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晨昏蒙影>第93章 高压线塔

  在睡觉之前,伊诺拉过来找罗衡单独说话。

  “其实你没必要跟我们说这个。”

  如果有烟的话,伊诺拉会抽一根来缓解自己焦虑的情绪,她很清楚自己为什么觉得焦躁不安。

  性是一种随意的关系,支配与被支配,就这么简单,要么用来发泄情绪,要么用来获取快乐,最好是陌生人或者能花点资源就解决的人。

  性可以解决掉身体的问题,忘记烦恼,让大脑继续工作,大部分人差不多就是这样活着。

  可是罗衡跟狄亚对这个队伍都太重要了,这让伊诺拉陷入到一种不安而古怪的沮丧之中,她直觉这关系有相当可怕的风险,却不知道罗衡为什么没有注意到,狄亚没注意到很正常,他天性就放肆随意,没什么可抱有期望的。

  占有注定是短暂的,想要长久的占有就要有一定的能力,好消息是他们俩都有这样的能力,坏消息也是他们俩都有这样的能力。

  让狄亚占有罗衡,或者是让罗衡占有狄亚,伊诺拉怎么也想不出那个场景来。

  “什么?”罗衡不解地看着她,真心实意地露出疑惑:“为什么没有必要?”

  伊诺拉焦躁地挠了挠头:“因为你在扩大这个麻烦。本来你们可以私底下解决你们的问题,用不着摆到我们面前来,我是说,要是你们哪天突然觉得是时候结束了,那我们也不会知道,这样能省下不少时间。”

  罗衡眉头紧锁,没太明白她的意思。

  “跟谁睡觉用不着这么正式。”伊诺拉很快做出解答,“我们对这个也不关心,你搞得好像你们会维持很久,这又很重要一样。”

  罗衡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伊诺拉愣住了。

  “我们并不是单纯的睡在一起。”罗衡觉得这个话题有点好笑,所以他就笑起来了,“我们是准备在一起,这对我来讲的确很重要。”

  伊诺拉听不出来不同:“我就是在说你们在一起的事啊?”

  “不一样。如果我们只打算睡在一起,那漂不漂亮,健不健康,诱不诱人就是最重要的,最好是不干涉我接下来的生活,这么想想,我得发了什么昏才会找狄亚啊。要是我厌倦了,他还没有,那我们可能会打起来。”

  伊诺拉诧异地看着他:“原来你知道?”

  罗衡轻轻叹了口气,耐心地说道:“我是想跟他在一起,不管他是不是健康,是不是漂亮,是不是诱人,我都会跟他在一起,他也会这样。”

  伊诺拉不怎么怀疑罗衡,可对狄亚就没那么高的信任度了,她嘟哝起来:“这倒不一定。”

  罗衡并没有在意这句话,而是自顾自说下去:“我之所以告诉你,是因为你跟张涛不但是我的同伴,也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你们知道这件事。”

  “至于你说的那些,当然也是有可能的,并不是说我们希望能走下去就一定会走下去,等到了那一天,我也会告诉你们的。”

  伊诺拉慢慢站直身躯,她神色复杂地注视着罗衡,揣测对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一种看不见的关联随着他的言语,紧密地将四人缠绕起来。

  “不管他是不是健康,是不是漂亮,是不是诱人,你都会跟他在一起……”

  一个人要活到多久才能算是不健康呢?受了伤,白了头,还是缺胳膊少腿,没办法站起来走路?

  不漂亮倒是很容易,脸上多几道打拼过的伤疤,再漂亮的脸也会变得不怎么漂亮了,只要不漂亮了,那么诱人的特质也就随之消散了。

  伊诺拉重复着,慢慢品味里面的情感,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感到一种莫名的惆怅萦绕着心头:“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又为什么会分开呢?”

  “因为有些东西比性更加复杂。”罗衡微微笑起来,“人可能因为不爱而分手,也会因为太爱而分别,什么样的意外情况都是有的。”

  “听起来。”伊诺拉想了想,“分别的时候会很痛苦,会更痛苦。我现在想一想跟你们分开,重新变回一个人的时候,就已经觉得很痛苦了。”

  她难得诚恳且直接地看着罗衡:“我最近老是会想,如果没有你们在我身边,没有这些火,没有锅,没有你们在嘀嘀咕咕发牢骚,没有一个随时接话的人,我做任何事都要重新准备好身后不会有人保护我,也不会有人跟我一块儿傻笑,我就觉得很痛苦。”

  “是啊。”罗衡轻轻地说,“狄亚也很害怕。”

  伊诺拉茫然地看着他。

  “当狄亚意识到的时候,他没有选择逃避,而是决定让这种痛苦提前降临。”罗衡并没有看她,而是将目光投向已经不再明亮的月色,淡淡地解释道,“而我不是这种人,不是为了也许会到来的分别而选择立刻分别的人。”

  伊诺拉不太明白,甚至可以说,更困惑了,她简直不知道罗衡在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罗衡的眼珠攫住她,如同苍鹰一般犀利的目光,冷冽而平静地维持至今,“我不想跟他分别,我对他也有相似的感觉,于是我答应他,而我想要得更多,他也答应了。”

  如果罗衡的基地里都是这么说话的,伊诺拉猜测自己这辈子是没有希望进去了。

  伊诺拉不太确定地说:“听起来有点残酷,你什么都保证不了。”

  “我们本来就什么都保证不了。”罗衡微微笑起来,“可不去尝试,未来就永远不会来。”

  伊诺拉喃喃道:“我不知道该庆幸你还好没疯,还是该害怕你疯的程度比我想得更严重。”

  罗衡回以她的只有笑声。

  他望着她,是一位极温柔成熟的朋友,并没有压迫,也没有威胁,甚至不带半点厌倦。

  “你是我们的朋友,伊诺拉。”罗衡问,“你祝福我们吗?”

  伊诺拉说:“我祝福你们。”

  随后,伊诺拉拥抱了罗衡,像是母亲拥抱婴儿,她所知道的不含性关系的亲密举动并不多,拥抱正是其中之一,她的手臂紧紧缠绕着对方的身躯,仿佛能借此传达出自己的力量。

  “别告诉狄亚。”松手时,伊诺拉提醒道,“我不怎么想抱他,这个念头想到就怪烦人的,不知道他会故意说什么话来开我的玩笑。”

  罗衡仍然在笑:“别担心,伊诺拉,别太担心了。”

  有一瞬间,伊诺拉觉得罗衡看穿了自己的内心,可对方什么都没有继续说下去,于是她也什么都没说。

  之后两天,并没有什么异常发生,甚至连罗衡跟狄亚都没什么变化,唯一出现改变的大概就是送饭的人。

  一开始还是猎人定期送食物下来,后来慢慢变成之前见到的穆丽儿,再然后就只有穆丽儿了。

  穆丽儿比猎人要多话一些,她会抱怨村子里的事,村子里的人,抱怨这片出不去的地方,抱怨逃离村子去闯荡的长辈,还喜欢缠着他们问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模样。

  第三天早晨,轮到罗衡做饭,狄亚烧火,伊诺拉一大早就拎着张涛外出巡逻,穆丽儿坐在他们的帐篷里享受清晨的凉意,打算过一会儿再去城镇里继续冒险,这次她脚上总算多出一双草鞋。

  狄亚这两天对罗衡有点闪躲,可能是对亲密关系的下意识规避心理,文明社会的人尚且不能掌握如何健全地发展情感,他更不能。

  这个世界习惯跳过了解、接触,直接进入占有与掠夺的环节,狄亚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发生巨大的改变,正如武侠小说里坠崖的人无从得知跳下去将遇到绝世武功,首先席卷而来的情感是恐惧。

  为了摆脱这一恐惧,狄亚决定向穆丽儿搭讪:“蓝摩修得怎么样?”

  狄亚说得很轻松,很自在,顿时给自己鼓了鼓劲,可当头一转,看到罗衡恬静的表情时,那勇气又轻易从他身体里流走了。

  “还好吧。”

  穆丽儿也不太清楚,她是世界的新生儿,到现在还没有走出过山村,她望见远方还未倒塌的电线杆,不明白它们有什么作用,以为那长长的横线天生是为了提供给鸟儿栖息的所在。

  那时候在她的世界里,高压线塔只是钢铁铸造的树而已,在树海里格外出头,并没有什么更多的用处。

  “说是修好了发电机。”穆丽儿对自己说的东西有些含糊,“嗯,大概是这个名字吧,反正晚上家里可以亮起来了,村长说灯泡……嗯,灯泡可以用了,有些人家里的坏掉了,我家的还好,是比蜡烛要亮一些,可晚上要那么亮干嘛呢?”

  罗衡忽然加入话题:“你们以前没有人修吗?”

  “有啊。”穆丽儿说道,她的目光纯洁而平淡,“是有的,前村长会修,不过他只教给自己的儿子,但是十几年前,那儿……”

  她忽然指向远处的高压线塔。

  “那里本来有很多很多线,就像那边没断开的一样,可突然有一天起了火,噼里啪啦地烧起来,掉下来许多鸟的尸体,还起了火,好在那天下雨。”穆丽儿说,“除了鸟,前村长的儿子去山上,也死掉了,不知道是线把他烧死的,还是那天的雷,反正他死了,村子里就没人会修了。”

  这是穆丽儿的睡前故事,妈妈总是强调那座高压线塔远不像外表看起来这么单调,它有一种惊人的威力,随时等着夺走路人的性命,她没有见过,不过总会绕着走。

  她不知道以前的人干嘛要造这么危险的东西,就像不知道为什么村长他们这么渴望那几台破旧的机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