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以前在联邦局的名声不太好,与其说是名声不好,但其实是因为他性格有些孤傲,任务完成得优秀,每次职称评选也总是名列前茅。
除了彭洋洋那个万年老二,一般也没有谁能跟他搭上半句话。
目前还不知道爱丽丝走访他此次任务的目的,但从现在开始才算是激发出了他潜在的好胜心,即便巡查官介入又怎么样,他这次一定要出色地完成任务,
公寓里被灌下退烧药的肖战重新清醒过来,手指动了动,在柔软而熟悉的被子上摩擦了两下,挣扎着坐起来。
“身体不行啊,这次竟然睡了这么久,”
江淮刚好推开门看见了这一幕,将手里的玻璃杯递给他。
“……”肖战黑眸幽深地看着他,并没有伸手接过那杯水。
江淮也不恼,将杯子往他脸上又靠近了几分,“没人跟你说过你以后归我管了吗?”
肖战叹息一声,端起杯子将药片全部扔进嘴里。
“要么杀,要么救,能不能给个准话,这么折腾我是你们军机处新发明的审讯手段吗?”
“你说什么?”江淮没好气地盯着他,“你少在这儿得了便宜还还卖乖,你以前在外交处就是这么跟自己的长官说话的吗?”
肖战吃了瘪,一声不吭地把脸扭了过去,脑子里回忆起在审讯室里和修睿的一段对话,看江淮的脸色又古怪了几分。
半响后喃喃道: “你跟修少将原来是那种关系。”
江淮愣了愣,倒也没有意外,反问道:“哪种关系?”
“你心知肚明,怪不得他会对你言听计从。”
赤裸裸地冷嘲热讽,江淮都懒得理他,从衣橱架上把新衣服拽下来然后扔了过去。
“把衣服穿上,跟我出门。”
肖战一皱眉,“去哪儿?不是说不让我出门吗?”
“少废话,不听话就把你扒光了扔回审讯室去!”
肖战虽然心里别扭,但也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拿起衣服就往身上套,竟然发现意外地很合身。
“我在楼下等你,弄好之后就下来。”江淮满意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回了客厅。
公寓门口停着一辆车,是江淮让副官停在路边的,当时副官神色匆匆,说少将还有事交代,于是留下车就走了。
他带着肖战从楼上下来,指了指驾驶位,“去梨园。”
然后自己钻进了后座。
肖战看了一眼自己肩上的伤,倒是也没说什么,直接发动了车子。
一路上两人无言,夜景从车窗玻璃外面透进来,明明灭灭地打在车厢里,而江淮靠着车窗不知在想什么,突然开口。
“你会唱戏吗?”
突兀的一问让肖战有点摸不着头脑,他莫名其妙地朝后视镜看去。
“不会。”
十三岁进军校,别说是唱戏,平时连口哨都没哼过几句。
谁知江淮听后也不着急,慢悠悠地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瓶子,递给他,“把这个喝了。”
“这是什么?”
“是什么你别管,让你喝就喝,我要是想毒死你你早就活不到现在了。”
江淮说得没错,肖战对这一点倒是没有怀疑,他腾出一只手去接住那瓶子,观察着怪异的瓶身,好像是某种药剂的试瓶,心里挣扎了几下,还是咬开盖子喝了下去。
那药剂喝起来没什么味道,倒是更像一种气体。
江淮勾起一抹浅笑,脑袋靠在车门上,懒懒地蹭了一下,“现在唱首歌来听听。”
“……我不会唱歌。”
他哪儿会唱曲儿啊,连听都没听过,面对这个无理的要求,他想都没想就要拒绝。
而江淮却反问道:“难道在军校没教过你们唱国歌?”
“……”肖战无奈地想,那倒是教过。
江淮根本没给他推脱的机会,正了正身子,把腿翘了起来,目光阴沉道:“唱。”
肖战只能生搬硬套地,一边开车一边小声唱了两句。
“行了。”江淮皱了皱眉,“真难听。”
要唱也是他说的,说难听的还是他,肖战梗着脖子只能把气往肚子里咽。
梨园在晚上一般是不开门的,但修少将亲自点名,整个场子也就被他包了下来。
戏台上的名角红绸珠翠,半扇遮面,十指芊芊作着戏姿,声腔婉转动听,眉眼缠绵地望着台下唯一的听客。
修睿望着台上的月苏红,手指随着腔调在桌面上一下下地点着,直到听见身后早已关闭的院门传来吱呀一声响。
江淮穿着一身长褂缎衫,摇着一把白绸扇从外面大步迈了进来,紧随其后的还有一脸难看的肖战。
修睿皱着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台上的咿呀声也因为某人意料外的闯入而被迫中止。
“唱得好,许久不见月先生,这曲玉堂春唱得更加精湛了。”
“ 你怎么来了?”
江淮合上折扇,微笑看向修睿,“少将难得有今日的雅兴,不知道我来是不是扰了二位的兴致?”
听出话里的酸气,修睿耐着性子只说了六个字:“你别闹,我有事。”
“你有什么事?早上我刚问过你是不是喜欢听戏,晚上你就过来了,少将还真是听劝。”
月苏红站在台上未发一言,油彩掩盖着他的表情,只是托着水袖处长长的缎子,却因为江淮的那句话,灼热的目光也在看向修睿。
修睿的眉心渐紧,他确实没想到江淮会寻到这里来,握住他的手腕往身前一拉,而这一幕又陡然让台上的月苏红眼神落寞了下去。
“我们回去再说。”
“回去?”江淮默默抽回了自己的手,灰绿色的眸子笑盈盈地往上看,“要是因为我毁了少将和月先生的久别重逢,会让我心里过意不去的。”
“江少爷贵步临贱地,只是今夜梨园已挂牌,赎月某招待不周。”
月苏红往前走了几步,走到戏台的边沿,冷着声线开口,但这种俯瞰的角度,让修睿感到有一丝不快。
江淮也不甘落后,“月先生能把少将伺候得这么高兴,怎么还说是招待不周呢?”
修睿看台上,平淡道:“这一曲终了,可以散场了。”
不知是在向谁下逐客令,月苏红身形僵了僵,没再说什么,正准备要从退到幕后。
“月先生留步。”江淮越过修睿走上前,用那把折扇浅浅地抵在戏台角上,笑道:“素闻月先生千金难买一曲,我今天也是借着少将的面子,想让您指点一二,不知可否?”
月苏红冷笑道:“怎么,堂堂苏家二少爷,也会唱戏?”
喜欢唱戏倒说不上,但江淮此番确实是为了出演这场至关重要的好戏。
“还望月先生不吝赐教。”
“不敢当,我今日不适,还请二少爷回吧。”
江淮闻言颇为遗憾地将折扇在手心里敲了敲,转身面向修睿,阴阳怪气地说道:
“少将,看来月先生除了您是不肯给外人唱戏了,不然今后就将月先生接到您家去,难为您夜夜往这儿跑,我还能偶尔沾沾光在您那儿听上一耳朵。”
修睿脸色立马黑了下来。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一曲玉堂春而已,苏红自然会为你指教。”
“少将!”
明目张胆地偏爱让月苏红一时又慌又恼,见修睿只是轻轻瞥了他一眼,不言其他,他也只能他咬了咬牙,重新走了回来。
脸色冷成一片,“既然江少爷想唱,那你就唱吧。”
谁知对方却咧开嘴,慢悠悠地展开折扇,“月先生误会了,不是我要唱,是我昨天新买的下人,小时候在戏班子里待过几日,今天想带来让您指点指点。”
这话一出,在场人脸上的表情各有各的颜色。
肖战心里咯噔一声,油然而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只见月苏红慢条斯理地理着戏袍,冷嘲道:“原来江少爷今日是砸我月某人的场子来了,那我且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江淮走到肖战的面前,冲他微微一笑,然后一掌就把他推了出去。
“???”
肖战惊愕之余满头问号地看着江淮,从牙缝里挤出疑问:“我什么时候在戏班子里待过?”
江淮脸色依旧笑盈盈的,只用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回答了他的问题。
“刚才在车里怎么唱,现在就怎么唱。”
肖战急了,“那不一样!”
“你这人怎么婆婆妈妈的!?让你去就去!”
“我、不、会、唱、戏!”
两人偷偷说话咬耳朵这功夫,修睿的脸色非常难看,月苏红更是嘲讽出了声:“江少爷不会是在现教他怎么唱戏吧?”
这话让江淮的笑容里也逐渐流露出暴躁,他暗暗咬牙,“让你去唱戏,又不是让你去哭坟……去!”
肖战只能硬着头皮,把戏台当作靶台,站着笔直的军姿将在军校学来的国歌,僵硬地唱了一遍。
这首国歌是赶鸭子上架,肖战原以为自己会唱得五音不全难以入耳,可就在开口的一瞬间,他僵硬浑厚的嗓音却突然变得清丽婉转,韵味深长,这唱腔的走势和技巧完全就在名角之上。
这一曲之后,台下的修睿和月苏红同时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一时愣在原地迟迟没回过神来。
“好——!”江淮捧场地鼓起了掌,不仅是对他的‘优秀’表现而感到满意,更是庆幸自己用来压箱底的道具起到了令人叹为观止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