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首领提到的血牙与蓝巾之战近在眼前,余歇思索了一下,还是应当与安其罗做个新交易,让蓝巾心甘情愿的惨败。

  若只看眼前,余歇打败蓝巾的星盗不难,傅清又已经找到,他其实没必要再跟安其罗做什么交易。

  但从长期来看,无上协会和邪恶之子未除,甚至连无上意志也还在搅风搅雨。

  因此在荒星这样一个危机四伏的地方,余歇需要蓝巾这个长期盟友,尤其是在傅清一心想在荒星活动的前提之下,跟安其罗的合作势在必行。

  夜深虫静。

  蓝巾星盗团大首领休息室,咕噜咕噜的石子声打断了安其罗的假寐。

  容貌艳丽的雌虫缓缓睁开桃花眼,一字一句的开腔道:“阁下总在深夜来访,就没想过别的虫方不方便吗?”

  余歇不以为意,在桌子上拿了个浆果塞进嘴里:“我自然是看你方便才会出声。”

  安其罗一噎。

  怪甜的……

  余歇眼睛一亮,往兜里塞了两个。蓝巾不错,还有果子吃,血牙连个屁毛都没有,抠得很。

  安其罗面色怪异:“…………阁下要是喜欢便都拿走吧。”

  紧接着,安其罗话锋一转:“关于傅清的消息我们在荒星打探过了,只有……”

  “傅清我已经找到了。”余歇坐在椅子上松了口气:“傅清用生物面具做了伪装,也很熟悉荒星的地形和规则,看起来跟荒星虫没什么区别,你们找不到他是正常的。”

  安其罗一愣:“他之前来过荒星?”

  “嗯……算是吧。”余歇转移话题:“我今天来,是想再跟你做个交易。”

  再做交易?

  安其罗面带疑问:“傅清你已经找到了,信号我是没有的,蓝巾的飞船能源为数不多了,我不太清楚还有什么能帮你。”

  余歇缓缓道:“安其罗,我知道明晚血牙和蓝巾之间有一次交战,这次交战我和傅清都会参与,我希望……蓝巾能败。”

  “你说什么?”安其罗冷笑一声,面露不快:“怎么?阁下是也被血牙和无上协会的进化理论洗脑了吗?我还当您见过虫怪之后便不稀罕进化了呢,看来这个组织当真是厉害,竟然连您也……”

  “你误会了安其罗。”余歇温言解释:“我跟傅清都需要一个正式的理由进入无上协会,兵不血刃,这对我们来说都是个好机会。”

  安其罗嗤笑一声:“好机会?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想进无上协会是你们的事,你们自己的计划又对我有什么好处?阁下,假意失败不仅损伤蓝巾的名望,还损伤星盗的士气,长此以往下去,我蓝巾便真的要成为血牙那个无耻之团的笑柄了!\"

  “再说了,你能给我什么?星币?武器?矿脉?实不相瞒阁下,这些东西我虽然想要,但都不值得我用整个蓝巾去赌。一朝坍塌功败垂成,覆巢之下无完卵,这是所有蓝巾星盗虫的命!我赌不起!”

  安其罗神情激动,余歇表示理解。

  然而不出两秒,余歇便抛出了一个让安其罗无法拒绝的利益:“安其罗,荒星无主。”

  安其罗愣住了:“什么意思?”

  余歇淡淡道:“安其罗,我不太清楚荒星的信号是什么时候断的,但是你恐怕不知道,这个无上协会图谋深远,不仅仅是多制造几个虫怪就满意了。你以为他们只是图谋荒星这片荒芜虫烟的土地,只是想利用血牙和虫怪跟你制衡、跟五大帝国制衡,最终只做荒星之主吗?”

  安其罗默然无语,深深蹙眉。

  荒星信号断的很早,大概是从联合军演之前就开始了。

  因此荒星上的所有虫,包括安其罗的蓝巾星盗团,对整个联合军演上的连台大戏一无所知,更别说无上协会的背后就是安斯克虫帝这个事实了。

  余歇看着安其罗缓缓吐字:“安其罗,你知道无上协会的背后是谁吗?是安斯克虫帝,是联邦首长姜羡,是五大帝国里数不清的名门望族……”

  “什么!”

  安其罗震惊的瞪大眼睛:“这不可能!他们图什么!?”

  一个虫帝,一个联邦首长,如果这两只虫能如此顺畅的勾结在一起,什么荣华富贵不是他们的?他们还争什么?

  不是安其罗不信余歇,是所有正常虫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都会是这样的第一反应。

  “你知道我没必要骗你。”余歇淡淡道:“以我在诺国的身份,再加上如今傅清我已经找到了,只需要一艘飞船我就能回到诺国,根本没必要在荒星跟你开这种小玩笑,甚至跟你进行利益谈判。”

  安其罗神色复杂,他深知对方说的没错,然而越是这样,越让他感到害怕。

  他是一个草根出身的小虫,渺小的不能再渺小了,即使如今成了什么星盗团的大首领,心中所图也不过是有生之年能过上正常安稳的日子而已。

  蓝巾的虫崽们多亏诺国,否则是一辈子都没有平稳生活的指望的。

  沉默了半晌,安其罗开腔道:“我……自然是信你的,说实话……除了你们这些「诺国」朋友,我竟也没什么其他正经朋友可信了。”

  这话说得凄凉。

  蓝巾星盗团的手下虫不能算作是朋友,因为大家都指着他吃饭,没虫真的能帮他。

  其他帝国的贵族也好军部也好,不踩他一脚以儆效尤就不错了,想真正吃口大的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只能一辈子在荒星夹缝求生。

  “如此甚好。”余歇闻言挑眉一笑:“安其罗,如今无上协会在荒星作威作福、一家独大,而我的目的正是彻底消灭它。血牙只是吸附在无上协会身上的寄生虫,无上协会烟消云散后,它自然也苟延残喘不了几日。”

  话已至此,余歇压低声音逼视着安其罗道:“到时候,我让诺国派兵助你围剿血牙,必然不费你一兵一卒,让你蓝巾的星盗虫安然无恙坐拥荒星土地,而你安其罗,则是荒星当之无愧的一星之主……”

  荒星荒芜,即使拥兵也无法自养,再加上蓝巾星盗团的新式武器几乎全靠诺国供给。

  与其说安其罗是一星之主,不如说安其罗是诺国安排在荒星的统管大臣,这对诺国来说简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但是安其罗不在乎这些,诺国可信、余歇可信、傅清可信……这才是他带领整个星盗团过上好日子的基础。

  “成交。”

  安其罗眸色幽深,与余歇击掌为誓。

  ……

  交易顺利,余歇带着两个果子施施然离去。

  荒星之主。

  这四个字不停的在安其罗脑袋里回响。

  可能吗?

  可以吗?

  可行吗?

  无数个反问袭上心头,直到……

  一阵凉风突然从背后袭来,冰冷的刀刃紧随其后。安其罗心下一凛,窗子开了?他反手拔出自己大腿外侧的匕首,下意识回身一挡。

  当一声!

  安其罗的匕首和一柄暗银色的刀刃针尖对麦芒。

  “你是……”安其罗眉头紧皱刚要询问对方的身份,却在纵观对方的形貌特征后下意识一愣:“是你?你来干什么?”

  此话一出,对方也愣住了。

  突袭者显然没想到安其罗能认出自己,因此一时间竟是两厢无语。

  “呵……”安其罗嗤笑一声:“你要一直这样和我对峙吗?”

  话音未落,安其罗率先抽回匕首:“怎么?甜果子不够吃,自己找上门来了?”

  这语气有点酸,有点怪,跟此时的气氛万分不搭,让突袭者着实迷惑地蹙了蹙眉毛。

  “什么果子?……你……认出我了?”

  对方的语气相当疑惑,甚至疑惑到安其罗都开始疑惑了。

  安其罗偏头撇了撇嘴:“嗯,挺好认的。”

  他不好意思说,自从星盗基地一别之后,他每天都在对比自己跟对方的区别,同为SS级雌虫,容貌身形在雌虫中都应当是数一数二……性格倒是不同,地位当然也不同,或许也是差在时机上吧?

  总之对方的言行举止和身形比例,安其罗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一眼认出对他来说实在是不算什么难事。

  “说吧,找我干嘛?”

  安其罗坐在沙发上抛给对方一个果子,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表情怪异地解释道:“我跟他只是正常的合作关系,你不要误会……不信你就跟他一起来,别一前一后怪吓虫的。”

  对方接住果子愣了一下,然后试探着开口:“你是不是认错虫了?我是……”

  “傅清。”安其罗面露疑惑。

  傅清一顿。

  安其罗起身凑近眼神诧异:“看来我没认错,你怎么回事儿?怪里怪气的。”

  傅清无法回答。

  按理来说,他和安其罗上次见面应该是在他追击蓝巾二首领的战场上,此时的安其罗不说恨他入骨,也应当对他颇有敌意才对,就跟他经历过的第二世一样。

  然而如今安其罗对他态度熟稔不说,竟还一见面就抛来个果子吃……实在是……

  捉摸不透。

  傅清满肚子的腹稿和交易手段突然无从开口,无奈他只能坐在另一张椅子上斟酌了一下道:“最近……还好吗?”

  啥?

  安其罗都快气笑了,他心道大半夜的你们夫夫两虫,一个先来一个后到,一个画饼让我干活儿,一个坐下就开始问好!

  这是什么?

  这不会是传说中的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吧?

  安其罗深吸一口气坐在傅清对面:“别废话,说吧,找我干嘛?不会是你们吵架了来找我当调解虫吧?如果是这样的话好走不送,我要睡了。”

  说完,安其罗解开外套就要往地上甩。

  “等等!”傅清正色张口:“我来找你做个交易。”

  安其罗:…………

  这话如此耳熟,安其罗忍了又忍,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你说……”

  傅清面容严肃:“安其罗,明晚血牙和蓝巾之间有一次交战,这次交战我希望蓝巾能败。”

  安其罗:…………

  再听这熟悉的第二句!你们有必要分着来吗???虫神啊,如果他有罪,请让法律来惩罚他!!!

  “恕我直言。”

  安其罗深呼吸:“傅中将,我安其罗答应过的事情是不会食言的,您无需再次上门强调了。如果你跟他是在玩什么不跟对方说话的冷战游戏的话,最好也不要带上我!”

  说完,安其罗双手拍在桌子上狠狠咬牙,他用一双带着怒火的桃花眼直视傅清:“傅清,我之前说过,如果未来某天被我抓到机会,我可不会再轻易放弃了。你这是在干什么?委婉的告诉我你跟他吵架了?上赶子给我送机会吗?”

  这样一番愤怒发言简直给傅清说愣了。

  傅清一脸懵逼,他嘴巴张张合合好半天,最终在安其罗紧蹙的眉头下吐出一句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安其罗的表情开始不受控制。

  “问什么意思的应该是我吧?”安其罗满头问号:“你跟余歇一前一后,两个虫跟我谈一样的内容,你们是什么意思?”

  “余歇?他来过?”傅清惊讶,其实他想问的是你们怎么认识?

  “你不知道?”安其罗也有些惊讶,如果刚才余歇没告诉他已经找到傅清了,发生这样一幕还情有可原。可余歇话里话外表明他跟傅清已经汇合,为何傅清还会有此一问?

  想到这儿安其罗转身坐下:“你很奇怪傅清,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种熟稔的商谈态度让傅清仿佛回到了第二世的时候,他斟酌着开口道:“我……有些事情不记得了,记忆很混乱,所以……”

  “你失忆了?”安其罗眉头紧蹙,补全了傅清想说的话。

  傅清抿抿唇道:“算是吧……”

  失忆……

  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在如今这个节骨眼上,以及荒星这个吃虫不吐骨头的地方,失忆实在是一个大麻烦。

  安其罗扫视了一下傅清的神情道:“……好在你跟余歇汇合了,既然失忆了就不要乱走了,目前荒星局势尚不明朗,一旦你被有心虫利用,恐怕最为难的就是余歇了。”

  傅清垂头不语,他的右手食指和拇指在安其罗看不见的地方不断摩挲纠结。

  “你能……跟我说说他吗?”

  “谁?”安其罗下意识反问。

  “余歇。”傅清缓缓答道。

  安其罗算是傅清曾经最信任的虫之一,他们先是不打不相识,后来又因为共同利益成为了长期盟友。

  在傅清心里,安其罗是一只直白又坦率的虫,喜怒哀乐怨憎恶从来都挂在脸上,他对敌手虫嬉笑怒骂充分利用,对朋友虫则信守承诺以命相交。

  这一世的重生实在太过迷雾重重,因此傅清有些期待,期待自己今天能在安其罗这里掀开此生记忆的一角。

  安其罗对二虫的了解大多都是自那次虫怪事件开始的,除此之外,星网上的相关信息安其罗也着实看了不少。

  一件一件娓娓道来,两虫竟在不知不觉间聊了一个多小时。

  傅清很敏锐,他看着安其罗的神色:“……你喜欢他?”

  安其罗一顿,然后不甚在意地说:“曾经吧……我这只虫最大的特点就是想得开,不是我的我何必强求,样子难看,结局也未见得就好……”

  紧接着他淡淡道:“我……呵,我从小到大运气都不好,再好的东西和虫到我手上恐怕都不一样了。你的福气我未必能享,看你们过得不错也挺好的。”

  傅清默然无语。

  很多事情他都不记得了,但此情此景劝无可劝,一言不发反而最为合适。

  安其罗抠了抠干净的桌角:“你问的我都说完了,你想做的交易……我也跟他做完了。交易的细节你不如直接去问他,我懒得跟你废话,你回去吧。”

  “谢谢。”傅清抿唇。

  “有什么可谢的,我也是为了我自己。”安其罗垂目:“如今我的全副身家都绑在诺国身上,你们好则我好,你们要是死了伤了,我岂不是白干活……”

  一番交谈。

  让傅清看到了安其罗原来还有这样一面,原来这只铁血不羁的星盗雌虫竟还有为情所困的一天。

  吃瓜吃到了自己身上,傅清趁夜色正浓,离开蓝巾向血牙走去。

  ……

  进入黑手小院后,傅清的脚步一时踌躇。

  他的理智告诉他,余歇和安其罗说的话应当都是真的,但是在真正恢复记忆之前,他不想跟余歇有过分紧密的往来,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思及此处,他向血牙基地后身的湖泊走去。

  荒星缺水,最优质的几处湖泊水源基本都被星盗基地给占领了,血牙基地更是借着无上协会的威风临湖而建,有不少星盗虫都会在这边浴洗玩闹。

  如今天色太晚,湖边一个虫影都看不到,显得分外静谧。

  傅清选了一处隐蔽的地方,褪/去/衣/衫沉入湖水。夜水冰凉,激得傅清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手掌拂过之处肤色白皙,却大多都带着或深或浅的红/痕甚至是齿/痕……

  雌虫不自在的紧抿嘴唇,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在自己大/腿处的齿/痕上摸了一下。

  更深了……

  甚至碰到的时候会有点痛。

  那天……在桌子上看到的时候还没有这么严重的,红晕蔓延至整个颈项,傅清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对方又咬了这一处。

  另一个自己……

  他们是怎么相处的?

  傅清垂目凝视着自己仍然泛红的手腕,在那处皮肤上轻轻摸了一下,经常这样吗?会绑住?傅清蹙着眉头,是他自己喜欢这样,还是余歇喜欢这样?

  雌虫的表情愈发奇怪。

  那天早上着实是吓了他一跳,感觉整个身体都不像是自己的了,他活了两世,虽说被雄虫的鞭/子抽过,却还没做过那种事。

  虽说时间不久……但那种感觉真的很奇怪……

  余歇:时间不久?

  傅清分不清这是自己的本意还是另一个自己在作祟,他开始贪恋雄虫的温暖,从灵魂深处开始发麻、发晕、发蒙,会因为对方的每一个表情而悸动不已。

  傅清闭目吐气潜入湖底,期待依靠冰冷的湖水洗去代表悸动的粉色。

  哗——

  肤色透白的雌虫破水而出,面色已然冷静。

  然而一睁眼……

  “你洗了好久……”余歇表情无奈:“我说过尽量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余歇本以为傅清睡下了,因此趁着夜色去了蓝巾。没成想回来之后老婆不见踪影,只留了个纸条说去湖边洗/澡。

  他心知肚明此时的雌虫不想赤/身相见,然而左等右等对方都没回来,他只好亲自来一探究竟了。

  傅清偏头避开余歇的视线,那个纸条只是借口,他趁此机会去了蓝巾而已,其实根本没洗多久。

  冰凉的水珠顺着傅清脸颊往下滑,从尖削的下巴处坠落再滴回湖面。

  余歇的眼神同样如此,可他带着贪欲的眼神却明明白白地告诉傅清,这眼神不止满足于停留在湖面。

  傅清不自在的缩回湖里:“我等下就回去了。”

  “好。”

  余歇收回眼神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两个果子:“这个很甜,给你的。”

  这果子相当眼熟,显然是从安其罗那里拿的。

  “谢谢……”傅清愣了一下伸手接过,心道怪不得当时安其罗要说那句关于果子的话。

  果子的颜色很红,汁水很多,顺着雌虫的指尖往下淌。

  余歇看着雌虫的指尖问:“甜吗?”

  “嗯。”傅清抿着唇点头。

  “是吗?”

  余歇半跪在岸边,牵起傅清的手。

  沾染了果汁的指尖被含在嘴里,余歇面无表情垂目舔/舐,包括那道无名指处的戒指痕迹。

  傅清瞳孔震颤,他竟第一次知道,原来虫族的唇舌竟可以是滚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