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字径直扎进了心底。
尹君瑞心下一动,没藏住私欲。
“书瑜。”
不等回应,他就倾身覆了过去。
指尖轻动挑开了谢书瑜身前的披风,延着腰侧轻轻搂至身后。
谢书瑜:“怎么了?”
尹君瑞低头抵在他肩上,面颊贴上温热的颈侧,手下又不自觉搂紧了些。
“冷…”
谢书瑜闻言,立刻回抱着他,尽力将自己的披风往他身上拢。
尹君瑞勾着唇,心底增长的藤蔓正肆意横行。
——
戌时三刻。
城主府的车架到达了红绡舫。
谢书瑜先一步下了马车,尹君瑞缓步跟上。
夜间的飘雪随着寒风斜过身前,尹君瑞微微低下头,方便面前的人为他系紧披风。
谢书瑜收回手就揽着尹君瑞往里走,急促道:“快进去,别一会儿给你冻着了。”
尹君瑞轻抬了抬眼,看着因为谢书瑜的吩咐,与红绡舫正门前的石阶约莫三寸之隔的马车,眉梢都不禁带上了笑意。
“好。”
红绡舫作为前安城最大的歌舞坊,排场着实是不小。
早先就到达的时川正站在一名红衣女子身旁言笑晏晏,似在许诺着什么,哪怕没得到一分好脸色也丝毫不落寞。
谢书瑜悄声凑近尹君瑞,“这就是城主那位红颜知己?她真好看,看来城主压力不小。”
尹君瑞神色一顿,略为不悦的顺着身侧人赞叹的目光望去。
红绡舫之主,严安岑。
女子一袭朱红纱裙,三千青丝垂落至腰后,肤如凝脂,朱唇粉面,长相美艳,眉宇间却是散着英气,双手环抱着观赏台上的歌舞。
收回目光,尹君瑞看向身侧,正对上谢书瑜的眼神,仿佛在询问。
是不是很好看?
心头一闷,尹君瑞顺势便抬起了手掩至唇边,低头轻咳。
谢书瑜:“不舒服?”
关切的目光再度回到自己身上,尹君瑞只觉得舒畅,敛着笑回应,“无碍,只是在这风大了些。”
一旁侍奉的下人开口:“殿下与谢公子可上二层,城主已经派人打点过了,小的给二位带路。”
谢书瑜立即应道:“有劳。”
于是,逍遥王在众人的注视下,理所应当的倚靠着身侧的人上了二层。
而二人的背影来看,与其说是虚弱的病患需要搀扶,倒更像是狡黠的寻宝人欲意独占一方宝藏。
严安岑:“那就是逍遥王?”
时川见心上人终于愿意搭理他,面色一喜,“是啊,还有逍遥王身边那位随行的神医。”
严安岑眉梢一扬,“他们看起来,倒不太像一路人。”
时川含着笑看她,摇了摇头,语气依旧轻柔,“这就是你看不透了,他们分明是已然把对方当作自己人了,正如同我与你一样。”
严安岑闻言眉间轻蹙,语气平静,“不一样。”
时川:“有什么不一样?”
严安岑转身向通往二层楼梯走去,头也不回,似是笃定身后的人一定会跟上,自顾自的说道。
“哪怕是奄奄一息的狼,也依然很危险,我可不会自投罗网。”
时川无奈的跟上,“怎么会是网呢?不能信我一回吗?”
——
雅间内。
露台上摆放了桌椅与好酒好茶,正巧可以观赏楼下的舞台。
尹君瑞品着茶,还让人上了甜汤。
谢书瑜摆弄在桌上的酒壶,鼻尖轻轻嗅了嗅,“君瑞,这酒好香啊。”
尹君瑞笑着,“应当是红绡舫之主酿制的,这酒似乎还有名称,广为流传,名为赴川。”
谢书瑜惊讶的勾着唇角,眼里仿若闪着光,“看来城主不是单相思啊。”
尹君瑞:“八字尚未落笔,笔墨却早已备妥。”
谢书瑜点了点头,“我发现这里的人有很多都是两情相悦却又不直接和对方开口,你们表达感情的方式是不是都很委婉啊?”
尹君瑞顿了顿,“书瑜喜欢直接的方式吗?”
谢书瑜想着,肯定的点了头,“喜欢一个人不就应该直接一点吗?弯绕的太多会让人心有疑虑吧?”
听着谢书瑜的看法,尹君瑞在心底默默记下。
歌舞进行的很顺利,红绡舫的气氛在一派祥和之中被推向了顶峰。
最后的歌舞缓缓落幕,随之而来的,是令堂下众人如过江之鲫的烟火。
谢书瑜同尹君瑞换了个方位,看向了雅间窗台正面的河岸。
在不远处的桥梁上,盛大又奇异的烟火正冲天绽放。
谢书瑜挑了挑眉,嘴角含笑。
他有很长时间没看到烟花了,还是在纷飞的大雪中看这种百变的烟花。
尹君瑞看着身侧之人肉眼可见的喜悦,心下立刻开始谋划了红绡舫烟火的主意。
临着河岸边,寒风开始席卷而过。
尹君瑞朝身侧靠了些,立刻吸引了谢书瑜的注意。
谢书瑜眼底还印着光,抬手替尹君瑞拢了拢披风,“是不是觉得冷了?”
尹君瑞微垂着眼,一直落在谢书瑜身上的目光得以与他对视,在那双仿佛可以包容万物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嗯,风有些大。”
谢书瑜触上尹君瑞指尖的微凉,当即牵起他的手,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同化他。
这夜,所有人都在为烟火的盛况欢呼雀跃,只是这漫天如星落的烟火,却是丝毫没能入尹君瑞的眼。
连带着不过观赏了片刻的谢书瑜,也没再将精力放在窗外的灿烂中。
直至烟火表演结束,红绡舫归于平静的一瞬,河岸边隐匿着围观的人开始蠢蠢欲动。
不过片刻,楼顶的瓦片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谢书瑜一愣,立刻带着尹君瑞往后退了些,关上了窗。
“有人来了?”
尹君瑞回握着掌心的手,“嗯。”
谢书瑜打量了一眼四周,总觉得空旷的露台不太安全。
尹君瑞安抚的笑着,“别担心,不会有事。”
谢书瑜抿了抿唇,有些紧张,“帝俊楼应该够靠谱吧?”
尹君瑞:“帝俊楼在江湖中,能被敬为天下第一楼,自然是不可小觑的。”
谢书瑜:“那就好,不过来之前听月庄说,帝俊楼主不参与这次行动,少他一个人会有影响吗?”
尹君瑞:“那要看我的命值不值钱了。”
话音刚落,露台上便出现了一个身着夜行衣的人。
门外守着的月庄察觉到动静就已经推门而入。
牵着的手被迅速松开,尹君瑞垂首看了眼横在他身前的手,看着近乎要整个人挡在他面前的谢书瑜,心动依旧。
来人是有实力的,和月庄缠斗了近一刻也没落下风。
月庄:“靠,你是隐月阁的人?”
“啧…老子不是来杀他的。”
?
刀剑相撞,两人僵持着。
月庄:“你看我信你吗?”
蒙着面的人似乎被逼无奈,开始自报家门。
“…隐月阁,玄舟,奉四皇子之命来见逍遥王。”
这回轮到月庄无言了。
尹君瑞:“信物。”
玄舟眼底一狠,趁着月庄怔愣的片刻,反手就将人放倒了。
月庄:“我靠!你丫轻点儿!”
见他没要再打,玄舟松了口气,起身放过了他,紧接着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还有四皇子的私印。
玄舟:“我就是来送个信,四皇子还托我们护着殿下,如今看来,殿下已然不需要了。”
谢书瑜接过信,小心翼翼的将信封口打开,又缓缓凑近闻了闻,仔细打量后,确认没有异常,才递给了身旁的尹君瑞。
尹君瑞看着信,是尹宸泽的笔迹,与他说了些皇城的近况,又询问他的身体如何,说是机缘巧合之下于隐月阁主有恩,故而借此让人来护着他。
将信收好后,尹君瑞才看向了玄舟,“宸泽于你有恩?”
玄舟:“…算是吧。”
目光躲闪。
尹君瑞微勾着唇,“既如此,有劳阁主替本王做一件事。”
玄舟挑着眼尾,听着尹君瑞点名要他办事,不由眉心一跳。
“…何事?”
尹君瑞:“即日起,需要阁主带人守住城主府。”
玄舟:“为何?”
尹君瑞:“阁主报恩还需问缘由吗?”
玄舟:“…那倒不用,只是殿下若能告知缘由,在下才好保证,能带人护住该护的,否则城主府那么大,难免会有疏忽。”
意料之中。
尹君瑞配合的点了点头,唇边的笑意趋于温柔,目光转向了身侧的谢书瑜。
“城主府中有一处圣地,本王要两日后可采摘的灵芝,虽无可用之处,不过本王的人喜欢,便该护好才是。
只是近日试图刺杀的人过多,若是破坏了灵芝的生长,倒是落人兴致了。”
玄舟似乎是被尹君瑞一番暗示的话震惊了,目光在尹君瑞与谢书瑜两人之间打量了片刻,半晌才开口,“殿下好雅兴…这事包在我身上,殿下放心。”
待人走远后,谢书瑜才轻声道:“我这是又成你什么人了?”
尹君瑞低头轻笑,“看这位阁主怎么想。”
谢书瑜失笑,“左右不都等于是你养的男宠。”
尹君瑞:“为何不是未来的王妃?”
谢书瑜:“不管怎么看,他刚才的眼神,都不像是觉得未来的逍遥王妃会是个男人。”
尹君瑞摇了摇头,“那应是他孤陋寡闻了,不知书瑜于我之珍重。”
谢书瑜失笑道:“我说你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逢人就觉得我们关系不一般。”
“书瑜不愿意吗?”
尹君瑞眼底印着愉悦,似乎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前,心里就已经设下了答案。
并且还预料到,出自谢书瑜口中的话,会符合他的预期。
果然。
谢书瑜无奈的笑了笑,又替他把了把脉“愿意愿意,只要能治好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愿意二字,被尹君瑞悄然记在了心底,随时准备着,待日后与面前之人坦白心意时,若是听到了不符合预期的答案,他便要‘翻旧账’。
只不过,将未来之事都铺垫的天衣无缝的逍遥王,也不曾料到。
在之后的某一日,他会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心上人毫不吝惜的一腔爱意,打的措手不及。
此间事了,月庄愤恨的咬着牙看向暗处,“你刚刚居然不出来帮我?!”
月潭:“……”
月庄:“说话!哑巴了?”
月潭冷冷道:“他没想伤你,看不出来?”
仿佛被轻视的月庄呼吸稍急,猛的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才转身朝尹君瑞说道。
“抱歉殿下,外边儿的事都稳下了,暂时不会有危险,我先去处理点私事。”
尹君瑞点了头,紧接着就见月潭皱了皱眉,似是极其不情愿般,跟着身前拽着他衣领的人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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