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斯年醒来的时候天色朦朦胧胧,正是将亮未亮的凌晨，他还没来得及表示谴责，就被虞澜归的脸吓得缩了缩脖子。
“咳,澜归,好久不见。”
虞澜归面色未变,没有丝毫跟他寒暄的意思，直接道：“说说吧,为什么放走白鲟？”
“白鲟，那个人是白鲟？白灏他爹，你舅舅！”华斯年的反应激动,似乎完全没有想到这种可能性。
晏南抱着胳膊倚在窗边，神情淡淡,“你分明认得他，别装了。”
虞澜归不置可否。
华斯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有些讪讪,“好吧好吧，我是认得他。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虽然昏迷着，但意识一直是保持清醒的，而且比我清醒状态时的更加敏锐,比如……”
他看向晏南，“在实验室里进来了一个小东西,应当是属于这位先生的吧。”
晏南看他一眼,眉目微动,抬手将精神体凝结在手心,“你说的是它？”
他进入实验室之后就迅速将精神体收回了识海，不到万无一失的时刻,还是尽量避免暴露精神体的存在。
“是。”华斯年目不转睛，对小晏南很好奇。
虞澜归和晏南对视一眼。
“给你的话加了百分之十的可信度，可以说你的事情了。”虞澜归道：“当然，你最好保证你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
华斯年和虞澜归、易连城三人都是末世前认识的，算不上朋友，顶多是合作者和雇佣者的关系。那时虞澜归游走在边缘地带，做的事情有许多见不得人，谈不上草菅人命罪大恶极，但也属于被发现了就得牢底坐穿那种。
华斯年就是在他手底下当医生，实际上是专门搞药物研究的。易连城算是合作伙伴，后期频繁想撬走华斯年为他打工，甚至对虞澜归也动过心思，结果自然是不成功的。
末世来临之后，华斯年凭借着出色的研究能力被中央基地科学院招揽，年轻有为能力强的表现，让他进入了一个科学院的核心项目。
“这个项目是白鲟发起的，每个参与的研究员都签订了保密协议。”华斯年道：“一开始，我并没意识到这个任务的不寻常之处，直到同组的同事一个一个消失……”
他们的项目是封闭实验，那些消失的同事负责人只说是资质不过关，退回到原岗位上去了。但华斯年总觉得不对劲，他开始暗中调查，对每一个同事的行踪进行记录和掌握。
慢慢地，他发现了一个规律。那些同事在消失之前总会被叫到一个单独的房间进行谈话，但他不知道谈话者是谁，也不知道谈话的内容什么，那里的防守太严密了。
他惶恐不安，直到他自己也被通知谈话。
“我以为我也要和那些同事一样消失，但是没有。”华斯年道：“谈话的人是陌生的面孔，我并不认识，他们在得知我是解剖者之后，明显非常满意。然后他们将我带到了一个房子，那里每天有源源不断的尸体送进来，他们要求我每天解剖一具，详细记录人体构造的各个部位。”
按理华斯年对解剖尸体已经得心应手，不该害怕才是，可是当看到那些尸体中包含着他同事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颤抖。可是在逼迫之下，他想要活命就必须按照他们说得做。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他被带出小房子。
“有个人，穿着一身黑袍，似乎眼睛是看不见的。”华斯年回忆道：“他给了我一个东西，一个很小很小的芯片。他让我把那个芯片植入到人体。不是普通的植入，而是要让那个芯片代替人体的某个构造，和神经连接，真正成为人体一部分的植入。”
晏南放下抱着胳膊的手，神情严肃起来，“你研究成功了？”
华斯年点头，“成功了。虽然只是在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的尸体上研究成功的，但我心里有数，在活人身上也可以试验成功。”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们想让我做活人实验，但是澜归在末世前跟我们说过——”他看了眼虞澜归，“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事不行，底线就是底线，一旦越过那条线，人就会沦为欲望的容器。”
所以华斯年没做，但他也不敢直接拒绝，便在私底下研制了一个会让自己失去意识的药水。他的实验留了一手，对方拿到的方案有漏洞，所以他知道自己的性命暂时不会出问题，便服用了药水。
“什么漏洞？”
“呃，就是不可避免的排异反应，植入芯片的对象我在方案上写了可以做到所有人体都可以。但是我研究只到了个别条件合适的才可以这一步，我相信对方不会放弃我给他们画的饼的，所以才安心昏过去了。”
晏南点头。
华斯年：“那个药水可以让我在部分时间内意识清醒，慢慢地我也就发现白鲟白副主席的不对劲。然后就是等待清醒的机会。”
而他等待苏醒的契机，其实就是虞澜归的出现。
“其实吧，那个青城基地的人来治疗的时候，我的药性确实都被解得差不多了，再晚点我就真的没办法躺下去了。”华斯年忍不住抱怨，“所以我说澜归，我托易连城给你带的信，让你找人来解救我，你就是这么干的？”
虞澜归轻笑一声，拉着晏南坐到椅子上，“我没让人来解救你吗？”
华斯年一噎。这会儿他倒也清楚晏南和虞澜归认识，但还是忍不住吐槽，“你这叫解救？要不是我嘴快提了你的名字，我就死在你这小朋友手里了。”
虞澜归噙着笑意看向晏南。
那天商量计划的时候，虞澜归没有具体说明华斯年身份，只说有机会他可以带这个人一起出来，没机会就算了，不用管。
晏南看着一脸忿忿的华斯年，想着对方知不知道虞澜归对他可有可无的态度。
“我只是吓吓你。”晏南还是解释，“本来我也没打算杀白鲟，只是想着控制住他，谁知道你会把他放走。”
你那叫吓？！
华斯年还想反驳，对着虞澜归的神情忍了下去。
“行行行，是我的错，怪我没说清楚好了吧？不过我放走白鲟是有用的，有句话听过没？放长线，钓大鱼！”
“白鲟身后，绝对有一个庞大的组织在支撑，而且这个组织肯定已经渗透到了基地的各个部门。”华斯年说着自己的猜测，“白鲟只是其中之一，让他走了才能让中央基地的其他人动起来，不然那些人藏得太深，根本不好弄。不管你们相不相信，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中央基地不要出乱子，我需要在末世里有一个稳定的环境能让我进行我的研究。”
晏南倒是真没想到天命的手伸得这么长，他有些烦躁，站起来左右踱步，忽然回头，“你在尸体上做的实验，那个芯片是放在人体那个位置的？”
华斯年：“脑后。”
晏南看了眼虞澜归，后者微微颔首，然后出了房门。
那个天命追随者的尸体一直放在虞澜归的星云空间中，但虞澜归对华斯年不到推心置腹的地步，没有必要暴露星云空间的存在。
事实上，晏南和虞澜归作为精神系进化者，想要锻炼自己的精神力，异能的暴露是必然的，藏拙反倒不利于提升自己的实力。而精神体和星云空间的存在倒是可以作为后手，目前知道的只有亲近的几个人，除却像白灏小楼宋铭这样的，其他人虞澜归都在脑海投注了精神力，暂时都不可能背叛他们。
晏南和华斯年面面相觑，两相完全没有多余的话可说。
很快，小楼拖着追随者的尸体进来了，虞澜归随后，手上的托盘甚至准备好了一切用于解剖的工具。
华斯年：“……”
他揉着后脑勺走到尸体前面，忍不住道：“这样子也太磕碜了吧。”
晏南当时下的死手，尸体的样子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晏南：“需要多长时间？”
华斯年：“只剖脑袋的话，大概一个半小时吧。”
“全身呢？”
“看你想要多细致了，如果要对内脏筋脉都详细研究的话，大概四五天，七八天也有可能。”
空间交给华斯年，几人回到客厅，此时凤蝶已经等在楼下。
她正蹲在晏清乐的身边，冷冷地盯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晏先生。”凤蝶见到晏南下来起身，“晏先生好本事，在中央基地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不怕走不出去。”
晏南坐下来，“不劳关心。”
凤蝶哼笑一声：“好吧，那就说说晏先生的回报。人是在这儿了，我们统领的事接下来怎么办呢？”
“昨晚我们已经审问过了，凌越的记忆被调整过，不是直接抹除，而是以一段新的记忆代替原本的记忆，在这段记忆中还能植入一些特定的情绪。”晏南道：“比如，对某个人情根独种。”
其实“审问”就是虞澜归的精神控制，天命的人有制造精神屏障的能力，但是这种技术似乎不好做，目前只在吴博士身上见过，成功阻拦了虞澜归的精神力，其他人还没见过第二个。
这点，晏南的精神力昨夜顺利进入晏清乐识海的时候，心里就有数了。
凤蝶眯了眯眼，“果然如此，怪不得……我总觉得统领对少城主，晏清乐的喜欢显得……有些程序化，这样就说得通了。”
“那现在怎么才能矫正统领的记忆？”
“按理，只要换掉这部分错误记忆的芯片就可以。”晏南道。
“但是，凌越被抽走的记忆制作的芯片，已经被晏清乐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