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苏乐努力地扭头望向苏沐川,眼中蓄满了泪水,旋即像承受不住了一般无力地垂下了头,晕了过去。

  泪珠随着他的闭眼而从眼角滑落,与额角狰狞的伤口对比强烈,无端给他增添了几分破碎的美感。

  苏沐川没想在他收拾房间这么短的时间里也能发生变故,急忙上前把苏乐从地上抱了起来,用手按住了他依旧在往外渗血的伤口,侧首语速很快地道:“洛克兰,麻烦你给艾肯发个信息,再帮我把卧室里的医疗箱拿一下,”

  亚雌的自愈能力远没有军雌强,苏乐先前灌的几瓶酒也抑制了他的身体机能,但在药物的辅助下好歹止住了血。

  苏沐川这才松了一口气,抱起苏乐,往客房走去,准备把他轻放在自己刚铺好的床上。

  艾肯虽然虫不怎么靠谱,但速度却是一如既往的快。

  他提着私人医生标配的万能医药箱,顶着两个黑眼圈,再次一脸焦急又不解地看着面前依旧完好无损的雄虫。

  “不是我,他在房间里,”苏木川被艾肯直白打量的目光看得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手指向一楼的某间客房。

  “哦哦,”艾肯习以为常般拎起医疗箱就小跑着过去。

  苏沐川向身旁全程似雕塑般立着不动的洛克兰道了一句“早点睡”,急忙跟上前去。

  床上的苏乐紧闭着双眼,眼下一片乌青,呼吸细微,精致的脸蛋因为失血过多而看不见一点儿血色。

  艾肯掀开苏沐川为他做的简单的包扎,露出里面深可见骨的伤口,又伸手打了个哈欠,然后才不紧不慢地从医疗箱里拿出相应的药品为他治疗。

  亚雌的这点小伤至于让他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火急火燎地赶过来吗?

  苏沐川看着苏乐被洗去血迹后露出的极深的伤口,以及他已经泛红的眼尾,心里焦急却又没有办法。

  他弟弟大老远跑过来给他送最新研制的游戏机,自己却让他在家里受到了这么严重的伤。

  艾肯虽然对亚雌的脆弱不屑一顾,但好歹苏沐川是他最最重要的VIP客户,他还是仔仔细细按给雄虫治疗的步骤为亚雌治伤。

  涂涂抹抹也花了不少时间,苏沐川始终在旁边紧张地关注着苏乐的状态和伤口的处理情况。

  当治疗完,他再次抬头后,却发现窗外天空竟已经微微有些发白了。

  天亮了。

  他以为的夜晚,其实是破晓?

  从未接触过的全息游戏极大地削弱了他对外界世界中时间推移的感知。

  苏沐川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洛克兰坐在沙发上的身影,看来他并不是因为还没有到入睡的时间才待在那里,而是……在等他。

  苏沐川刚想转身出去看看洛克兰现在睡觉了没有,胳膊却被一股力量拉住了。

  “哥哥……”床上的苏乐睁开了眼睛,长长睫毛上还沾着晶莹的泪珠,他用手拉住了苏沐川,虚弱地道,“你要去哪里?”

  “我有点急事,你先好好休息。”

  苏沐川一想到洛克兰等他到深夜,自己却一直在忙着转,除了让洛克兰帮忙抱苏乐、拿药箱,也没能关心他两句。而洛克兰也依旧习惯性地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什么委屈付出都从不跟他说,他心里就一阵酸胀。

  “哥哥……我好疼,你陪陪我好不好,”苏乐委屈地瘪了瘪嘴,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苏沐川避开伤口轻轻摸了摸自家弟弟的脑袋,压下心中的急躁,尽量温柔道:“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哥哥晚点儿再来看你。”

  苏乐乖巧地点了点头,小声嗫嚅道:“那哥哥现在还喜欢我吗?”

  苏沐川被他问的莫名其妙,但他好歹是自己这个世界里唯一的亲虫,自己又急着要走,只好无奈道:“当然。”

  苏乐闻言朝他露出了一个甜美的微笑,松开了一直拉着他的手。

  在苏乐这个角度可以清楚地看见笔直跪在门边、垂眸抿唇的洛克兰。

  而由于房门在苏沐川正背后,洛克兰跪的位置也有些许偏,他一直都没有发现。

  直到转身出门欲走的时候,苏沐川才猛然发现不知跪了多久的雌虫。

  他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跪在地上、浑身散发着既恭敬又冰冷气息的洛克兰了。

  “请雄主责罚我。”

  军雌对外界极强的感知力,让苏乐虽然又虚弱又小声的话也照样一字不漏地落入了他的耳朵里。

  洛克兰不得不承认,无论苏乐是带着依旧微醺的醉意,眼波莹莹地看着苏沐川,抑或是含着委屈的眼泪,病美人一般地拉住苏沐川的手,都是他终极一生也学不来的。

  他自幼寡言,不善与虫交际,长大后又在一向只注重战斗力的军营中以铁血的手段管治第七军团,这些经历将他的孤傲打磨得更甚从前。

  他的这种波澜不惊的性格在军营中的确更有利于军团取胜,但在生活中,却不会有任何雄虫会喜欢。

  他在星网上依葫芦画瓢学来的笨拙的讨好,现下跟苏乐比起来更像是邯郸学步,根本毫无胜算。

  苏沐川第一反应是关了客房的门,然后就要上前去拉洛克兰,他没忘记洛克兰和他一样整整一夜都没有睡。

  “请雄主责罚我。”

  洛克兰的力气在军雌中都是相当大的,苏沐川以现在这个长期混吃等死的雄虫身体根本拉不起来他。

  “你怎么了?又要求罚?”苏沐川关心洛克兰的身体,却又不得不和他以这样一站一跪的姿态对话。

  他当时确实看见了洛克兰甩手的残影,尽管随即就是苏乐狠狠地磕在了茶几边角处,但他熬了一夜昏昏沉沉、无法思考的脑袋,却从未把两者联系到一起。

  几天下来,他算是摸清了眼前洛克兰这个闷葫芦的性格了──不管错没错,反正先求罚。

  他不认为是洛克兰故意伤害的苏乐,他那与世不争的清冷性格不可能会让他做出这种事。

  洛克兰抿了抿唇,没想到受罚前还会有更加屈辱的认错的环节,让他被迫去亲口承认自己没有做过的事。

  “……是我推了苏乐。”洛克兰膝行几步,将柜子里粗重的钢鞭拿了出来,平举在身前,再次向苏沐川重复道:“请雄主责罚我。”

  他知道雄主最爱的虫一直都是谁,所以他一点儿都不指望雄主相信他,或者放过他。他只希望通过自己的主动的请罚和卑微恭敬的态度,能让雄主少些怒火,不要为此砍下他的虫翅,令他彻底沦为废物。

  尽管可能在苏乐的稍微坚持一会儿的请求下,雄主很有可能会这么做。

  但他心中还是抱有一丝的希望,也不知道是不是雄主这两天对他的宽容让他产生的错觉。

  苏沐川看见他手里遍布倒刺的钢鞭,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样一鞭下去,皮开肉绽都算是轻的了。

  他早就已经把自己房里的各种鞭子全扔了,不知道洛克兰又从哪个角落里摸出来的,这样一个危险的物什,还是丢远点比较好。

  洛克兰见雄主拿起来了鞭子,暗自松了一口气,心想自己可能还有希望保住自己的虫翅不被砍掉,然后背过身去,用手把自己长及腰部的银发拨到耳侧,让脊背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了苏沐川面前。

  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相反,温柔的触感覆盖在了他按住头发的手上,来自雄主的独特的精神力将他包裹在内,他心中躁动不安的精神海也在这股气息之下慢慢平静。

  苏沐川注意到了洛克兰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在心里叹了口气,将手中的钢鞭丢在一边,动作轻柔地将他的长发抚回身后,然后趁着洛克兰发愣的时候,用另一只手顺势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洛克兰站起来后反而有些无措。

  “是你推的他吗?”

  “……是,”洛克兰沉默了一会儿才答道,他第一次心中竟然涌现出了一丝难过,但深邃的黑色眸子却能很好地隐藏他的情绪。

  如果雄主能将对苏乐的喜欢分给自己一点,也许他就会有一些底气说“不是”。

  “你想挨打?”苏沐川被他气笑了。

  “……”洛克兰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能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

  但虫族法律有规定,雄虫问话雌虫不能无视不回答,他只能按耐住心中翻涌而起的情绪,按照在惩戒所被教的说法,语调毫无起伏地道:“深刻的疼痛有助于让我记住教训,此后不敢再犯,从而更好地服侍雄主。”

  “我问的是你想吗?”苏沐川不依不饶地问着。

  他已经明白了洛克兰被虫族世代流传盛行的法规套在了里面,他没办法打破洛克兰心里囚笼把他彻底解放出来,他能做的只是通过诱导,让洛克兰自己走出来。

  洛克兰的指甲已经无意识地握进了肉里,他大脑中一直播放着雄虫的话,丝毫没有察觉到手掌处传来的疼痛。

  苏沐川也不着急,一言不发,耐心地看着他。

  在心里斗争了很久,最终洛克兰还是试探性地微微摇了摇头。

  如果可以选择,谁愿意毫无尊严地跪在地上,被迫承受反复叠加在身上的疼痛呢?

  苏沐川见他终于否定,勾了勾唇,把面前这个因为长期被折磨而显得有些清瘦的身躯揽进了怀里,伸手摸了摸他柔顺的长发。

  洛克兰在被他抱住的那一瞬间就僵住了身体。

  “你不想要当然可以,”苏沐川凑在洛克兰耳边轻声说道,“以后你不想要什么都可以跟我说,我尊重你的每个想法。”

  洛克兰第一次从一个雄虫口中听到“尊重”,但紧贴着他的紧实的身体和吹在他耳边的温热的气息,都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突然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了。

  作者有话说:

  甜吗姐妹吗(狗头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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