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曾经叮嘱过千飞,除非他的复仇大计已经顺利完成,否则不管是江渝还是离厌,就连郝子禹都不能轻易去死。

  之前他原本还在质疑这个计划的真实性,毕竟没了灵脉的实施者已经不见了,说不定还会死在什么地方,但自从离厌带着江渝出现,整件事情竟然真的在按照江淮的计划进展着,他一时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下去了。

  江渝跟离厌勾结夜袭凤鸣山庄的事情已经暴露。

  曾经将江淮视为破鞋的郝子禹也逐渐陷入自我懊悔的淤泥中不能自拔。

  就连最可恶的江渝也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生不如死。

  这不就是江淮想看到的吗?事到如今他又在哪里呢?

  如果就这么看着离厌把江渝折磨到死,江淮想看的,他们把脑袋磕破哀求的那一幕也就看不到了。

  所以千飞觉得,在找到江淮之前,江渝还不能死。

  就在他制止离厌的动作后,他产生了一瞬间的后悔。不是为别的,完全是因为离厌彻底注意到了他,就连眼神也变得深不可测。

  刀尖骤然停在了江渝眼珠前一毫米的地方,离厌扬起下巴,隔着较远的空气睨了千飞好半响,突然扯开嘴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收刀,站起身。

  “我想起来你是谁了。”

  千飞闻言微讶的神色一闪而逝,喉结一滚,下意识地往后撤了一步。

  离厌却眼含笑意一步步走近他,半眯着那对惊艳绝美的眸,端详着千飞的眼睛,缓声道:“比起陆洲,扮我是不是更有意思?”

  若之前那句‘是你’只是离厌的猜测,那么眼下的的确确离厌已经确认了千飞的身份。

  前半生当飞贼的惯性已经刻在了骨子里,即便自己现在因灵脉加持而功力突飞猛进,但预感到危险后第一反应,还是想转身就跑。

  离厌哪会让他如愿,仅站在原地一挥袖,凤栖阁的大门就猛地关了个彻底。

  千飞愣怔地一驻脚,肩头无奈地垂了下来,只能回身看他。

  “好吧,别杀我……什么都好说。”

  离厌对他的态度还是比较满意的,负手走上来,问道:“你明明可以继续扮作我在无郁宫生活下去,可是当时为什么不杀我?”

  这也是离厌苏醒后至今没有想明白的问题,他知道江淮很厌恶他,自己失去意识后江淮一定会第一时间逃跑,可是他醒来时却发现自己一脸干涸的血迹,竟然一直躺在阁楼里,看样子江淮应该是害怕他死,所以才灌了他一嘴的灵骨血。

  离厌当时想到这里,因江淮那一叉而生的气瞬间还消下去了一大半。

  千飞总不能把两人的计划全盘托出吧,只能前后摘捡,最后只留下一句:“因为江淮说不能杀你。”

  这一下离厌更加觉得江淮心里一定是有他的,不然不会害怕自己死,也不会喂血保他的命。

  千飞却对他脸上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窃喜感到十分不痛快,没忍住嘲讽了一句:“你不会以为江淮喜欢你吧?”

  “哦?看来你也挺喜欢他的。”

  离厌从未质疑过江淮的吸引力,即便是在无郁宫中的那三个月,他就已经挖掉了许多双暗地里窥视着江淮的眼睛。

  千飞未置可否,但眼神终于不再有怯色。

  “你说郝少宗主不配得到江淮的喜欢,离厌,你可知你才是最不配的人。”

  离厌顿了顿,眼神倨傲地挑着他,“我看你不仅是不想要命,还不想要个全尸。”

  千飞这人虽然怂,也确实因前由畏惧着离厌,但是只要事关江淮他可以立马摒弃所有的负面情绪,犟得像一头牛。

  他冷漠地提了下唇角,说道:“你为一己之欲囚禁他,凌辱折磨他,若他没有灵骨,只怕已经被你弄死不知道多少次了,你也仗着这一点,一边口口声声用‘爱’恶心他,一边更加倍地对他施暴,像你这么自私冷血的人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

  从来没有人能当面质疑自己对江淮的感情,离厌周身的气压骤降,黑沉的情绪盘旋在眼底。

  他只是抬起手微微一用力,千飞就同上次一样被他吸过来,狠狠地掐紧了脖子。

  “你以为我忘记那日阁楼中发生了什么事吗?不要因为我当时的一时大意,让你以为这次还可以死里逃生……‘说起来,你们是什么时候苟且到一起的?是他那次出逃回来?陆洲也是那天死的吧?江淮尚且不论,可我最讨厌……别人觊觎我的东西!”

  千飞被他掐得脸一阵红一阵青,可他丝毫不愿意在江淮这件事情上松口,于是他扒着离厌的手,艰难地露出一个明显的嘲笑。

  “你最讨厌的事不是别人骗你吗?看来讨厌的东西挺多,你也一定很不招人喜欢…呃——”

  离厌手上的力度一紧,直接剥夺了他继续说下去的权利。

  “你、找、死!”

  千飞先感觉到自己身体一阵失重,紧接着头晕眼花,本以为又要像之前那样被掐得失去意识,可突然间他感觉从命门中隐隐有真气流动,连绵不绝犹如山间源源不断的清泉泉眼,顺着全身经脉涌入四肢百骸。

  他诧异之际,只觉那股缠绕着灵力的真气正逐渐汇聚在掌心,头脑也变得异常地清醒,然后握拳推掌,朝着离厌的肩头一掌击去,竟真的让离厌吃痛,露出了破绽。

  “你——!”离厌没有防备他竟能在短短数月之内练到如此功力,仅凭一击就足以让离厌惊愕。

  而千飞却没时间惊叹,他抓住时机,在离厌已经产生缝隙的攻击间加重力度,紧接着一个灵活的侧身,彻底脱离了对方的桎梏,然后直接翻身上了梁。

  千飞笔直地站在梁上,触怒地俯视而下,咬定道:

  “江淮从来都不是谁东西!”

  “可他只属于我!”离厌的双目当即横怒而起,他盯着千飞,眼神阴森诡谲,“伤害江渝的人都该死,觊觎江淮的人也该死,所有背叛我的人更该死。”

  “我得不到江淮,你们也都别想得到!”

  “你找不到江淮的。”千飞寸步不让,“再耽搁下去,即便找到了,那也只剩下一具尸体了。”

  千飞很清楚不能再继续做无谓的拖延,而离厌闻言后脸色僵硬了片刻,两人同时把目光移向了另一边郝子禹脸上。

  只见郝子禹已然失魂落魄,满眼空洞,根本就听不进去两人之前的对话,只是一味地沉浸在得知真相后骤然升起的痛苦和无助中,挣扎徘徊。

  “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郝子禹闭着眼喃喃道,“但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李心或许会在哪里。”

  …

  江淮坐在门前的枫树下,一言难尽地端详着面板中忽高忽低的数据指数。

  短短一日之间,从数据飙升飙红到现在一马平川,江淮想破脑袋都不知道那三个男人面对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索性…现在数据是正常的,异常也解除了,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

  0920疑惑地问。

  江淮当然高兴不起来,这种未知的正常就好比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他的心提在嗓子眼根本就落不下去。

  【按照这个进度来看,剧情的进展速度比我原先计划的还要快许多,不知道还会出什么事。】

  0920曾提醒他盲目加快剧情节奏会产生不必要的变数,但他当时正为千飞的事情烦得不行,根本就没有听在耳朵里。

  现在不仅是千飞这个‘变数’在发生变化,连整个剧情都变得奇怪了起来。

  郝子禹提前触发了事件,离厌莫名其妙地醒了过来,江渝本应该在最后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暴露本性坦白事实,可现在眼看着就要断命。

  这一切变化的源头,都是因为他当初脑子一热带千飞回到了荻花洲……

  早知道就该一叉子捅死那个兔崽子!

  江淮不止一次地这么想,但没有一次真的这样做过。

  无风无雨,头顶的枫树枝繁叶茂,枝头被重重一压,当即洒下一片片火红的枫叶落在江淮的发顶。

  江淮带着疑惑伸出手接住,还没来得及细看,便突然从树顶窜下一个人,猛地将他拦腰扣进了怀里。

  “千飞?!”那双熟悉的眼睛仅仅在眼前闪过一瞬,江淮却立马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你怎么在这儿?你的面具呢?江渝和离厌是怎么回事?”

  他实在有太多的问题要问,根本就没有心思去管那双将自己锢得越来越紧的手臂。

  从郝子禹口中得到这个村庄地址的那一刻,千飞已经顺着房梁从天窗跳了出去,而庭院里一排排倒在地上的剑宗弟子,明显是在离厌进来前就已经全部被不动声色地放倒的,这倒也给他节省了不少时间,抢在离厌之前找到了江淮。

  “你说话啊,你怎么了?”江淮见他一个劲地把脑袋埋在自己的脖子里也不说话,还以为他是出了什么大事从剑宗逃出来的。

  谁知就这样僵持了许久之后,千飞缓缓地抬起头,噘起了嘴埋怨地盯着他。

  “江淮,你为什么又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