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散开的火堆映照出一张张或激动或兴奋的面孔。
在这个劫后余生的夜晚里，立场的对立似乎淡化了不少。所有人都热烈地讨论着傍晚的那场兽潮，对自己的表现添油加醋地吹嘘着,同时也不忘夸赞自家的领头者。
“要我说,我们会长那才是真正的厉害！那一手棱刺一手水刃,闲庭信步游走在兽群中的模样，简直了,就像那么多野兽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那凌统领也很厉害啊，瞬移哎，你们知道什么叫瞬移吗？我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突然从一个地方闪现到另一个地方，别说变异生物没反应过来,我都吓了一跳。”
“虽然这两位都很强吧，但总觉得有点可望而不可即,我还是更向往白副会长和凤蝶大人那种兽化的本领。”
“咳,你们怎么不说说那位晏先生，就少城主的哥哥。”说话的人是一名黑鸟成员,说到这儿压低了声音，满眼八卦地看着对面的无涯工会的人。
“说到这个我可就来劲了。”无涯工会一人立刻挪了挪屁股靠近他，“你看看晏先生,是不是第一眼觉得他特别好看，然后冷冷淡淡的不好接触？”
旁边的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其实也确实是这样。”
众人：“……”
“你找打是不是！”
“哈哈哈别急别急嘛。”那人哈哈笑着,“晏先生不好接触是真的,但强也是真的强。”他开始向其他人讲述穴居狼蛛那次的战斗,言辞间有不少的夸大,惹得周围人惊叹连连。
“晏先生又美又强，偏生又清清冷冷身上带着一份傲气和孤独感,这种类型简直是——”
简直是太能引起人的征服欲了。
有人欲言又止地总结道。其他人面面相觑，咳了咳将这个话题错开。
这边众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谈，那边虞澜归和凌越并肩靠在车头上，一人嘴里叼着根烟，但是都没有点燃。
“今日多谢凌统领了。”
“不必，我说过在去往中央基地的这一路上，我们是同伴。”
虞澜归轻轻一笑，对他的话没有发表看法。
“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凌统领。”
“你说。”
“你和晏少城主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呢？”
凌越眉眼一凝，侧头看过来，“虞会长，这是我的私事。”
“啊，抱歉。”虞澜归没什么诚意地道歉，又看了看他手里的烟，“为什么不点火呢？”
凌越原本想和虞澜归商量商量接下来的路程，但是对方的话题三番五次涉及到他的私事，略让他有些反感。
“清乐不喜欢烟味。”凌越随口一答，准备结束今晚这场无意义的交流。
“是吗？”
虞澜归眼底神情莫测。他想起之前和晏泽安谈判的时候，有一次晏清乐作陪，晏泽安吞云吐雾的时候根本看不出来晏清乐有不适的模样。
反而是晏南很拒绝烟味，有一次白灏才点起火来，他就直接皱起了眉头。
不过因为场合的重要性而不得不忍受烟味，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这一点并不能说明晏清乐的表现有问题。
可是，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呢。
“虞澜归。”
目前会这么直接叫他名字的只有一个人，虞澜归取下嘴里没点燃的烟根，回头轻轻笑起，“晚上好，阿南。”
晏南颔首，直接表明自己的来意，“我想和凌统领单独说几句话。”
凌越：“……”
虽然他不确定眼前两人的关系，但总觉得这句话好像是不是说反了？
虞澜归眼睛一眯。
就在凌越以为对方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听到淡淡的一句，“好啊。”
虞澜归走后，凌越带着疑虑看向晏南。
“凌统领，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得离车队安营的地方稍微远了些，直到听不见喧闹的人声。
“你想说什么？”
晏南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的眼睛，“想问凌统领一个问题。”
“你说。”
“你和晏清乐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凌越一愣，这句话和虞澜归刚刚的问题如出一辙。但不知为何，虞澜归问他时，他觉得被冒犯，晏南问他，他却生不出丝毫的反感。
其实他对晏南，从始至终都没能讨厌起来过。即便站在晏清乐和李淑的角度上，他应当和晏南保持对立的关系。
想了想，他还是回答了：“四岁的时候，在晏家的一场宴会上。”
晏南闭了闭眼睛，“那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
“清乐八岁的时候，你和……江姨，也在。”凌越说到这里停顿了下，似乎有些不确定。
“凌越。”这次晏南没有再叫生疏的‘凌统领’，他语气多了几分不明的情绪，“虽然我不大记得小时候的事，但有些东西是可以确定的。”
“晏清乐在八岁之前，没有在晏家出现过。我妈是在我八岁的时候，才知道他和李淑的存在。”
“你最初认识的人，到底是谁呢？”
凌越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抬手按住后脑勺猛然灼热的部位，死死地盯着晏南，一字一句问道：“你，说，什，么？”
“哥哥！”
晏清乐尖锐的声音忽然响起，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不复平日的温柔。
他目光闪烁地看着晏南，快步跑到凌越身边挽住他的胳膊，“哥哥，凌哥，你们在这里说什么呢？”
在晏清乐出现的那一刻，凌越眼神中的凌厉和异常消失不见，整个人重新恢复平静。
“只是说些平常的话，没什么重要的。”他低头看向晏清乐，眼神深情而认真，仿佛方才的情绪只是幻觉。
“既然没什么重要的，那我们早点回去休息吧。”晏清乐带着他往外走去，几步后忽然转头看向晏南，“哥哥，请你离我的爱人远一些。”
晏南眸光转冷，有银色的精神力在他周身蠢蠢欲动。
忍住，这个人现在还不能杀。
虞澜归的任务需要完成，背后的天命需要靠他引出来，现在绝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两人走远之后，晏南抬起手，一只如梦似幻的蝴蝶落在他的指尖，色彩斑斓，很是漂亮。
“出来。”
“精神系进化者的敏锐果然名不虚传啊。”凤蝶吹着自己刚刚染黑的指甲，嘴里调侃。
“想必晏先生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小蝴蝶在这儿，那为什么不跟统领说呢？”
晏南确实知道，他就是故意让对方听清这些话的。
前世他被困在青城基地的研究院，得到的消息不多。但是听说过，凌越和青城基地决裂的时候，黑鸟十二禽只有一个凤蝶追随他，其余人尽数叛向晏清乐。
让凤蝶提前知道凌越神身上的不对劲，不是坏事。
晏南：“你听到了，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蝴蝶科进化者，我能做什么呢？”凤蝶笑得越发夸张，“统领和少城主的事，哪里是我这种小角色插得上手的？”
晏南冷笑一声，“也对，那凌越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就让他自生自灭好了。”
他说完抬脚就走。
“等等！”
凤蝶叫住他，咬着嘴唇妥协，“你想要我做什么？”
*
白灏趴在方向盘上侧着脑袋，对副驾驶上的自家老大有些无语。
“老大，你要是好奇，我变成白虎过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成吗？”他兽化后的五感很强，差不多的距离内，所有动静都能听得清楚。
“您就放过小老大吧，我看它快要忍不住咬人了。”
虞澜归将自己的精神体凝结在手心，翻过来覆过去地摆弄，已经把自己的精神体成功玩得暴躁起来了。
“真不讨人喜欢。”
虞澜归看着虞龟龟恶狠狠的表情有些嫌弃。
“这倒是。”白灏表示赞同，“还是小晏的精神体比较乖。”
平时小晏拿出来小小晏的时候，小家伙带着一脸认真的小表情，他们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乖巧得不像话。哪里像小老大似的，见谁都凶巴巴的，求它帮个忙得三请五请才行，简直是把他们老大平时对他们没说出口的嫌弃都表现出来了。
这些话白灏只敢在心里吐槽。
其实他对虞澜归的不爽略有几分明悟，好歹他在末世前也是身经百战的人。
只是他明明白是明白，却依然很不理解。
“其实吧，老大，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人家凌统领喜欢的是小晏那个白莲花弟弟。小晏看着也跟凌统领关系很远的样子，你实在没有必要……”瞎吃醋。
虞澜归掌心一合，捏散了自己的精神体。然后他取下眼镜，靠在椅背上揉着自己的眼角。
关系很远吗？
“这一点倒是要感谢晏清乐。”
白灏：“？”
感谢他替我解决了一个潜在的情敌。
“晏哥！啊啊啊我带你跑！”
宋铭的一声尖叫在房车内部响起。
白灏忍不住笑了起来，回头喊道，“别跑了，你晏哥被变异生物抓走了。”
宋铭：“白灏！”
他喊完噔噔地跑过来，顺着隔板爬到驾驶室，然后又缩了回去，“虞哥晚上好。”
妈呀，他也没惹大佬，怎么那张俊脸上的神情那么吓人。
白灏侧过身回头，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宋铭，在对方越来越迷惑的眼神中忽然竖起了大拇指。
“小宋朋友，恭喜你觉醒了第三技能，御风凌空，酷毙了！”
恍恍惚惚的宋铭一下子眼睛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