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闻慢悠悠从房间里走出来,慵懒的眼扫过站在门边的两人,“有事情进来说啊。”语气十分自然,像在自己家一样,或者说和房间主人关系极其密切。

  方遥:“……”我可以给这个人一拳吗?

  楚潮安蹙了下眉,他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之前某个晚上就是这个人——他的老板送方遥回家的,但他选择平复了一下情绪,带着疑惑地看着方遥,问:“他是?”

  方遥刚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就被魏闻截断:“你叫楚潮安是吧,我是魏闻。”

  魏闻走到方遥身边,很礼貌地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他记得眼前这人应该是他旗下一个小艺人。

  看着面前两人的亲密距离,理智告诉他不能好好与魏闻进行交流。

  不过魏闻看起来也没有需要楚潮安答复的样子,而是自顾自地说:“之前听说你是我公司里的艺人,看来我们挺有缘啊。”他故作熟稔地瞥了眼方遥,“刚好,我和你的这位小朋友也聊得很熟。”

  诡异的氛围在三人之间传递,方遥拧了下眉,回头很不客气地跟魏闻说:“你快走吧,我和楚潮安有事情要说。”

  方遥带着驱客的意味盯着魏闻,男人五官轮廓利落分明,眼睑下带着细碎散漫的笑,忽然他也将视线移到了方遥身上,露出个带点宠溺又无奈的笑:“那好吧,有空了再过来一起玩啊。”

  说罢,魏闻从容地走到门外,在离开前又回头深深地看了眼方遥,目光之中带着些情意。

  方遥收到视线,却故作凶狠地瞪了过去。

  魏闻轻笑一声,真是只一宠就任性的小野猫。

  ……

  终于把人盼走了,方遥如释重负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得先喝口水压压惊。

  方遥也给楚潮安接了杯热水,故作若无其事地递过去:“安安,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啊,不知道为什么方家还是落在了我的手上。”

  说完后,方遥觉得自己这句话有点奇怪,怎么跟个反派语录似的。

  午后热烈的阳光透过阳台洒在少年身上,在半明半昧的光影里,他长睫微垂,白皙的脸蛋上落下一片柔和的光晕。

  楚潮安呼吸一滞,话被瞬间哽在喉咙里。许久,他接过水杯,和一如既往地温柔祝福道:“我的遥遥果然是最棒的。”

  被夸赞后的猫猫遥开心地摇起小尾巴。

  楚潮安也不忍心戳破今日的气氛,便把情绪压在心里,嘴上只是风轻云淡地提了句:“你和我老板关系很好吗?”

  方遥咕噜噜地喝了口水:“怎么可能。”

  他眨了下眼,小跑着步子去抱楚潮安,用脑袋蹭了蹭对方的肩,撒娇道:“安安,和我关系最好的人一直都是你,你别多想啦。”

  楚潮安轻轻“嗯”了声,眼底的暗云随之散去,换成深深的笑意。

  方遥见楚潮安心情好了很多,正要松开他时又被摁了回去,动作温柔但又不容拒绝,他抬起疑惑的小脑袋,耳边传来一道低音:“让我再抱抱。”

  哦。

  ……

  方遥继承了方氏,他表示很开心。

  但学校通知的期末考试又将他打回来原形。

  夜晚,窗外的风呼啸而过,将房间里的灯光吹得摇曳。

  方遥无精打采地坐在书桌前,眼珠子搁在练习册上滚了滚,密密麻麻的数学符号躺在眼底,幻觉似的像有蝌蚪在眸子里游泳。

  比被雷劈死更悲惨的事情是面临挂科。

  顷刻,楚潮安端了盘水果来到他的房间,“吃点吧。”

  方遥一边感受着来自竹马的关怀,一边将情绪发泄在嘴里的草莓上,他愤愤地咬上一口,汁水瞬间在口腔里漫溢。

  嗯~,有点甜,再吃一个。

  楚潮安坐在方遥身后的床上,紧紧地看着少年将盘里的水果往嘴里塞了一个又一个,直到水果盘空空如也,他才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嗓音懒懒地道:“吃完了,吃饱了,该休息了。”

  方遥打了个哈欠,正准备站起来回床上睡觉,却被楚潮安摁回了座位,一道清风般温和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你是想挂科吗?”

  方遥泪眼汪汪地望着楚潮安,一副小娇妻的模样哭唧唧地投诉:“呜呜呜,可是我好困,我觉得我要挂了。”

  要不是明天就到了方遥的考试时间,楚潮安还真有些动容,想放他回去睡觉,但他想了想,为了方遥的前途,还是狠下心来:“不行,你明天十点十分准时考试,没多少时间了,快点学。”

  楚潮安摇了摇头,露出一副操碎了心的样子。

  眼瞅着青年从温柔竹马变成了男妈妈,方遥也有些过意不去,觉得是自己不太争气,在纠结一番过后,他拧了下拳头,像是下了某种重大决心一样,说道:“那我就委屈一下,再学一分钟!”

  然后毫不意外地脑袋上挨了个板栗。

  “诶呦。”虽然脑袋上的力气不是很大,奈何方遥这些年被宠得过于娇气,吃痛地抱起脑袋,眼角挂着泪光,呜咽一声盯着楚潮安:“安安,你不喜欢我了。”

  楚潮安一怔,然后失笑道:“我只是让你好好学习,怎么就不喜欢你了?”

  方遥呜呜地不想说话了。

  楚潮安短暂叹息一声,上前把人搂在怀里,安抚猫咪一样顺了顺少年的脊背:“乖,现在还早,再看一会儿就让你睡觉。”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陪你。”

  方遥撇了下嘴角,还是苦逼地把注意移到了练习题上。

  可恶啊,根本看不懂。

  呜呜呜高数挂着一个我,没爱了。

  ……

  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了,方遥终于熬到了凌晨十二点,基本上题写得差不多了,如果老师捞捞应该是能苟个及格的。

  方遥揉了揉眼,转身撞上床边楚潮安的视线。

  复习期间,楚潮安除了洗漱,是真的一分一秒也没离开这个房间了,而且这人似乎连手机都没看,他每次活动脑袋时就总能撞上对方的视线,还有点怪不好意思的。

  所以,楚潮安不会全程都一直盯着自己看吧。

  方遥想说“其实也不用这样的”,但想了想,还是换成了“我现在可以睡觉了吗”。

  楚潮安也并不是超人,眼底也染上了些许倦意,他点了点头,温声道:“去洗漱吧。”

  说着,正要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但方遥把他拉住,说:“你今晚睡我房间吧。”

  楚潮安迟疑了一下。

  方遥哼唧一声:“我学了这么久,你要给我奖励。”他撅起嘴,“就给我讲故事好了,一分钟的也行,讲完才可以睡。”

  “我洗漱期间你快点编好。”

  方遥离开房间前留下这句话。

  楚潮安看着他走向浴室的背影,偏头笑了下。

  十分钟后——

  卧室的光线昏暗,唯一的光源便是透窗而入的月光,温和地洒在地板与床面上。

  方遥抱着自己的小恐龙尾巴,侧躺着盯着身边的楚潮安,柔和的光落在青年清俊的脸上,额前碎发自然垂落,温柔的眉眼映出少年漂亮的模样。

  楚潮安此刻眼眶里只装着一个方遥,他微微抬眼,张了张嘴:“那我讲个可爱点的故事。”

  前一秒明明还困得不行,一对上青年那双眼后,方遥忽然来了精神。

  “从前有只小羊羔在迷宫里迷路了,走了好久他才看见了一个人类。”

  “人类已经饿了很久,看着送来的食物两眼发光,于是咽了咽口水,用随手携带的刀子把羊羔的毛剔掉了。”

  “——所以羊被吃了?”方遥瞪大眼睛,“你不是说这是个可爱的故事吗?”

  “还没说完。”楚潮安转头,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继续说完剩下的故事,“后来人类死了,最后只有小羊羔一个人走出迷宫。”

  “嗯?”方遥听蒙了。

  楚潮安轻笑了下:“因为人是不做免费的买卖,所以他用自己的血肉喂饱小羊羔,代价是要拿走小羊身上最重要的东西——他的羊毛。”

  “这故事怎么听起来有点恐怖?”方遥抿了抿唇,还是问,“为什么人类不吃羊了?”

  “因为——”楚潮安故意拉长语调说,“因为人类爱上了那只懵懂的小羊,所以下定决心保护他啦。”

  方遥揉了下脑袋:“奇奇怪怪的。”

  也许是故事太无聊了,困意又重新回到了方遥身上,他打了个哈欠,眼睛一闭脑袋一歪,便舒舒服服地睡去了。

  楚潮安静静躺在方遥身边,悄无声息地看着少年睡熟的面容,鼻尖的呼吸轻轻冒出,将薄如蝉翼的眼睫扇动,在细碎朦胧的光影里轻颤着。

  明明是夜晚,却像两只会闪光的小蝴蝶。

  视线里的那张脸近在咫尺,楚潮安呼吸有些停滞,他微微前倾身体,贴着少年白皙的脸颊,在上面轻轻落下一个吻。

  一举一动,和往常无数个不为人知的夜晚一样。

  只可惜,少年那颗游荡的心不知何时才会为他跳动。

  楚潮安想到自己编完的故事,内心悄然道:因为小羊羔不止是小羊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