子,上面煮着水的壶正咕噜咕噜冒着热气。
屋内其实收拾得很干净,砖地擦得明亮,墙壁上还有些花鸟山水的挂画,整个房间整洁利落,算得上不错了。
可是一旦将目光放向屋内的人,就觉得突然间整个空间都黯淡了下来。
有种美人居陋室的格格不入之感。
李大富心中感叹,但是手上却动作利落,他把几个土豆放在了炉子上,又提起夹着的壶往旁边的暖瓶了灌热水。
“小兄弟,我跟你说了多少遍啊,这壶它开始咕噜咕噜冒泡,就说明水开了,可以倒了。”
晏南听着李大富的念念叨叨,垂了垂眼睛,“抱歉,我又忘记了。”
“哎,小事小事,不是大问题。”
李大富把土豆送到之后,目的就达成了,也没多说什么别的,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人走之后,晏南把团在炕上的三眼兔戳醒,“吃早餐了。”
三眼兔懒懒地睁开眼睛,没有丝毫下炕的意思。
晏南和它对视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败下阵,在炕上垫了块纸板子,把炉子上的土豆放上去。
三眼兔这回很给面子,吃着纸板上的土豆,还小心没让食物残渣掉到炕上。毕竟它这个临时主人爱干净它是心里有数的。
晏南在炉子边剥着皮,就着热水吃了几个土豆之后,又脱下鞋上炕了。
不得不说,大雪天窝在炕上真的很享受。
晏南靠着窗看着外面的太阳,像是在跟三眼兔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看这个样子,晒上四五天雪就能全化了。”
“我们也该走了。”
晏南停留在这个地方是因为前段时间的雪实在太大了,化得跟不上下的,车辆前行基本是清一段路走一段路。所以他被迫停下,在这里待了一周左右的时间。
他走的时候积雪还没有完全消净,但是路面都露出来了,所以李大富没有拦人。
晏南走时对马上到来的雨季没有提,但是留了一些适合雨季种植的作物种子。这里位于西北内陆,这种类型的种子大部分人家都没有准备。
他开着车刚走出李家堡的庄子,就在村口的大树下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现在天气温度已经稳定在二十度左右,不算冷也不算热。
那人一声黑袍从头裹到脚,站在空无一人的树下时,情形着实有些诡异。
晏南眯了眯眼,坐在驾驶位上动都没动,却有银丝直接从身上发散,刺向黑袍人。
黑袍人也没有动,在银丝即将靠近他的时候,有一道黑影忽然出现,将那些精神力尽数挡下。
黑影露出身形,是一个刀疤斜着横亘在整张脸上的男人,穿着露出胳膊的兽皮马甲和长裤,肱二头肌硕大惊人。
不过看得出他化解晏南的精神力也不容易,面色凝重了几分。
晏南下车,“特殊系进化者,能化成影子是吗?”他面带嘲讽地看向黑袍瞎子,“又是靠芯片盗取来的异能?”
黑袍人取下兜帽,银白的头发和空洞暗淡的双眼尽数暴露在空气之中。
“初次见面,晏先生安好。”
晏南看着黑袍人的面容,银色的长发,冷白的皮肤,颇有几分俊美,却因为黯淡的双眼让整张脸失色不少。
果然是他前世记忆里匆匆见到的那人。
当时他用言语不断激怒晏清乐,想要借他的手求死,却在最后一刻被这个人拦下了。
他因此又被迫苟延残喘了一段时间。
“如果你这个瞎子死了,我或许会更安好。”
晏南的话让黑袍人身旁的进化面色一变,冷冰冰地用视线射了过去。
“魍魉,不得无礼。”
黑袍人压下旁边人的情绪,随后又面向晏南,“晏先生不必对我抱有敌意,我从来不是您的敌人。如果您愿意,可以称呼我为预。”
晏南冷笑一声,“预言的预吗?真是好大的口气!你说你不是我的敌人,是忘记几次三番天命对我动的手了吗?”
预摇了摇头,“晏先生,天命从来不会对您动手。只是有错误的人占了错误的位置,而我,则想让一切回归原位。”
晏南脑中思绪飞快运转,很快得出信息,“看来,你是不认可你的那位‘主’了?真有意思。”
他冷眼看着预,“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预却不再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您总会知道的。”
说毕没有给晏南反应的时间,黑影掠过,原地的预和魍魉都不见了踪影。
晏南心下难掩震惊。
这个影系进化者的实力,在他之上,居然这么早就达到了B级。这真的是芯片的力量吗?
如果不是芯片,是他自己提升所得,那足可见除了他这个掌握先机的重生者,还有人知道更多的提升力量的办法。
预,真的是先知者吗?
晏南心中有无数的疑问,但是现在根本得不到解答。
他坐回到车上,摸了把副驾上的兔子。
“还是先去昆仑山区吧。”
两天后,大雨轰然落下,小规模的泥石和洪水不断爆发,所有的人在这一夜再次陷入沉睡。
人类的最后一次被动进化,到来了。
晏南将车停在盘山公路的一处中段,往前的路被山上的滑坡落下的石块堵住了。
他撑着伞下车,此时突然爆发的大雨已经小了下来,淅淅沥沥地落在伞上,声音竟然有几分悦耳。
泥土的味道混着水气进入鼻中,晏南闭上眼长长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来。
他回头看了眼副驾驶上沉睡的三眼兔,又走向公路边,看着山下村庄的点点灯火。
天地间除了雨声再听不到任何的动静。
晏南知道,他此时没有陷入沉睡是因为已经进化到了C级,规则不会再让他被动到达B级。从明天开始,他似乎又和所有人都站在了一样的起跑线上。
其实并不是,他的精神力在不断的战斗和吸收晶核中,已经到达了瓶颈,只要把握住机会,必然会早他人一大步到达B级。
晏南在雨里站了很久。
他没有急着去用异能搬动前方的落石。
只是静静看着山下的灯火。
此时此刻,他竟觉得有些孤独和寂寞,心中压制不住的思念一点点蔓延开来。
虞澜归,我有些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