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约定好的,峡谷内给出动手的信息、确认坐标后,五分钟内所有人撤离。

  峡谷外暗守的军队便集火攻击。

  “……嗞滋……”

  对讲机里却发出信号被干扰的电流紊乱声。

  其他所有通讯工具此时尽皆罢工。

  法阵内的所有人影,视线都幽幽地落在老太太身上。

  不多时发出笑声,由低到高,似浪声般层层叠叠。

  “想炸死我们?来呀,炸一个我看看。”

  “用什么炸啊,我好怕怕呀。”

  “我还没见过炸弹呢,会把我们炸得灰飞烟灭吗?”

  “好了,先别贫了,当务之急是破掉这鬼阵法。这里待得烦死了,我剧还没看完呢。”

  ……

  它们如同正常人类般互相对话、交流。

  单从表面上看,完全看不出它们其实都是同一个灵。

  崔玉玉抬了下手。

  所有声音消失。

  被张奶奶指着鼻子骂了那么一通,他依旧笑吟吟的。

  甚至比先前笑容更深。

  “其实说得对,我确实不属于‘东西’。”

  他微抬下巴,语气高高在上:

  “人类这种凡物,如何与我等灵物相比?”

  “怎奈天道不公,竟由凡物主导世间,灵物反倒成了异类,天理不容。”

  “何其好笑。”

  很显然,它们虽然因为千引符被困在九龙伏魔阵中。

  但并不意味着会束手就擒。

  单一一个确实没有反抗的必要。

  可……不止一个啊。

  即使身处阵中,它们也做到了屏蔽信号。

  “既然我是异类,那只要把所有人类都变成我,这世间不就没有异类了?”

  少年轻描淡写地说出他的最终目的。

  “本该畅通无阻,结果……”崔玉玉视线缓缓转向右右。

  人影蠕动,李川泽走出来,接上他的尾音:“偏偏被你撞上。”

  “我怎么这么倒霉呢。”

  李川泽长叹一声,苦闷着脸说:

  “不就玩个游戏吗,至于吗。”

  “我们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对不对,大家伙。”

  “就是——”人影齐声幽幽震耳。

  “我们心甘情愿地玩游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反倒是我们不对。”

  李川泽双手一摊,神情在暗影中诡谲难辨,语气似嘲讽:

  “到底是谁在做恶啊。”

  太嚣张了。

  这下都不需要张奶奶带头。

  众位大佬直接动手。

  既然暂时军方联系不上,那就一个个收拾。

  “大家凝神闭耳,它们擅噬人心,说话的声音是精神类攻击。”

  放好小徒弟的大长老,嗓音沉沉地钻进每人耳朵。

  大佬们朝法阵内扔各种玄术和符箓。

  双方相接触,立刻便有人影如烟沫消失。

  只是数量众多,乍看起来并没有减少。

  照这个速度,配合着法阵,他们足够应付。

  于是右右在哥哥的示意下没有帮忙,在旁边领了“坐镇”的位置。

  李川泽的脸色变得阴沉。

  他和同样面色阴沉的崔玉玉对视一眼。

  忽然之间,所有人影仿佛冰块融化成水,整个法阵里只剩下一个“苗苗”。

  那些融化的“水”全部涌入进她的身体,她的身体像是“消化”不良似的彭胀成一个巨大的球。

  不堪承受般摇摇欲坠。

  巨龙虚影携带着锁链缩小范围,不知什么原因,行至一半忽然停下。

  与“苗苗”形成了拉据之势。

  而大佬们落在她身上的各类符咒,几乎没留下什么痕迹。

  众人只得暂时停下动作。

  法阵里的“苗苗”膨胀的身形渐渐回缩,重新变成未成年的小少女。

  大佬们经验丰富,很快推算出原因。

  此时的“苗苗”相当于融合所有分身。

  好比一张纸,如果一直对折。

  到得最后,本该轻易可以撕毁的、脆弱的纸,这个时候却坚硬得连刀都戳不开。

  这就是符骂对“苗苗”不起作用的原因。

  不是大佬们的攻击弱,而是她的防御呈恐怖指数的暴涨。

  至于为什么最后保留“苗苗”的皮囊……

  她抬手便抹掉脸上成熟的妆容,露出一张苍白稚气的脸。

  没了妆容的掩饰,她的五官和付杰与更相似了。

  “师公,应该是这么叫你吧。”

  她视线遥遥望向大长老,泫然欲泣:

  “不过我爸爸说他是你养大的,四舍五入,其实我也可以喊你爷爷。”

  “爷爷,我今年才十三岁,我想好好念书,想考大学,想长大。”

  “不要杀我,好不好?”

  大长老明明已经闭了耳感。

  可少女弱小的嗓音却仍旧清晰地钻进他的耳朵。

  他眼中掠过恍惚。

  脑海里浮现出有关付杰与的所有记忆。

  最深刻地莫过于片刻前。

  他眼睁睁看着小徒弟在自己面前断气,却束手无策。

  小徒弟为了救他的女儿丢了命。

  自己却还要对他的女儿赶尽杀绝。

  少女哀凄的哽咽嗓音带着小心翼翼和恳求。

  大长眼好像看到她朝自己跪下,额头触地。

  一下又一下,不一会儿眉心便红成一片,鲜艳刺目的血滴了下来。

  她一边磕头,一边哭泣着求他救救她。

  大长老胸口一滞。

  他在做什么。

  他怎么能对这个孩子动手。

  “爷爷,你放我离开,我以后乖乖听话,再也不调皮了。”

  “师父,求求你救救苗苗,让她离开,让她离开。”

  脚边又出现了小徒弟的身影,全身都是血,哭着求他。

  大长老仔细看他。

  小徒弟从小就懂事。

  明事理之后,知道自己是孤儿,加上天赋不好。

  好像生怕被扔掉,于是比别人多用好几倍的努力修炼。

  长大后那就更孝顺了。

  几乎没有主动求过他。

  这是他第一次求自己帮他。

  他已经没了。

  自己这个做师父的,为什么不能答应他最后的遗愿?

  “孩子,别怕,我会……”

  大长老望着磕头的稚嫩少女,开口便要承诺。

  就在这时,一道惊雷轰然炸响,和着闪电划开暗然夜色,重重劈向“苗苗”。

  这种威力的雷电,她一个普通小孩,绝对受不住。

  大长老心神颤动,下意识伸手想将少女拉开,让她避开这道雷电。

  然而这道雷霆之力来得太快。

  大长老没有来得及拉开少女。

  看到少女被雷劈中,没有如想象那样灰飞烟灭时,大长老恍惚的眸光骤然凝固。

  他似乎被蒙了一层的思绪清明起来。

  转眼看到几位道友面向自己,目露警惕。

  而他竟做出要打开阵基的动作。

  除了阵眼,整个法阵是他和几位道友一起布置。

  自是清楚法阵的组成,一旦他打开,阵法便有了缺口。

  “唉。”

  法阵内的少女幽幽叹了口气,失望地垂下眼皮。

  雷电之力在她全身流窜,疼得她面色发白,笑容却无比灿烂。

  “就差一点。”

  她冲大长老勾起唇角:

  “看来,这便宜爷爷认了也不管用啊。”

  “苗苗”不再理会大长老。

  反倒饶有兴趣地盯着打断她差点引诱成功的右右。

  从始之终,她都没把那些人类放在眼里。

  除了眼前这个。

  仅从外表来看,一个小孩应该是最没有威胁的那个。

  但自己现在狼狈地被困于此,却出自她之手。

  感受到的所有威胁,也全部来自她。

  所以她才蛊惑大长老。

  在明确对方于己有强大威胁时,寻求办法先逃之。

  “光凭雷电,可劈不死我。”

  将体内的雷电消化完,苗苗轻描淡写地掸了掸衣袖。

  语气是那种“继续啊,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招”。

  她一边说着,一边目光又扫过苏时秋三人。

  心里难免遗憾地想:如果能将他们化作自己分身,该有多好。

  其实之前试过。

  只不过失败了而已。

  ——找不到机会。

  她还想过将他们当作食物吞吃。

  比起将他们变成分身,这个容易得多。

  擦身而过就是机会。

  依旧失败。

  他们三个身上都有保护,凭单个分身做不到。

  ……

  右右没有再使五雷咒。

  因为她发现自己用的五雷咒打在怪物身上,被吸收后,反倒成了养料滋润。

  仔细思考一会儿后,小姑娘认真地点点头:

  “那我不用五雷咒打你。”

  “哦?”

  少女眉梢微动,看似不动声色,实则已经全面警惕。

  法阵让她离开不了,能使出的攻击也是寥寥无几,只能被迫挨打。

  尽管现在防御极高,但能不能挡住苏右右,她心里是没有把握的。

  “那就用火烧你吧。”小姑娘很实诚地告知。

  苏三少见缝插针教育:“宝贝儿,不用提前说,咱直接动手。”

  右右一边乖乖点头,一边又将之前烧尽污染的白色火焰投入法阵内。

  不过细看之下,这次的火焰和之前有差别,边缘处夹杂着些许碎金。

  苗苗冷笑:“我连雷电都不惧,又何惧区区小火?”

  直到熊熊燃烧的火焰咆哮着将她包围。

  尽管早就清楚不可能是普通火焰的她,也还是低估了它的焚烧之力。

  那火焰近到身前感觉不到任何热意,冷若冰霜。

  当席卷全身之际才能真切感受到它在安静地焚烧着她的一切。

  她无法像消化雷电化为己身养料那般,同样将火焰化为己用。

  ——她消化不了。

  ……

  足足过了好几分钟,火焰消失。

  半融化的苗苗站在原地,她抬起手掌,拖住自己因融化而变形往下坠的下巴。

  手指缓慢移动,将“脸”重新扶回原先位置。

  她微微笑着,细声细气地询问:“还有吗?”

  赤果果地挑衅。

  大佬们神色凝重。

  在他们看来,右右刚才使用的火焰,威力不亚于爆炸产生的热量。

  即使这样,也只是让“苗苗”有融化的痕迹,她根本没有受到致命伤害。

  这样的怪物,用炸弹轰炸,还真不一定能解决。

  甚至有可能炸弹毁坏法阵,给她逃跑的机会。

  “实在不行,便镇压封印。”一位大佬提出建议。

  右右听到了,迅速摇头:“不行呢。”

  大佬没有因为被否认提议而不悦,反而立刻虚心请教:“为什么呀?”

  小姑娘简略地说:“封不住。”

  该大佬轻吸口气,连这位疑似道祖转世的大能都说封不住……

  右右怕他们不理解,贴心地比划着解释,由苏三少倾情解释。

  大概意思为:即使用方法将“苗苗”封印,但她依旧是“我不是人”的灵。

  以后如果有人玩“我不是人”的游戏,就会召唤她。

  成为她挣破封印的契机。

  ……各种灵异游戏在网上传播,无法禁掉。

  即使没有人引诱,仍然会有作死的人进行尝试。

  最直接有效的办法是彻底毁掉。

  现在的“苗苗”刀枪不入,仿佛一只钢铁刺猬,无从下嘴。

  大佬们见到右右连续用两道强力攻击都没用,又发现小姑娘秀气的小眉头也拧在一起时,

  便觉得小姑娘也没办法了。

  一时之间,阵外陷入难言的沉默当中。

  “呀!我有办法了!”

  苦苦思索的小姑娘眼睛忽然亮起来,只见她迅速魂体离身至半空,双手掐决。

  九条携着锁链凝滞巨龙虚影似乎被解除束缚,重新动了起来。

  它们用锁链团团将“苗苗”围住,把她绑了个结结实实。

  后者倒也清楚挣脱不了,安安静静没有其他动作。

  只冷眼看着苏右右的动作,试图将右右拖入幻觉之中。

  毫无疑问,没有成功。

  于是她果断转移目标,选择了苏时秋。

  全场只有三兄弟是普通人。

  趁苏右右操作法阵对付她的机会,她拉上她的三个兄长陪葬。

  也算报仇了。

  鉴于“苗苗”的记忆,她知道苏时秋艺人的身份,第一个选择苏时秋,是最优选。

  事实证明她的狡诈很成功。

  毕竟没人想到这种情况下她还能分出心思对付普通人。

  苏时秋根本不知道自己被拉入幻觉中。

  在幻觉里,他是一个辛辛苦苦的小艺人。

  为了一个通告一个角色,付出数不清的汗水与辛苦才得到。

  别的艺人轻轻松松,想要什么角色便要什么角色,想排挤谁大家顺应着他排挤谁。

  自己是被压迫被剥削的那一方。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戏份多的角色,形像也合适,他高兴得好似天上掉下馅饼。

  却在已经签完合同、他花很多时间背完剧本、琢磨人物角色做出人物小传之后,突然被告知。

  他不能拍了。

  剧组不要他,换了另一个和角色并不契合的演员。

  剧组甚至看他没有后台背景,签约的小公司也不重视他,连违约金都不给他。

  苏时秋再愤怒也无济于事。

  他很快得知,之所以剧组不让他演这个角色,纯粹是因为他的角色与男主有很多对手戏。

  而他各方面比男主出挑,和男主同框,直接把男主秒了。

  饰演男主的男演员不允许有这种情况出现,立刻让剧组换掉苏时秋。

  苏时秋沉闷过一段时间后,重新振作,不辞辛劳地跑遍各个剧组。

  投自己的简历,试戏,演龙套。

  任何机会他都不放过。

  可惜每一次都快成功时,命运总会给他一个重拳。

  这个过程中苏时秋患了病,一直拼命压抑着。

  正是这个状态,使得一位名导看中他,请他出演一部电影。

  电影一经播出,大受好评,他顺理成章火了。

  网友终于记住他的名字,他有了真正的粉丝。

  还没等他享受到来之不易的成功喜悦。

  转眼有关他的黑料铺天盖地席卷。

  说他磕药、滥交、人品不好、耍大牌、偷税漏税……

  似乎所有的罪名都安在他的身上。

  有图有真相。

  可以想象,才刚刚起步的他还没在高处站稳,便被身后无数双手推了下去。

  最后他在绝望中从天台上一跃而下。

  此时,苏时秋身形寥寥地站在天台,随时都有可能往下跳。

  这就是幻觉的可怕之处。

  身处幻觉中的人不知道是幻觉,在幻觉中引导着苏时秋自杀。

  只要苏时秋从天台跳下去。

  现实中的他,结果则是毫无预兆的脑死亡。

  ……

  在幻觉里一切都要真实。

  一旦被察觉到虚假,幻觉自是不攻而破。

  “苗苗”的记忆里有追星内容,苏时秋是娱乐圈的艺人。

  足够她在一瞬间编造出合理合逻辑、不会让苏时秋怀疑的幻觉。

  紧接着她没有浪费时间,将目标对上苏时深和苏时若。

  根据他们的职业同样编上相应幻觉。

  只是比起苏时秋的,要粗糙一些。

  成功一个她就赢了,两个是赚到,三个……

  想到苏右右届时反应,哪怕立刻魂飞魄散也值了。

  ……

  “苗苗”给苏时若准备的是一场医闹的幻觉:

  患者医闹,找上苏时若,激愤之下持刀杀死苏时若,同样合理。

  陷入幻觉中时只有当前记忆。

  苏时若刚从手术室出来,准备进食补充能量。

  还没来得及,走廊里疾步跑出一个神情激动的中年男人。

  不停大声叫着苏时若的名字。

  他身后跟着医护人员和保安,安抚他的情绪。

  充耳不闻的他在看到苏时若时,加快速度冲至他面前。

  见状,医护人员与保安却停下脚步,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隔了些距离,苏时若扫了他们一眼,看不清他们的五官。

  收回视线,中年男人的愤怒与戾气清晰可见。

  他大吼着质问苏时若,为什么他好端端的父亲死在手术台。

  大骂他是庸医,是他故意害死他父亲。

  苏时若一边用专业术语解释他父亲死亡的真相,一边继续朝医护人员和保安望去。

  这里除了他和患者家属只有他们,没有其他病人出现。

  医院里没有病人,这合理吗?

  任何医院都不可能清闲。

  何况他所在的这家医院,全年病人都很多。

  患者家属一通大喊,突然从后腰里掏出一把闪烁着寒光的锋利刎骨刀。

  正当他要一刀砍向苏时若时,却见这位眉目如画的青年,忽然说了句:

  “果然是做梦。”

  “只有做梦,才能解释这些bug……”

  中年男人这一刀怎么都下不去了。

  他看着青年朝他弯了弯形状好看的唇。

  苏时深的幻觉是绑架撕票。

  他被歹徒有计划地绑架,摸出他的银行卡,逼问出密码。

  他告诉歹徒他有很多钱,只要他们放了他,他可以给他们后半辈子吃喝不愁的钱财。

  歹徒并不信,把他撕票了。

  ……

  苏时深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处于一个昏暗的小房间,双手被反绑在凳子上。

  身上的钱包已经被歹徒搜走。

  歹徒有两个,其中一个拿着刀在他面前来回比划。

  剩下那个翻出钱包里所有东西,几张现钞,卡只有一张。

  歹待拿着那张银行卡怼到苏时深的脸前,恶狠狠地说:“密码是多少。”

  苏时深开始思索他为什么被绑架,没思索出个所以然。

  记忆出现断层,但他也没去想为什么。

  面对歹徒的逼问,他打量两位歹徒,若有所思。

  在歹徒逐渐不耐烦的神情下,淡淡道:

  “这张卡里没钱,有钱的卡在家里,里面有一千万。”

  两名歹徒卡了下。

  旋即表示不信,非要他说这张银行卡上的密码,不说就杀了他。

  苏时深又看了他们一会儿,慢吞吞报出密码。

  歹徒A当即拿着卡去外面取钱,歹徒B留下来看管苏时深。

  歹徒B盯着苏时深,时不时发出不明意义的狞笑。

  他挥舞着手里泛着寒意的刀,似乎企图用这个方式让苏时深感觉到害怕。

  偏偏被绑在椅子上的男人明明受制于人,却没半点狼狈。

  尤其偶尔看过来的目光,和歹徒对上一起时,歹徒反而会忍不住先移开目光。

  这让歹徒B十分恼怒。

  不过因为歹徒A那边还没有消息,他只能阴狠盯着苏时深,眼神里流露你死定了的意思。

  很快歹徒A传来消息,表示钱取到了,撕票。

  歹徒B兴奋起来,他一步一步走向苏时深,嘴里说着不干不净的话。

  大概意思如果求饶的话,可以考虑放他一条生路。

  在发现苏时深一言不发,只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盯得他心里发毛时,

  他再也忍不住,举刀用力捅下去。

  下一秒。

  被绑着双手男人不知什么时候解开了自己手上的绳子,

  且借着绳子横挡住捅下来的刀。

  歹徒B都呆了。

  直接没了下一步动作,被微微蹙眉的男人夺了刀,反将他绑在椅子上。

  没过多久,歹徒A回来了,有心算无心之下,他也步了歹徒B的后尘。

  两个歹徒一脸卡带地望着苏时深。

  苏时深揉揉被绑得发疼的手腕,环视周围,眉心拧得更深了。

  ……

  “苗苗”将苏时深三人看作是普通人,弱不禁风的那种。

  像苏时深被绑架,他没那个战斗力和凶残歹徒拼命。

  殊不知苏时深常年健身,曾还学过几招防身术。

  她自己认为苏时深弱不禁风,幻觉里的歹徒身手自然好不到哪去。

  苏时深对付起来自然轻松。

  她将兄弟三人拉入幻觉也不过几息之间。

  而处在幻觉里的三人,无论在幻觉里过去多久,现实时间也只过去短暂。

  佘墨第一时间发现他们的不对劲。

  ——三人都闭上了眼睛。

  他迅速拍打三人,发现无济于事后,果断扯着嗓子吼:“小怪物,你哥哥们他们不动啦!”

  话音刚落,苏时深和苏时若同时睁开眼睛。

  他们自己脱离了幻觉。

  右右很生气,飞回来让佘墨去收拾“苗苗”。

  佘墨:“???”

  “你都不行,我怎么可能。”

  右右言简意赅:“用你胖胖的身体砸它。”

  佘墨:“……”

  你认真的?

  然后他发现,这小怪物确实是认真的。

  她真的是想让他把那玩意儿砸扁给她的哥哥们出气。

  想了想,他倒也溜达着去了。

  大佬们看着佘墨进入法阵,还没来得及想这个生面孔是谁,什么时候出现的。

  就见进入法阵的佘墨,抬头看了看那九巨龙虚影,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些羡慕的意味。

  下一秒他便消失不见,一条体型比成年人还粗的大蛇占据众人视野。

  一众大佬:“……”

  这个体形,怕是有千年道行。

  现如今竟真有千年大妖,这大妖还被右右收服,听她使唤。

  大佬们再一次沉默了。

  大蛇灵活地直起肥肥,不,粗壮的身体,一个漂亮甩尾,尾巴便重重砸向被锁链锁住的“苗苗”。

  右右说让他砸,他就真砸,不带半点水分。

  这种程度的攻击无法击杀,却能带来强烈的痛楚。

  她用着人类的身体,就要承受身体带来的种种反噬。

  而且这种一次次被蛇尾砸的画面,比起先前右右做的那些,更像是在羞辱她。

  终于,她脱下了属于人的皮囊。

  “我不是人”的灵没有性别之分,更没有具体形象。

  脱离皮囊之后,它凝出一具没有五官,只看得出是人形的身体。

  但它依旧被锁链锁住,无法挣脱。

  见状,佘墨放心地继续砸了。

  发现那些修者在盯着自己看,蛇妖连忙摆了个觉得自己更帅气威猛的姿势。

  如果是以前,他绝不可能在这些修者跟前露行踪。

  碰到都赶紧绕路。

  现在他和小怪物签了契约,天塌下来有小怪物顶着!

  ……

  站在天台的苏时秋面无表情地望着下方深渊,绝望压抑的气息犹如实质地萦绕着他。

  他应该跳下去的。

  跳下去就好了,一切都结束了。

  他是这么想的。

  可不知为什么,双腿却迟迟迈不了最后那一步。

  他没有亮光的瞳孔深处如漩涡般撕扯转动。

  身为普通人,处于专为他编织的幻觉中,陷得越深,越不容易清醒。

  更听不到苏时深和苏时若对他的呼唤。

  大概是见他迟迟下不了决心。

  那些萦绕着他的所有负面情绪竟在这一刻化作一只大手,狠狠将他推下天台。

  苏时秋落了下去。

  他听到耳边呼啸的风声,胸口中涌动着快要爆炸的情绪。

  一些是我怎么跳楼了?卧槽我要死了!

  一些是我终于解脱了,整个身体自然松弛。

  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他胸口纠缠,让他的思绪处于极度混乱中,一度忘了自己是谁。

  眼见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近,下意识闭上眼睛,脑海浮现那些有关坠楼身亡的各种新闻。

  听说会摔得很惨烈,样子极为难看。

  要是没摔死,那更惨。

  我要是死了,乖宝肯定会很伤心的。

  等等……

  乖宝是谁?

  我为什么会有个乖宝?

  苏时秋只觉头都快炸了。

  就在这时,耳边忽然掠进一声甜甜的小奶音:

  “三哥哥!”

  再然后他感觉自己下坠的势头猛地止住,旋即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周围街道上一个人没有。

  愣神间,视线里隐约看到一张熟悉的小脸,再然后天旋地转。

  现实中的苏时秋终于睁开了眼睛。

  “……”

  睁开眼睛的瞬间,他明白自己先前经历了什么。

  这要是往常,苏三少肯定早跳起来骂骂咧咧了。

  奈何幻觉实在过于真实,又是针对他的职业编造。

  一时半会儿,苏三少没办法完全摆脱幻觉对他的影响。

  换句话说,此时的苏三少emo了。

  小棉袄赶紧对哥哥亲亲抱抱,总算让苏三少摆脱了些。

  他转头问老大老二:“你们也中幻觉了?”

  得到肯定回答并且他们是自行脱离幻觉的后,苏时秋顿时傻眼。

  只有他是靠崽崽救出来的!

  “只是幻觉,不必当真。”苏大总裁难得地安抚了他两句。

  就连苏二哥也跟上:“你能坚持这么久,不容易。”

  苏时秋:“……”

  他感觉自己又受到了嘲讽。

  确认哥哥们都没事后,右右这才放心地重回阵中。

  砸得很欢快的蛇妖兴奋挪开尾巴:“看!它都被我砸成一团面糊糊了!”

  确实如他所说成了一团“面糊”。

  哪怕是这样,它依旧活着,砸不死,烧不毁,电不坏。

  在右右靠近后,那团面糊再次延伸出人形。

  它发出难辨男女的嗓音:

  “还真是运气好啊。”指的是苏时秋三人都没事。

  它冷冷道:“天道永远不会站我们这种存在。”

  小姑娘面容沉静,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它,小奶音认真严肃:

  “不是天道不站你。”

  “天道只站正确一方。”

  它嗤笑一声:

  “享受着天道照拂的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正确一方?”

  “我的诞生本就不属于正确,天道给了我选择吗?”

  “我不是人”本身是邪恶的灵异游戏。

  它诞生出来的灵注定邪恶,本能驱使它该怎么做。

  这方面对小姑娘来说还是太深奥了些,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不对吧。”

  蛇妖吐了吐长长的信子,把大大的脑袋垂下来,嘶嘶哈哈地说:

  “从一开始,天道就给了你选择呀。”

  “玩游戏的人,你完全可以抑制本能不吃他们。”

  它再一次冷笑:

  “说得轻巧。”

  “先不说这是我的规则,无法抑制。”

  “即使可以,我不吃他们,过不了多久就会消散。”

  “我为什么要为了愚蠢的凡人,牺牲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生命?”

  蛇妖做了个耸肩的动作——脖子那一圈扭了扭——他干脆道:“那没得谈喽。”

  岂料他不想谈了,它倒是把火喷到他身上来。

  “你是动物开灵智,从某方面来讲,我们算得上是同类。”

  “你却甘愿为一个人类差遣。”

  “呵,你们妖族,果真奴性不改。”

  蛇妖很生气,一尾巴又砸过去,再度把它砸成糊糊。

  砸完才不爽地说:“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被迫的。”

  “我不是人”:“被迫的还对她摇尾乞怜言听计从,你懂被迫二字的意思吗?”

  佘墨:“……”

  无言间他听到小怪物说了一句:“小黑才不是那样。”

  没错,哪怕他有名字,可小怪物仍然单方面地叫他小黑。

  还说很符合他的形象。

  那应该大黑对对!

  “我和小黑是合作关系。”

  “他帮我保护哥哥,我和哥哥养他,给他吃饭。”

  “这叫各取所需。”

  这是小姑娘刚学的词。

  “我不是人”似乎是懒得再说话,沉默了。

  过了几秒,它又忽然说:“你也可以和我合作,我……”

  它后面的话还说完,就被右右打断。

  小姑娘斩钉截铁:“不要。”

  我不是人:“……”

  顿了顿,小姑娘还特别强调,掩饰不住的嫌弃:

  “你吃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我才不要你。”

  蛇妖开嘲讽,还是小学生式贼幼稚地那种:

  “还以为你有多清高呢,啧,这不也是奴性不改吗。”

  “我不是人”显然清楚苏右右不可能放过它。

  它原以为求合作——它这种特殊存在,自认为有很大价值,值得苏右右同意。

  没想到她干净利落地拒绝。

  “你要怎么处理我?”它很清楚,苏右右杀不死它,否则早动手了。

  想到这里它心里生出更大的愤怒。

  如是分身更多一些,它的实力会更强,根本不用面临此等局面。

  五万二远远不够。

  被发现得太早了。

  但凡“李川泽”那天没被苏右右撞上,它便不会被发现。

  身上的锁链将它锁得结结实实,无论它变大变小,锁链都不会有丝毫松动。

  它们像是深深地嵌入了进它的灵体。

  右右没理它,她在操作法阵,要将巨龙携带的锁链单独取下来。

  巨龙是法阵产物,不是说她让巨龙把锁链给她就能给她。

  需要她操作法阵。

  “你要把我交给那些凡人?”

  “我不是人”继续试探的同时也在找逃跑的机会。

  它知道苏右右在操作法阵,只要有一丝松动,于它来说就是逃生缝隙。

  这一刻,它竟然如同一个人类般在心里祷告。

  祈求苏右右能够手抖一下,或者粗心大意一下。

  做完这一切,它自己都愣了。

  那些分身的记忆一一掠过。

  有些分身的记忆乏善可陈,它通常对这些记忆不太重视,也不怎么关注。

  像崔玉玉、苗苗的他就比较喜欢。

  李川泽的记忆其实也没什么趣点,只不过因为他才遇到苏右右。

  使得它对李川泽的记忆也十分深刻。

  它更偏爱本身带着毁灭、阴郁的灵魂。

  太过纯洁的灵魂,某些时候会给它带来困扰。

  曾有一个分身,在她成为分身之前——

  某天,她看到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在殴打一个女人。

  周围明明有其他路人,都是男性,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

  女孩知道最理智的作法是报完警旁观。

  她自己也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冲上去帮不了忙。

  非旦无济于事,反而还会成为被殴打的对象。

  可她在女人痛苦的惨叫声和呼救声中,报完警后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

  毫无疑问,她和女人一样陷入了被打的局面。

  女人在反应过来救自己的是个比自己小的女孩后,本能地又护住了女孩。

  事后警察赶到,打人者被带进派出所,受伤者被送进医院。

  女孩伤得不轻,但她很开心。

  当地媒体报道了这件事,道路监控也传到网上。

  有人夸女孩勇敢,赞扬她,恨不得给她一千万个赞。

  然而,还有一部分尖锐的评论。

  说她蠢,冲动,上赶着去挨打。

  说助人为乐要量力而行,搭上自己的命不值得。

  说万一她要是死了,对得起辛苦把她养大的父母吗。

  你看,总有那么一群“理中客”,打着要冷静理智的口号,来分析事件。

  不去批判打人者,却在女孩勇敢行为上面贴上愚蠢等标签。

  女生在酒吧被骚扰了,理中客会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不应该去这种危险地方。

  女生被骚扰后勇敢反抗,激怒骚扰者被打伤。

  理中客会说明知道双方体型差距大,这个时候激怒他做什么。

  应该将情绪最小化,避免事态升级,给自己造成更大损失。

  这些理中客居高临下地以旁观角度,总能找到针对受害者的各种各样的说辞,要求受害者必须完美。

  ……

  偏偏那几个打人者家里有关系,几乎没费什么劲便被释放了。

  它当时以另一个分身旁观整个过程,觉得很有意思。

  尔后它找上女孩,引诱她玩游戏。

  只要玩了游戏,她就有能力报仇。

  普通人如何抵挡得住它的引诱,还是线下。

  女孩很快玩了游戏,它得到了她的所有。

  记忆、身体、一切。

  它找到那几个打人的,吃了他们。

  吃完却不怎么高兴——这似乎是女孩的记忆作崇。

  吞食她时,它看到了她的灵魂,纯净无暇,洁白得没有丝毫污点。

  她的记忆里,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普通家庭出生,父母恩爱,在爱的包围里长大。

  她也学会爱世人,以最大的善意面对这个世界。

  分身刚开始在一定程度会受记忆影响。

  但在它的操纵下,每个分身用恶意回馈后,都会产生难以抑制的快意。

  只有那个女孩,却反过来影响到它,让它感觉到不舒服。

  并且随着时间推移,这种感觉没有消失,一直在它的灵体里存在。

  它本能觉得这不是好的预兆。

  所以……它直接放弃了这个分身。

  “我不是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起她。

  它真情实感地厌恶着这些人类。

  它在人类中学到一个词:人性本恶。

  每个人的心中都藏着一只恶兽,只不过百分之八十的人能够控制住。

  没有人心里没有恶意。

  它要制造更多的分身,替原本的他们释放出被关押的恶意凶兽。

  “我不是人”恍惚了下。

  回神之际,它发现苏右右已经成功将锁链取下。

  无论刚才她有没有放松,恍神的它已经失去自己能够找到缝隙逃离的机会了。

  它再次询问右右要怎么处理自己。

  右右小手扯着锁链,九龙伏魔阵渐渐散去。

  九条巨龙虚影缩小身形围着右右轻轻蹭了蹭她,也消散了。

  众人走过来。

  苏时秋慢吞吞地落在最后,他难以置信地盯着佘墨那小山一样的身体。

  ……想到将它盘在手上画面,苏三少就一阵手抖。

  小姑娘拽着“我不是人”,对大佬们说她要把它给一位叔叔处理。

  三兄弟一听,对视一眼,脑海里同时冒出两个字:冥王。

  大佬们不知道啊,也不好意思追问。

  “小乖乖,什么叔叔啊,靠不靠谱?”唯有张奶奶,直接就问,都不带拐弯的。

  其他大佬以为小姑娘不会说,没想到小家伙呆呆地望着老太太。

  旋即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甜滋滋地地说:

  “是冥王叔叔哦,冥王叔叔最靠谱啦~~”

  话音落下,小姑娘拽着“我不是人”便消失不见。

  众大佬愣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半晌没吭声。

  张奶奶眨了眨她那长长的假睫毛,偏头问离部长:

  “我刚没听错,小乖乖说的是‘冥王’哈?”

  离部长缓慢地点了点头。

  大佬们转动脖子上的眼睛齐齐望向三兄弟。

  三兄弟默契地笑而不语。

  千年蛇妖不知什么时候游到三人身后,支着大大的脑袋。

  也学他们咧开嘴,微笑。

  大佬们:“……”

  “我不是人”在听到冥王二字的瞬间,如果它有心的话,大概能具化心是如何化作冰块的经过。

  它不吭声,右右也没有要和它说话的心思,只专心赶路。

  并提前送信息给冥王叔叔。

  冥王殿。

  依旧是满桌等待判决的“折子”,高大的骷髅重复以下动作:

  打开“折子”,扫完内容,执笔判决,往旁一扔,消失不见。

  不过这次相比以往多了一道“身影”。

  那是个等人高的漂亮娃娃,端坐在殿椅旁边,它比之前有了变化。

  一头漂亮的头发消失,露出了柔软的光溜溜的脑袋。

  冥王偶尔停笔,动作熟稔地伸出骨掌放在娃娃头顶,指骨转动。

  ……没错!冥王殿下把这只娃娃的脑袋当核桃盘。

  娃娃头顶给盘得闪闪发亮。

  反正那小祖宗看不到。

  正当祂再次执笔时,一道熟悉的声音钻进——

  “冥王叔叔,我来给你送礼物啦~”

  冥王殿下:“……”

  祂对礼物有阴影了!

  奈何感应到她不一会儿就到冥府门口,冥王殿下只好起身,去往黄泉路的尽头。

  没过几息,小姑娘拽着一个东西跑过来,啪一下扯到祂面前。

  挺起小胸膛,露出一排可可爱爱的小米牙:“我抓到它啦!”

  高大骷髅眼眶里的火焰闪烁:“……这就是礼物?”

  “嗯呐。”

  小姑娘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没有冥王叔叔,右右也不能抓到它呀。”

  “四舍五入,它就是你抓到哒,冥王叔叔来处理它叭~”

  眼眶中的幽火悄无声息膨胀些许,隐约更“明亮”了。

  “既如此,便给我吧。”

  冥王殿下袖袍一挥,“我不是人”脱离右右之手,纳入斗篷之内。

  “炼制一番倒是不错的炼器材料。”

  冥王殿下微微垂“眸”,注视着小姑娘:

  “你有没有想要的?”

  右右飞快地说:“我已经有很多啦。”

  冥王微点下颌,旋即便打算离开。

  却见那小祖宗短手手搅在一起,不说话,也不离开。

  一会儿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瞅祂一下。

  明晃晃的“我还有事冥王叔叔快问我呀”。

  冥王殿下:“……”

  都亲自把礼物带过来送祂……拿人手软的高大骷髅沉声询问:“还有事?”

  小姑娘眼睛一亮,小小声地问:

  “我就是想问问……冥王叔叔,那些人还有往生的机吗?”

  她指的是被“我不是人”吞食的五万两千个人。

  几息后,冥王嗓音平静地说:“他们在完成游戏时,就已经献祭出了自己的灵魂。”

  “哦。”

  其实知道答案的小姑娘闷闷地鼓起了小脸。

  “每个生命体都有自己的命数,不要过多干预。”

  “天命不可违。”

  “天机不可泄漏。”

  冥王“看”她一眼,放缓嗓音,道:

  “你虽无因果缠身,但……”

  话到这里祂顿了顿,含糊掠过这一句:“总之尽力而为。”

  右右不止一次听到冥王叔叔对她说“天命不可违”和“天机不可泄漏”两句话。

  她乖乖应下,一大一小两只各自返回。

  右右回到峡谷,和哥哥们说了会儿话,吃了些东西填肚肚,困意上涌,开始睡觉补充精力。

  睡得香喷喷的糯米团子不知道三大门派都想请她去宗门。

  苏时深婉拒。

  不过听他们流露出来的意思——似是觉得小家伙是他们宗门道祖转世。

  听完的三兄弟:

  甭管这话是不是真的,至少他们均流露出一个意思:想抢崽崽。

  三人赶紧带着自家宝贝回家。

  大佬们也不好强留,只得作罢。

  有关“我不是人”的案子遂到此结束。

  几乎将损失降到最低,除了龙虎山的付杰与,无人伤亡。

  大长想办法将小徒弟的尸身和苗苗的遗物葬在一起。

  老人家在墓地坐了许久,才缓缓起身,步履蹒跚着离开。

  ……

  之后在官方的控制下,“好运符”热度降下。

  同时也加警示:不要玩各种邪恶的游戏,不听不信不拜。

  西大龙完成“任务”后,特意发了个视频,表示自己以后再也不会去鬼屋直播。

  并着重强调:珍爱生命,远离鬼屋,远离作死。

  经过斟酌,他告诉观众他经历了不好的事情。

  为了自身安全,为了广大网友的安全。

  他将自己发生的事,连着“鬼村”进行一些艺术加工,做成成片发出去。

  作用还是挺大的。

  毕竟西大牛在惊悚区算是大主播。

  这样一位大主播明确表示因为去鬼屋直播而出事“退圈”。

  是个相当不错的教育例子了。

  “本来看了主播的直播,也想去鬼屋玩玩,这下算球。”

  “我去,这周刚去了我家这里闹鬼的一个废屋,呜呜呜我不会被脏东西附身了吧。”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爱国、敬业……”

  “看了一圈评论,意满离。”

  “@西大牛,你现在还是人吗?”

  ……

  西大牛瞅到这条评论,瞬间后背发凉。

  他现在对“我不是人”非常之敏感。

  又过了几天,那个因为好心结果被杀害烹尸的厉鬼张朝云出现在右右面前。

  他已经找到妻子王心慧。

  王心慧即将临产,情况非常不好,除了肚子,其他地方几乎骨瘦如柴。

  王心慧其实有遵照医嘱好好调养身体,奈何效果不佳。

  她自己也清楚,这是她的心理问题。

  她放不下。

  只是为了孩子在努力坚持。

  肚子里的孩子也在无形地给予她支持。

  哪怕她的身体状态不佳,孩子却奇迹般地很健康。

  王心慧便从中汲取到希望。

  张朝云见到王心慧在病床上的画面时差点失控。

  最终他小心翼翼收敛所有气息,现身与妻子相见。

  但王心慧身体太差了,他不敢靠太近。

  尽管他有收敛,可作为厉鬼本身就是阴寒之物……他只能隔着一定距离和妻子说话,安抚她。

  医院的医生发现她的情况终于好转,十分高兴。

  只不过有护士私底下悄悄说,不止一次看到王心慧对着空气说话,露出恬静温柔的微笑。

  护士们知道她家的情况,都很照顾她。

  总觉得王心慧可能精神上出现问题,担心不已。

  倒是护士长听闻后,用过来人的语气说:

  “沉浸在幻想的世界里,有一个寄托,也是好事。”

  至少王心慧情况好转是事实。

  ……

  王心慧其实一直在自责——她将丈夫的惨死揽在自己身上。

  她不止一次自问,为什么自己当初不自私一点,阻止张朝去。

  他不去的话,就不会死得那样惨烈。

  就是这种一次又一次的自问,再加上张朝云的尸体还没找全。

  迫使她怎么也放不下。

  仿佛一根鱼刺梗在喉咙,吐不出,咽不久。

  凝固在那里成为一道无法治愈的暗伤。

  张朝云以厉鬼身份回来,并带回头骨。

  于王心慧来说,那根梗在喉咙的刺被张朝云亲手拔出。

  伤口虽痛,却在慢慢愈合。

  事实上张朝云动了以厉鬼身份留下来的心思。

  看到妻子现在的情况,他哪里能安心去往生。

  反倒是王心慧劝他。

  好不容易的往生机会,不要浪费。

  她并不想让自己的丈夫以这种方式“活”下去。

  不能见光,无法触碰,连近身都不能。

  无论是对她,还是他来说,都太苦了。

  以后孩子大了。

  要怎么告诉孩子,为什么爸爸明明在旁边,却不能抱TA。

  她能再见他一面,了却心愿,已经满足了。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孩子的。”

  她开始催促张朝云离开,怕耽误他往生的时机。

  张朝云沉默了许久,轻轻对她说:

  “那你以后要找一个对你好的照顾你,好吗?”

  王心慧迎着他的视线,苍白的手指搭在腹部,温柔点头:“好。”

  “不要骗我。”

  “相信我。”

  ……

  张朝云对着右右深深弯腰,恳切地提出一个往生要求。

  怕右右不担心,他又急切地表示愿意将他所有功德转给右右。

  “我不要你的功德,也可以答应你。”

  小姑娘慢慢消化并理解了张朝云的意思,她小大人似的严肃:

  “但你要想清楚哦,往生过程一开始,就不能后悔啦。”

  “嗯,我想的很清楚。”张朝云再次朝右右深深弯腰。

  ……

  王心慧半躺在病床上,拿着小人书对着肚子里的孩子讲故事。

  一道普通人看不到的金光从窗外飞进来,温柔地渗进她的肚子。

  过了会儿王心慧感觉到了阵痛,她冷静地放下小人书,按响床铃。

  当晚,顺产十分顺利、几乎没有太辛苦的王心慧产下一子。

  六斤八两。

  这个孩子出生后十分乖巧,半点不闹人。

  等到了三四岁,他小大人似的反过来照顾王心慧。

  并且特别喜欢给王心慧张罗“相亲”,天天嚷着要一个爸爸。

  后来,在他的各种操作下,还真找到一个。

  那是一个和张朝云性格完全不一样的男人。

  他看着很凶,实际上也凶。

  但他却将所有的温柔都留给了王心慧母子。

  ……

  王心慧度过平静安宁的一生。

  她没有骗张朝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