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南回来的时候,阿瑾抱着三眼兔坐在沙发上，见他进门立刻眉开眼笑，“哥哥。”
晏南的神色一怔。
他换好鞋走到阿瑾身边,蹲下来轻声道：“阿瑾,我们商量一下,我不喜欢哥哥这个叫法，我们换一个好不好？”
阿瑾不明所以,她看了眼厨房里忙活的宋铭，点点头，“那我叫晏哥哥可以吗？”
“嗯。”晏南摸摸她的头发,从口袋里拿出一盒巧克力送过去，“奖励阿瑾的。”
小姑娘瞬间开心起来,抱着三眼兔坐在沙发上一起分享。
说来也有意思，对着宋铭和外人都不假辞色的三眼兔,在阿瑾怀里格外乖巧。此时和阿瑾一人一兔分享着食物,时不时用脑袋蹭一下主人，看着很是开心的样子。
晏南轻轻笑了笑,起身走到厨房，靠着外面的门道：“你又在做什么黑暗料理？”
宋铭拿着菜刀转身，一脸无语,“我说晏哥，我做的东西虽然不好吃,但也没有难吃到黑暗料理的地步吧？”
晏南歪着头,看着厨房里的一片狼藉眼中带笑。但那带笑的双眼中又流露出几分莫名的情绪来。
宋铭眼尖,看到了他靴子和袖口边的血迹,想到他今早出门去做的事情，再看此时若无其事的某人,忍不住叹了口气。
“晏哥，你先去洗个澡，收拾完下来吃饭，吃完好好睡一觉。”他把人往外推了推，“阿瑾和那只臭兔子的谜底还没解开呢，你可得打起精神啊！”
晏南这次倒没坚持，从善如流上了楼。
等卧室的关门声响起之后，宋铭立刻放下菜刀发起通讯。
“虞哥虞哥！”
虞澜归的面容出现在虚空中，他左右看了一眼，走进一个似乎是办公室的空间中，才开口道：“怎么了？阿南那边有什么事吗？”
宋铭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虞哥，你忙不忙啊？你可不可以过来做顿饭啊……我知道有些打搅你，但我做的东西确实让人没有什么胃口，所以……”
“阿南怎么了？他早上去见晏清乐，晏清乐死了？”虞澜归打断他的话。
宋铭对于大佬的敏锐已经习惯了，闻言点点头，“应该死了，但我感觉晏哥不像是开心的样子，他看着，甚至有点难过。”
“我知道了。”
晏南自然不是因为晏清乐而难过，他只是想到已经面容模糊的母亲，和那些前世今生都极为短暂的童年，有些难以言说的迷茫。
他杀了晏清乐，上辈子是，这辈子也是，他这算是为母亲报仇了吗？
其实不是，晏清乐背后还有天命，那些人，到底想对他做些什么呢？
这场幻雾一般的迷局，层层剥下去，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
水流从蓬头当中迎面下落，暖热的温度让他整个人冰冷的身体慢慢恢复，心也像是一点点活了过来。
他忽然将额前的碎发全数撩往脑后，任由水流冲击面部，桃花眼中的眸子却一点点坚定起来。
晏南，前世的命运早已经拐了一个大弯，现在没有任何人能掌握你的未来，所以想什么呢？
什么都不必想，往前走，只要往前走。
晏南收拾好随便擦了擦头发，下楼时看到虞澜归时着实有些意料之外。
“你把华斯年带回去，不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做么？”晏南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一顿大餐，“怎么还有时间过来？”
虞澜归抬手凝结出精神体放在桌上，示意晏南坐在这个位置，“该叮嘱华斯年的都已经叮嘱好了，他想要在中央基地这团乱局中保命，就得按我说的做。”
晏南坐下将虞龟龟捧到手心，心情莫名地变好了几分，“你跟他说了什么？”
“我让他把脑后芯片的事说出来，然后表示他已经有升级芯片的方向了。”
晏南微一思考，就想通了其中缘由，“这样的话既能让华斯年受到更多的重视和保护，基地抓捕天命之人时也有了更加明确的依据。”
“可是芯片植入在脑内，不可能一眼就发现，这样怎么确定是否和天命有关？”
虞澜归将盛好的米饭递到他手里，“你忘了那个计算系的进化者？做个能检测芯片的仪器，对他而言实在是小事一桩。”
“对了，凌越今天找过来，把脑后的芯片取了。我处理的，没让旁人知道。”他看着晏南，“然后他向基地提出了辞行，他们买了不少清雪设施，五日后出发。”
晏南闻言一怔，眼眸微垂，“他有没有问起……”
“没有。他只是让我转告你一句：万事珍重。”
“嗯。”晏南沉默片刻，没再问什么，他抬头左右看了看，“阿瑾呢？”
宋铭将虞澜归做好的一盘菜从厨房搬出来，“阿瑾上楼去了，不知道为什么，那只臭兔子看到虞哥特别激动！根本安抚不住，阿瑾就抱着它回房间了。等我待会把饭送上去。”
虞澜归看着菜都端完，没有再继续别的话题，而是将筷子递给晏南，“尝尝我的手艺，几天没做，也不知道有没有生疏。”
这自然是谦词。
无论是第几次，晏南永远都会被虞澜归做的饭惊艳到。
宋铭更不用说，跟饿了好多天似的疯狂刨食。
虞澜归自己倒是不急，一边慢悠悠吃着，一边时不时替晏南夹些菜。
片刻过后，宋铭抱着圆鼓鼓的肚子叹了口气，“这样一比，我自己都瞧不上我做的了。”
虞龟龟绷着小脸，将盛满水的杯子往晏南那儿推了推。
晏南忍不住笑出声，抱起虞龟龟孩子气的亲了亲它的脸颊。
虞澜归的手指微微一蜷缩，眼神暗了暗，“吃好了就休息一会儿吧，其他的睡醒再说。”
晏南：“……吃饱了就睡，是不是不太健康？”
“都末世了，还管什么健不健康的！”宋铭拍板定案，“走走走，你们上去睡觉，我把吃的给那小丫头和兔子送上去。”
有些恍然的，晏南带着虞澜归到了自己的卧室。
“……”
晏南眼睛动了动，“你不去联盟那边吗？”
“联盟那边暂时用不到我。”
“哦，那你要休息吗？”
“嗯，要休息。”
“那你，不回去休息吗？”
隔壁的房子走路就是不到十分钟的距离，上次是因为喝醉了不方便，今天晏南想不明白虞澜归留在这里还有什么理由。
虞澜归轻轻笑起来，“我不想回去，怎么办呢？阿南。”
晏南没想到他甚至连理由都不找一个，嘴张了张，眼中带出几分讶然，“你要和我一起睡吗？”
“谢谢阿南的邀请，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晏南：“……”
不是，我只是反问，没有邀请你。
没等晏南再说什么，虞澜归已经脱去了外套和毛衣，只留下一件薄薄的内搭。
“阿南习惯睡哪边？”
晏南：“……右边。”
不对，这个不是重点！
虞澜归遮下眼睛里的笑意，径自躺倒左边位置，又将右边的被褥拉开一角，“上来吧，阿南。”
等晏南和虞澜归并肩躺在床上时，已经有些自暴自弃了。
算了，又不是没睡过。
他闷闷地闭上眼睛。
“阿南，能跟我说说你的前世吗？”虞澜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晏南眼皮下的双眸微微一动。
从他跟虞澜归坦白自己的重生之后，对方从没表现过对他的前世经历的好奇。他以为两个人会一直这么心照不宣下去。
所以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叫他有些心慌。
或许是因为没有准备，或许是……
谁知道呢。
好一会儿，也许是有五六分钟，晏南才慢慢开口，“我的前世，过得不大好。”
“在一个小小的房子里，待了很久很久，最后不想待了，然后跑出去的时候死了。”
说完这句话，晏南再度沉默，虞澜归也没有说话。
又是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所以过得不是很开心。”
虞澜归这才转身，看着他的侧脸，眼中有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情绪，“那我呢？你不开心的时候，我在做什么？”
晏南回神，笑了笑，“你很厉害，你把天堑建设得所有人都望尘莫及，自己也是当之无愧的强者。当时有人给进化者排名，你可是排在第二位的。”
虞澜归没有问第一和第三是谁，只是笑着附和，“听起来不赖。”
“是很不赖。”晏南也没忍住转头，面向虞澜归，“真的，我没有骗你。虽然我没有见过你，但是你的名声和事迹我可是听了不少的，你那时绝对是华夏一等一的风云人物。”
虞澜归看着对方生怕他夸大其词的模样，桃花眼微微睁大，黑亮的眸子里倒映着他的面容，忍不住心下一软，面上却是一派正经。
“是吗？但我觉我前世肯定没现在开心。”
“为什么？”晏南不解。
“因为我前世没有遇见你。”
屋外大雪纷飞，雪化落在窗台上一点点堆积起来。
此时此刻，晏南甚至听到了雪落的声音。
“虽然听起来有些自得，但我还是想跟阿南说——”
“我觉阿南应该和我一样，这辈子比上辈子要快乐得多。”虞澜归眼中的情绪浓得像是要将人吸进去一般，“毕竟你遇见我，正如我遇见你，当是一件很值得庆幸的事。”
晏南的胸腔中像是有什么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在一下一下的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