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澜归单腿曲起靠在榕树上，手里把玩着霸王藤落下的一朵白色小花，可眼睛却没放在手上过。
镜片后的双眸半垂盯着旁边的人，眼神如同野兽在巡视自己的领地，强势却又高高在上。
平时的斯文气质消失不见，此时看上去满是危险的气息。
白灏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小楼，我总觉得老大这眼神不像是在打什么好主意。”
小楼看了眼榕树下的情形，在心里表示认同。
*
“晏南啊，你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
温和的声音在似乎就在耳旁喟叹，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怜悯。
……
晏南挣扎着睁开眼，清晨的阳光透过榕树的枝叶洒落在身上，很是温暖。
“醒了？”
虞澜归微微勾起唇角，眨眼间那危险可怕的眼神就消失不见。
斯文俊秀，温和贵气。
晏南侧头看向说话的人。
早晨温暖的太阳照得对方整个人都在发光，本就俊美非常的面孔在光晕下显出几分柔和，镜片折射出的光线让晏南忍不住眯了眯眼。
“你再这样看着我，我可是要收钱的。”虞澜归勾了勾唇角，俯身将脸靠近，和晏南的脸之间只有一截指节的距离。
晏南撇过头把人推开，“葛建呢？”
虞澜归：“谁？”
“被我打晕的那个流匪。”
“哦。”虞澜归勾了勾唇，“轻薄你的那个丑东西？死了。”
晏南听到“轻薄”二字脸色一沉，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复又抬头，“你很无聊？”
虞澜归笑笑，“别气，我没骗你，他是想轻薄你来着，不过还没来得及就被我处理了，放心，你清清白白的。”他站起来回头，“不过下一次就不一定这么好运气了。”
晏南抿了抿唇，“多谢。”
虞澜归背着人无声地笑了笑。
“白灏，小楼。”
“队长。”被叫到的两人走到跟前。
“去把那群流匪处理好，半个小时后回基地。”
两人对视一眼，“是。”
晏南看着两人走远后，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精神力的充盈和身体的虚弱形成两个极端，叫他现在格外难受。
“你们怎么会在这儿？还有那些流匪……”
“嘘。”虞澜归道：“别急着说话，喉咙会扯动脖子上的伤口。先前只是给你涂了点简单的药，疗效不好，还是你自己用异能方便些。”
晏南清亮的桃花眼微微一动，“你查我了？”不然如何知道他有治愈的技能？
虞澜归：“我不查你才奇怪吧？”
点到为止，晏南没再说话。
据虞澜归所说，他们来到此处的目的和晏南一样，也是完成任务。
他们接的是基地官方发布的绞杀流匪的任务，动手时那些人正在晏南车边，一番审问之后才了解事情始末。
虞澜归便带着人进入了丛林深处。
说话过程中，晏南缓缓地治好了脖子上的伤口。
此时他斜了一眼：“别说你是来帮我的。”
虞澜归笑笑，“主要是帮你，顺便来看看被人抢走的霸王藤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了。”
“你也想选三号任务？”
“不算我想，是这个任务的发布者是我旧识，他见任务迟迟没有完成，就拜托我接下来，谁知晚了一步。”
晏南将手塞进腿边的裤兜，动用精神力，从星云空间中取出花心，装作是从裤兜里拿出来的样子。
“我已经拿到了，你可以带回去交给你的朋友。”晏南道，“积分我也可以不要。”
虞澜归眉目一动，将手放在榕树树干上，“你是……想要这棵树的晶核？”
虽然他的异能没有精神探查的功能，但是此处如此强大的精神力还是让他察觉了端倪。
晏南知道瞒不过，所以选择用花心换他放弃晶核。如果虞澜归不知道晶核的用处还好，一旦知道，很少有人会放弃到手的力量。
晏南摇摇头，“我也不要，我想让这棵树留着自己的晶核。”
他向虞澜归说了榕树惠泽这片丛林的事，以及霸王藤的情况。
“我把花心给你，算是你救我一命的回报，同时也希望你能放弃这棵榕树。”
虞澜归失笑。
还真是个心软的小朋友。
“这棵榕树和霸王藤都是你的战利品，你有处置他们的权利。”他道：“我救你是我的事，并不需要交换。”
晏南微怔。
“小朋友，不要总是把所有的事都算得那么清。”虞澜归道，镜片后的眼神过于深邃，给人一种情深如许的错觉，“我好心的时候不多，恰好叫你赶上了而已。”
“老大，完事了。”
白灏拉住莽撞上前的小楼，极其有眼色的觉得此时的情况不该打扰。
“咳，老大你们有事继续说。”
晏南阖上微张的嘴：“没有，走吧。”
他没有问对方流匪是怎么处理的，白灏和小楼身上都有浓重的血腥和泥土混杂的味道。
向外面走去时，晏南看到了丛林中有新起的大大小小的土堆，和远处传来的一股焦味。
焦味估计就是所谓的“处理”，那些土包应当是榕树下的尸体，怪不得醒来时没有看到。
这个人看着冷心冷清，但还是很好心。
他想到了空间深处的那件大衣。
车到了城门口要分道扬镳时，晏南想了一路的事情得出了结论。
“虞澜归。”他停下车，“你上来。”
白灏微微瞪大眼睛，看着自家队长乖乖上车后表情更古怪了。
“小楼，咱们老大……咋这么像那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开呢？”
虞澜归其实也有些不解，不过他没有多问，而是等晏南开口。
晏南却没有说话，开着车一路进了内城，两人刷了手环后，他又一直开着车在内城转圈。
虞澜归开始还有些疑惑，可是慢慢地却又靠在椅背上放松下来，随着晏南的意打量内城的景色。
“人类看似脆弱，实际上却很顽强，再巨大的灾难都很难真正压垮这个种族。”晏南终于开口了。
虞澜归没有说话，等着对方的下一句。
“末世生存已然极为艰难，加上人心难测，未来的世界也许会变成难以想象的模样……那样可怕恶劣的未来，没有能力的人活到那时真的是好事吗？”
虞澜归右手搭在车窗上，语调散漫，“谁知道呢，不过是不是好事，只有活到那时才能知道。”
车内沉默了一会。
“我曾经，在路上遇到过一个有预知异能的人。”
晏南再次开口。
虞澜归镜片下的双眼微微抬起，眸色漆黑。
“末世第十个月，大旱突至，粮食作物颗粒无收，食物大量腐烂，饥饿是这一时期的人们最大的敌人。但同时，进化者和变异生物也获得了再次进化的力量。”
“八个月后，末世第二年六月，白昼渐短，大旱结束，雪季来临。长达半年的雪季冻死了无数的人，但也提供了丰富的水源。进化者和变异生物再次升级。”
“末世第三年，洪水带来了整年的雨季。进化者和变异生物继续升级。”
“末世四年，雨季过去，全球气候恢复正常，整个世界风平浪静。进化者和变异不再被动进化，想要升级只能依靠自己。”
“末世第五年，下了一场黑色的大雪，漆黑的雪落在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和每一个人的身上。大雪中有感染人类的病毒，被感染者失去思维意识，只知进食的本能，人们称之为‘丧尸’，被咬伤的正常人类同样会感染，除了特殊的治愈技能，没有其他办法治疗。”
“末世第六年，有基地的研究员研究出了清除丧尸病毒的疫苗，不知真假。”
“接下来的事，那个进化者没有说，他死了。”
说话间，晏南握着方向盘的手暴起了青筋，最后一句话说完又猛的放松下来。
他停下车，看向旁边的人。
他想过虞澜归的反应，惊讶，恐惧，或者是不相信……都是意料之中。
可事实有些出人意料。
虞澜归的神色看上去和之前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只是眼神深了些。
此时那双眼睛正定定看着他。
对方忽然抬手取下眼镜。
晏南侧开脸，“信不信由你，不许对我用精神异能。”对方的精神异能可以利用眼神和语言控制人这点，他清楚得很。
虞澜归失笑，取出怀中的手帕轻轻擦拭眼镜，“想什么呢，我只是有些惊讶，擦下眼镜平复心情。”
“惊讶？”晏南闻言才惊讶，“看不出来。”
虞澜归戴上眼镜，“不叫人看出情绪是我从小就会的本领，小朋友，你的表情就过于明显了。”
“怎么，怕我不相信，怕我太激动，怕我对你出手？”
被说中心思的晏南抿了抿唇。
“不过能学会用冷漠掩藏情绪，也是个办法。”虞澜归笑笑，“不过这样有点浪费你这张脸，看着不大可爱。”
“你再胡言乱语我把你扔下去。”晏南道。
“你看，这样就很好，生动了许多。”
也好看了许多。
虞澜归见好就收，微微收敛唇角，“我对你的话有百分之八十的信任，一半是我觉得自己看人还是很准的，你不是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人，一半是因为你对晶核和异能升级信息的掌握。”
“我来到中央基地后去过一趟科学院，浅浅试探了下。”虞澜归道：“中央基地科学院的研究员是整个华夏最顶尖的科研天才，可他们想要研究出你提供的信息，依旧需要好几个月。如果你今日不同我说这些，我大抵会对你监视怀疑上一段时间。”
“那现在呢？”
“现在啊，我依然对你这个人很怀疑，但那比起你愿意告诉我这些话来说，已经不值一提。”虞澜归伸出右手，“晏南，多谢你的信任。”
晏南怔了怔，轻轻回握。
“我只是觉得，你应当算个好人。”下意识说完这句，他又补充道：“再说大灾将至，除了你我不认识其他能够联系到基地管理层的人，只有你有办法把这些事告诉给基地，我也是迫不得已没办法才选的。”
“嗯，我知道。”虞澜归微微勾起唇角，“你是迫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