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时深再次看向腕表。

  距离右右魂体离身已经过去一个小时。

  这让他意识到,标记陆行商的厉鬼大概和之前那些不太一样。

  至少在某些方面是特殊的,以至于到现在小家伙也没有解决。

  他垂眸再次仔细查看怀中小团子的状态。

  没有出现外伤,呼吸平稳,神情安然轻松。

  这让他心中因时间不断流逝人却迟迟不归而生出的焦虑得到一些缓解。

  因停靠路边的时间颇久,车内灯光亮起,导致时不时有路过的人朝里投去目光。

  甚至有一位夜间打扫的环卫工人好心地走过来。

  敲窗询问是不是有什么事,需不需要帮忙。

  苏时深谢过后表示无事。

  过了会儿,环卫工人又来敲窗,还是先前那套说辞。

  昏暗光线下的男人蹙了蹙眉。

  晚九点不算深夜,但室外温度已至零度,车内开着空调,温度适宜。

  为了回应环卫工人,苏时深用毯子裹紧怀里的右右,将车窗礼貌下降三分之一。

  冷风灌进,驱散车内的温暖。

  环卫工人青白的面容在路灯散发的薄薄光墓下显得十分僵硬。

  ……第一次他竟然没有看出来。

  直到刚刚一只保镖突然小声提醒。

  大概环卫工人第一次出现来询问时,它们没有察觉到危险,便没吱声。

  “我没事,谢谢,您去忙吧。”

  环卫工人“哦”了一声,转身欲走。

  顿了下,又停住,殷切地说:“这里晚上不安全,有脏东西出没,还是不要停太久,带着孩子早点回家。”

  苏时深认真扫过环卫工人。

  它大概不知道它口中的脏东西是它自己。

  “谢谢,我在等人,等到后就离开。”他低声道。

  环卫工人这才离开,徘徊在旁边的路牙子上。

  “这是只刚死不久的游魂呢,看起来挺可怜的,俺过去和它说说话?”话唠鬼冷不丁开口。

  苏时深摇上车窗,搂紧怀里的小家伙,指腹轻掐眉心:“去吧。”

  话唠鬼颠颠地去了。

  苏时深摸摸右右的小脸,探她的温度,暖呼呼的。

  眉梢忽地轻扬,他看到小家伙脸上露出了笑容。

  看来进展顺利。

  男人放松地靠向椅背,目光从车窗掠过。

  话唠鬼和环卫工人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聊什么。

  但看话唠鬼那眉飞色舞的样子,应该聊得挺开心。

  几分钟后,苏时深再往窗外扫,环卫工人不见了。

  话唠鬼开开心心地钻回来,拍着大腿迫不及待分享:

  “哎哟,那大爷可惨,大晚上的故意被人撞飞,凶手撞完逃逸。”

  “他在地上躺了好久都没人来救他,最后咽了气。”

  苏时深眉心一拢。

  话唠鬼没注意,继续噼里啪啦地说,还嘿嘿笑地问保护对象:

  “你知道他为什么被撞吗?”

  它问完又等不及苏时深回答,自顾说:

  “就是你停车这地儿,当时也停了一辆车,停了很久。”

  “大爷好心去问是不是有事,需不需要帮助。”

  “结果车里那男的打电话发脾气。”

  “大爷敲窗打扰到他,他一怒之下开车就把大爷撞了。”

  说到这里,话唠鬼突然就不吭声了。

  都不用苏时深示意,其他“保镖”们纷纷催促它,让它说然后。

  话唠鬼暗自翻白眼,对这些“同事”感到无语。

  它故意不吭声的,就等着保护对象巴巴地问“然后”呢!

  哪想这些同事太没有眼力见。

  同事都问了,它要再不说,太讨打了。

  它哼哼两声:“然后,然后大爷就躺在地上,直到嗝屁了啊。”

  让话唠鬼没想到的是,保护对象问它大爷怎么消失了。

  “因为我跟他说,他不应该在这里,应该去找撞死他的凶手。”

  话唠鬼被问得心里十分舒坦,喜滋滋地说。

  苏时深“嗯”了一声,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卷怀中小家伙的头发。

  话唠鬼叹气:“可惜哟,大爷怨气不深,只是一缕游魂,找到凶手也没什么用。”

  它兀自嘀咕:

  只是好心询问需不需要帮助,就被残忍撞飞,挣扎好几个小时才死,这样都没什么怨气?

  这大爷还挺佛系。

  其他保镖都没吭声。

  苏时深正欲启唇,怀中的小团子动了动,他心神转动,眼帘下垂,与睁开眼睛的小姑娘对视。

  “哥哥,我回来啦~”软糯糯的小奶音在车里清铃回荡。

  男人浸墨的眼睫里落入浅浅笑意,他温柔地问:“怎么样?”

  “右右干掉了狡猾的坏鬼!”小姑娘连比带划地分享过程。

  得意说起自己早就发现坏鬼鬼偷偷藏了一部分魂魄在朱伟元身上。

  但她装作不知道,还故意“离开”。

  然后在坏鬼鬼充满希望的时候再出现,吓死它。

  “对待害人的坏鬼鬼,右右要超凶!”

  这只厉鬼被封印千年,评不了具体的品级,至少也有个四级。

  它确实有不俗的实力。

  被封印之前已然害了不少人。

  或许千年前没有能让它魂飞魄散的能力,所以只得强制性地将之封印。

  如果不是遇到右右,遇到其他任何玄术师,哪怕没有战胜之法,也能成功逃脱。

  可惜。

  当然,由右右描述出来,厉鬼的档次显然降了许多。

  反正打不过她的鬼鬼都很弱。

  说着说着,小姑娘小扇子般浓长卷翘的睫毛开始不自觉下垂。

  最后在男人温柔的视线中彻底没了动静,毛绒绒的小脑袋窝在他怀里,香甜得进入了梦乡。

  苏时深将她小心翼翼放到后座。

  手机震动,是陆行商打来的电话,苏时深瞥过屏幕,手指毫不留情地点了挂断。

  陆行商:“……”

  几秒后,苏时深收到陆行商的微信:【右右回来了吗?】

  苏时深一边启动车子,一边抽空回了个:【嗯。】

  陆行商没再说什么。

  他接下来首要解决的是朱伟元。

  厉鬼已经彻底伏诛,朱伟元幸运地捡回条命,只不过处于痴傻状态。

  陆行商猜测:这是右右对朱伟元的惩罚。

  ——在朱伟元过往那些“约友”的过程中,有好几例女孩被胁迫。

  并非交易,而是受害者。

  朱伟元的妻子早知道朱伟元在外乱搞,只是为了孩子一直忍耐。

  她又是无收入的家庭主妇,一旦提离婚,大概率会落得个净身出户的结果。

  而今得知丈夫忽然痴傻,妻子先是愣了会儿,旋即大笑,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

  右右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也没有要醒的迹像。

  苏时深怕她饿着,拿着兑满奶的奶瓶轻轻叫她:“宝宝乖,吃点东西再睡。”

  小姑娘迷迷糊糊发出不高兴地哼唧声,一巴掌拍出昏睡咒。

  哥哥睡着就不会吵右右啦!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苏大总裁以一种别扭的姿势抱着奶瓶,面色安详地闭目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