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应◎

  苏陌的额角磕破了个口子,口子有些深,血珠冒着不大不小的泡一点点挤出。

  他伸手碰了碰,看了眼手上的血迹望着自己的父亲。

  “苏陌,你有没有把我这个父亲看在眼里?抵押房产的事,你一点也不和我商量,还是说在你眼里,我这个父亲已经不配告知任何事了?”

  祁星河坐在老板椅子上,一字不言,正在看热闹。

  苏陌看了眼祁星河,又把视线放在苏任华身上,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苏任华还在歇斯底里地叫嚣,“苏陌,我从小培养你,你就这么回报我的?还是说你一直对我对星河有意见!不告诉我就算了,连星河都不曾告知!”

  苏陌望着苏任华,眼前浮现曾经发生过的画面,那时候苏明冉把祁星河推下楼,苏任华也曾这般对苏明冉说过。

  “苏明冉,你从回家起你就对星河看不爽,我以为你只是在背地里做些小动作,却想不到你胆子这么大,敢把星河推下去!”

  曾几何时苏陌坚信,祁星河嫉妒苏明冉所以把祁星河推下楼,被抓现行后,苏明冉不曾开口解释过,是心虚的表现。

  位置一换,撇开真相不谈,自己站在相同的立场上,他才有些明白,当时苏明冉和现在的自己一样,面对狂躁的父亲,想开口解释,却无从下口,甚至觉得他说什么都是错的。

  是吗?真的开口解释,自己的父亲会相信自己吗?

  苏陌心中依旧存有疑问,或者是种侥幸的心态,毕竟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和苏明冉完全不同。

  他张开嘴道:“我——”

  刚吐出一句话,招来更多的骂声。

  “你有脸解释?你把公司经营成这样,我容忍你继续留在公司已经是看在你是我儿子的面子上,你去问问,谁家像你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蠢货,早把你撵出去了,哪里能让你继续待着?!”

  “一向心高气傲,我和星河处处忍着你,没想到你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过!苏陌,你以为你今天得来的所有成就靠的全是你自己?没了苏家没了我苏任华,我看你在外头就是个讨饭的!”

  苏陌闭上嘴,刚升起的侥幸心被浇灭。

  原来他的父亲只需要一个出气筒,苏明冉是他这群儿女中最好的出气筒。

  回想着苏明冉一贯以来的性格,他一直认为苏明冉的脾气差,像只刺猬,但自己刚承受了一段时间,从压抑到爆发再回归压抑,不也和苏明冉一样吗?

  苏陌的心荒凉一片。

  祁星河在这时候开口:“哥,你听听爸爸的话吧,他也是为了你好。”

  看似帮腔实则说着风凉话。

  这一刻他身边好似站着曾经的苏明冉,面对苏任华的责难他闭口不言,而祁星河是曾经的他,漠视着眼前发生的事,不曾开口帮忙说过一句话,甚至添油加醋。

  他好像遭到了报应,迟来的报应。

  祁星河的“帮腔”反而让苏任华找到苏陌更多的错处,越说越气,越说越过,好一会儿才终于说累了。

  “我没想到苏家竟然出了两个逆子!你们都不如星河!”

  苏陌的思绪回笼,他心里还是存着点气,也存着对苏任华的极致失望,语气没有起伏地道:“房产抵押最迟明天下午审核通过,我现在还可以打电话告诉银行取消。你这么有意见,干脆现在就取消。”

  苏任华愣住了,语气倒是没刚才那么冲,“这是通不通过的问题?”

  苏陌从茶几上抽出一张纸,擦着额角,“那你说是什么问题?”

  “如果不申请房产抵押,外头那群人我们怎么安抚?你能有把握在这件事上全身而退?”

  “你办寿宴那些钱,每个月还款的数额极高,我们损失了现存的挪用资金,银行那边你拿什么还?公司尾款没有结清,追尾款的厂家倒时找上门来,你怎么解释?还有员工工资,公司水电费,税务等等,你还有钱拿出来?”

  一字一句都是当下苏家所面对的困境,都是苏陌认为最合理的解决方法。

  这些话堵得苏任华无法辩驳。

  苏任华历来不管财务上的事,他只会花钱,管账一塌糊涂,从前是沈兰佩派来可信赖的人管账,后来苏陌接手后,全权都交由苏陌打点。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苏任华只有个粗浅的概念,并不深刻,再加上他早些年就是个扶不上位的花花公子。

  如果祁星河没有砸钱投资,一周后其他订单的尾款也到了,足够支付起这些开支,就算没有到,苏陌可以向银行宽限两天,都有法子度过。

  但没有如果。

  苏家的产权已经被苏任华消耗得差不多了,有些不动产名下是沈兰佩娘家那头的,那人家的不动产是得对方解释,得到对方的同意。

  一番解释下来,来回的时间就得三天左右,沈家一家子搬迁国外,那头同意后,手续流程更加繁琐。

  最快拿出钱的只有苏家现居的房子,套现数额大,审核通过快,其他房产的房子面积小,风景相对差,最快可挪用的资金有限,虽说现在银行能够迅速拨款下来的资金也就几百万,但刚好能弥补费用。

  后续银行才能吐露更多的钱,可时间长短不一。

  苏陌原以为苏任华经营公司多年,是知道这套流程,不曾想苏任华就是个草包,最基本的规则都摸不透,脾气倒是越发渐涨。

  他本是可以生气发火,可这些天见了太多令人生气、失望的事,他的高傲气恼像是被抽光了,只剩下疲倦。

  每天不停歇地去约见曾经的顾客,曾经的一些朋友,说尽了好话,喝不完的酒,每天忙到夜里三四点,第二天又早起。

  他太累了,昨夜又一夜没睡,处理抵押房产的事,今天火急火燎安抚着一堆人。

  忙完这些,他的父亲,他曾经疼爱过的弟弟,一个把他当成发泄的工具,一个冷眼旁观。

  想到这儿,苏陌又念起苏明冉,他曾经也是这样的吗?这漫长的日子,他又是怎么熬下去的?

  面对苏陌一连串质疑,苏任华根本没有解决方法,支支吾吾地道:“你、你…总之,抵押房产这件事,凭什么不和我商议?”

  苏陌按着额头,“您在我十八岁时,把家里的房产加上我的名字,对我说过,必要时可以拿去抵押,都忘了?”

  苏任华失语了,好半晌才找回存在感般,强词夺理道:“那也不能说抵押就抵押!你不要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星河能砸钱投资,现在对方卷款跑了,那也都是你的问题!”

  苏陌深呼吸着,尽量平和地道:“所以我并不赞同投资,遇上这种事,第一步该是查清对方现在在哪里,或者锁定对方的账户,如果账户是假的,再向银行反馈,报警,能追回多少算多少。”

  “而不是找上合作人,和合作人一起相互推诿。”

  这教训的口气苏任华越听越不爽,“你以为我没有这么做过?对方出手不露马甲,人家早早把钱挪出去了!”

  “星河第一次接手这件事,你劝了,有认真劝?还是等着他出错你冲锋陷阵,好凸显你的功劳把位置要回去?”

  苏陌不想说什么,他把手里沾着血的纸,扔进垃圾桶里,离开了办公室。

  公司上下因为这次的事件闹得人心惶惶,全都担心公司能不能够经营下去,甚至开始了大规模写辞职信。

  “这个月工资还能不能拿到手啊?万一倒闭了,我找谁要钱去!”

  “你问我做什么!你去问苏陌去!他在那边。”

  苏陌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他的胃部很疼,脸色惨白一片,捂着肚子靠在桌子上。

  周围的员工瞧着他的桌面,开始七嘴八舌说话。

  “喂,你们家到底还能不能发工资了?不发工资我去劳动局告你们去!”

  “别装死啊!你摆出这副模样给谁看?”

  “说句话苏陌!”

  附近再闹腾苏陌也没有抬起头,他太累了,累到整个人都是虚脱的状态,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也没有休息,脑袋一阵阵抽搐的疼。

  “都成这副样子了,还那么傲气。”

  “他一直都那样,对他亲弟弟都那样,更何况对我们。”

  “那我们还辞不辞职了?”

  “辞吧,我还可以提前去找下家。”

  “我等等看吧,能熬一点是一点。”

  “万一他们不给公司?”

  “不给工资,我就把办公室所有的电脑拿去卖了!”

  “好主意!”

  渐渐地人群散去,各做各的。

  苏陌头太疼了,浑身冒着冷汗,他想喝水,拿起桌面上的杯子去茶水间接水。

  起身的速度太快,一阵晕厥,连人带椅子直接摔在了地面上,后脑勺重重撞在墙面上,动静很响。

  周围的员工看了眼继续手里头的事情,漠不关心。

  苏陌疼得起不来,他强行撑起身,又倒在地上。

  胃部火烧火燎地痛着,他嘴里的唾液增多,泛着恶心,眼前的视线模糊,窝在这个角落很久。

  隔了很久,恍惚听见附近的动静。

  “他怎么了?我们要不要把他扶起来?”

  “别吧,万一碰了他,到时候说我们推了他,就说不清了。”

  “你心眼够坏的,不过这时候晕倒确实有点奇怪,不会是故意装死不发工资吧?”

  “我哪里有他坏,他当初就是这么对待他亲弟弟的,亲生的弟弟耶,我看着就害怕。”

  “那还管不管了?”

  “不管了,管什么管!”

  “到点下班了!”

  办公室内的人陆陆续续离开,最后把灯关上,苏陌静静躺在地上,没有人理会。

  他挣扎着起身,想拨通急救电话。

  艰难找了一圈,手机不知所踪,尝试着呼唤其他人,可这层楼哪里还有其他的人?

  外头的天越来越黑,苏陌疼得动不了,静静听着这层楼的动静。

  原来一个人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是难受的,是绝望的。

  他闭上眼,脑子里全是苏明冉那时候躺在办公室的样子。

  ……

  夜幕已深,办公室的走廊上有轻缓的脚步声,一步步向苏陌靠近。

  苏陌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他浑身动弹不得,渴望有个人来救他,但也害怕突然出现的人。

  夜深露重来的人是敌是友,苏陌根本不清楚。

  脚步声在最后进办公时加快前行着,苏陌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办公室内的灯猛地打开,苏陌的眼睛长时间浸在黑夜里,不禁眯起了眼。

  他心脏凸凸跳动,强行睁大双眼,依稀辨认出来的人,是他们这层楼的清洁工。

  清洁工阿姨看见地上躺着的人也吓了一跳,急忙把苏陌扶起。

  “苏总,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陌的心脏恢复跳动,他按住阿姨的手用尽可能最大的声音喊着:“叫、叫救护…救护车!”

  阿姨连声点头,“好好好!”颤抖着手,费了半天劲打开手机拨电话。

  电话拨通后,阿姨从没有打过这种电话,汇报给急救电话的信息说得支支吾吾,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急得冒汗。

  苏陌没有力气根本帮不了她,好在电话那头的引导专业,急救电话收到地址和苏陌的情况表示会立刻赶来。

  电话挂断,办公室内恢复了安静,阿姨也没有走一直守在苏陌身边哆哆嗦嗦的,似乎比苏陌还要害怕。

  苏陌艰难呼吸着,他怕身旁的阿姨丢下他不管,忍着疼痛安抚着阿姨,“你别怕。”

  阿姨带着哭腔道:“为什么每次我都能遇上这样的事?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我真的不想被开除。”

  她不清楚苏陌为什么会躺在这儿没人管,上一次苏明冉躺在办公室也是这副模样,把她吓坏了。

  苏陌向阿姨要了一杯水,温吞地喝了两口,他怕喝太多会吐出来,喘着气道:“每次?”

  阿姨年龄大了,眼角全是皱纹,一双眼满是沧桑,操着一口浓重的家乡语音,“苏总忘了上次你的亲弟弟倒在办公室的事了?那天也是和今天一样,他一个人躺在那里把我吓了一跳。”

  “我过去的时候他还没有醒,我很担心,又碍于你的面子没有帮他。后来我去倒垃圾的时候看他下楼一头栽在地上,天爷菩萨哟。”

  “苏总,一家子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把人害成这样?”

  阿姨嘴里一直念叨着,苏陌越听心里头越是沉重。

  窗户外急救车的鸣笛终于响起,苏陌彻底松了口气,对着阿姨道:“我知道错了。”

  阿姨也放松下来,深深叹息着,“知道错了就好,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问题直接说,你们身上流着同一条血,从同一个人的肚子里出来,再大的仇怨也能化解。”

  “和你弟弟好好地道个歉,多关心你的弟弟,他会原谅你。”

  走廊上的脚步声越来越多,冲进来几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

  “他是病人对吧?”

  “嗯对对对,你们终于来了,快快看看他怎么样了!”

  医生上前查探环顾一周,“没有给他的家人打电话通知赶紧过来?”

  阿姨沉默,苏陌的目光则是放在了办公桌上。

  他被革职后重新回到公司,原先的一些东西都放在这张小办公桌上。

  其他的东西在苏陌眼里已经模糊看不清,视线焦距在那张缺了苏明冉的家庭合照上,耳边是医生的话:“他家人呢?联系他的家人一起去医院。”

  苏陌望了眼桌子上他摆放着唯独缺了苏明冉的家庭合照,他静静牵起嘴角一抹苍凉地笑。

  苏陌被送往医院,苏任华和祁星河第二天下午才来看他。

  祁星河提着一筐没有几个的水果摆在病房的床头柜上。

  苏任华嫌弃消毒水混杂着苏陌身上的药味,捂着鼻子靠近苏陌。

  一旁的祁星河在催促,“爸爸,你别忘了一会儿要去别家医院看看我的鼻子,我鼻子要做最新的手术!”

  “好好好。”苏任华被祁星河催促的不耐烦,看了眼苏陌的医药费,“啧”了声,“那么贵?你身体一向好,说生病就生病了?你这不是唬人玩的吧?”

  苏陌闭上眼不理会苏任华的无理取闹。

  “在我面前装什么大少爷!真是晦气。”苏任华有些厌恶地道:“你既然病了就在家里头好好养着,父子一场不会让你吃亏,至于公司的事,以后不用你管了。”

  苏陌仍然躺在病床上不吱声。

  “说话。”苏任华扫了苏陌一眼,“不知情的以为床上躺着个死人。”

  苏陌闭目养神。

  苏任华继续待着徒增生气,看苏陌没什么事,带着祁星河去别的医院整鼻子。

  最近祁星河的鼻子越长越是奇怪,得好好注意。

  苏陌一个人在医院躺了半个月身体才逐渐恢复,医生建议他以后千万别再喝酒了。

  浑浑噩噩出了医院,苏陌望着四周忽然不知道该去哪里,最后他去了派出所询问苏明冉的下落。

  这是他第一次询问苏明冉的事,到了派出所后有些局促地张望着,就连开口说“苏明冉”这三个字,都像是卡在咽喉里,发不出声。

  派出所的人很忙,电话响个不停,人也来去匆匆,问不出什么,失败而归。

  准备离开时,派出所的一名警察叫住了他。

  “你是苏明冉的哥哥,苏陌?”

  苏陌停顿一秒,回答地艰涩,“是。”

  “现在你们的企业还是你在经营?”

  “不是。”

  “那你认识柳季青吗?”

  “柳季青”这三个字一经说出,苏陌明显愣住,“认识。为什么要提起他?他和我弟弟的失踪案有关系?”

  警察却不说了,眼神紧紧锁住他,“你和柳季青是上下级的关系?”

  “对……”

  警察问了很多关于柳季青的事,这对于苏陌来说一头雾水。

  盘问了快半个小时,警察才放他离开。

  苏陌回到苏家时,沈兰佩也在苏家。

  前阵子沈兰佩过完寿宴后被气个半死,她娘家一些人把她接走带她出去散散心。

  还没缓过神来,苏任华又出了这档子的事,好好的散心时间再次被打搅,回了苏家开始教训起苏任华。

  “我把公司交给你,不是让你乱来,你看看公司被你经营成什么模样了?!是不是又想在祠堂罚跪?!”

  沈兰佩穿着一身华服坐在客厅正中央,她按着被气晕的头,眼神盯着自家不成器的儿子。

  沈兰佩旁边是苏慈,她丈夫在外的私生子。

  原本苏家这档子事,以苏慈外子的身份绝对不能参与,况且苏任华历来对苏慈没个好脸色。

  那次寿宴过后,苏慈花费重金请沈兰佩游玩,沈兰佩身上穿着的墨绿色旗袍价格不菲也是苏慈在沈兰佩身上的花销。

  几次下来后,沈兰佩对苏慈的态度改善了些,也在苏家混上了点职位。

  自家儿子把公司折腾成这样,现在沦落到抵押房子还债的地步,她这个做母亲的不可能不对苏任华失望,干脆把苏慈弄进去,替她看着点。

  相比之下,苏慈就省心多了。

  苏任华对沈兰佩的话是敢怒不敢言,又碍于苏慈在这儿,只能替自己找补挽回颜面,“都是苏陌干出来的好事!”

  这话好被回来的苏陌听个正着,他没什么表情地对着沈兰佩鞠躬,“祖母,我从医院回来很累,我想先回房间。”

  祖母心疼自己的大外孙,挥了挥手,“去吧。”随后又教育着自己的儿子。

  “我可听说了,是那个祁星河的主意,他呢?见到我来也不来问好,心虚了?”

  祁星河鼻子动了手术还没有恢复不敢出去见人。

  苏任华心里清楚,替祁星河找借口:“他身体不舒服,休息去了。”

  沈兰佩冷哼一声,“动不动身体不舒服,也不知道你们俩夫妻供着他是为了什么。苏明冉呢,我那个小孙子现在到底是什么样没人说句话?”

  苏任华眼神飘忽着,“您别管了,我自己会处理。”

  沈兰佩气笑了,当初宴会结束后她也问过苏明冉的情况,却回答得支支吾吾的,她一查发现自己孙子失踪了,当场气得晕过去,又时常向人打听苏明冉的下落。

  “人你务必给我找到,找不到,你也别想在公司待着!”

  说到这里,沈兰佩把话题给扯了回来,“公司上的事我不懂,但我不懂其他人一定比我懂,如果你管理不好公司,我就替人帮你管,到时候你就退位让贤吧。”

  苏任华只能怯懦地点头。

  苏任华心里一紧,“放心吧母亲,公司现在由我接手不会再出现什么差错,您放心。”

  他扫了眼沈兰佩旁边的苏慈,“也请某些人也省了动别人蛋糕的心思。”

  苏慈不做声,一直默默在沈兰佩身边站着。

  一周后,苏家公司的经营权又重新归还给苏任华,苏任华重新上任的第一天收到了员工大量的辞职信,把苏任华气个半死。

  “都是一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公司又不是拿不出钱养他们!”

  苏任华在办公室里发火,把桌面上的东西全都扔在地上。

  祁星河也在办公室,他现在的职务是公司的副经理。

  他刚做完手术脸部还在恢复期有些肿胀,到底是能见人。

  面对苏任华的暴怒,祁星河拿着镜子不停地照着自己这张脸,“怕什么,人再招过,现在大学生那么多,还怕没人上岗?”

  苏任华还在发脾气。

  祁星河无语地道:“爸,你在这里发脾气不如想想办法怎么才能挽救公司,现在公司债务很多,房子又被抵押出去,我才不想住进小房子里。”

  苏任华想对祁星河发火,到底是强压了下去,现在确实还有个法子可以拯救公司。

  “你音乐学得怎么样?”苏任华问。

  “就这样啊。”祁星河开始上网购置一些列的护肤品。

  “成!”苏任华脑子一闪而过一个念头,“你哥直接为你打造的人设还可以再用,我们换个名字继续在网上造热度,反正你的脸也换了。”

  “嗯,然后?”

  苏任华手指敲着桌面似乎是在思考,“你哥那阵子的为你制造的热度很高,我们可以复制,你再写首曲子发歌。”

  “写歌?”祁星河停下购买护肤品的手。

  “你上回写得不是挺好的吗?”

  祁星河眼神游移,而苏任华完全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兴致勃勃地道:“这次一定要万无一失,一炮而红。他苏陌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

  ……

  杨氏集团高层今天聚集在某高级公寓外,等待大门打开。

  公寓内的管家朝着他们鞠躬,“各位请往里走。”

  这住处虽叫公寓,面积却很大。

  有个中式庭院,穿过拱形小桥,经过一段十字路才到正厅。

  正厅的正中央是一块屏风,上面画着一幅山水画。

  杨氏的高层个个年薪百万千万,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也都见过,这么一幅画挂在这儿对于一企业的总裁来说太过低调。

  管家见高层们都在看画,笑着道:“这画是我家先生闲来无事画的,让大家见笑了。”

  “杨总自己画的?真不看出,他还有这种雅兴。”

  “你当你自己下班泡吧这么俗气?外头那布置足够彰显杨总平日里的习性。”

  确实,外头的院落是偏传统的中式风,客厅内的布置大概也和院落差不多,低调又奢华。

  管家笑着道:“里头请。”

  管家把高层们带到二楼的会客室,为高层们端茶上点心后,才道:“各位稍等,我去请先生。”

  对着众人微鞠躬,就着这个姿势退到门边,再转身出去。

  众人倒是对这管家颇为满意,“哎,你们谁和杨总关系好,能不能帮我问下,他哪里找来的这管家?”

  “我记得杨总家里之前没有管家,都是保姆打扫,现在怎么有了?”

  “不清楚,杨总的事,我们又怎么会熟?”

  后院内,杨凌煊正拿着工具为苏明冉做秋千。

  他从外头带回来几块晒干的大木头,划着尺寸标注,一会儿拿工具锯断打磨。

  而苏明冉举着水管欢快地跑来跑去浇花。

  管家来的时候,苏明冉正使坏往杨凌煊那儿泼水,被杨凌煊发现后又笑得跑开了。

  杨凌煊浑身是水非常无奈。

  他们身边跟着一条黄色的小狗,摇着尾巴围着苏明冉跑来跑去。

  这种场面时江见得多了,每次看见都觉得温馨。

  时江几乎是从小看着杨凌煊长大的。

  在杨凌煊小时候杨青山和夏文秀都很忙,陪在杨凌煊的人一直都是他这个管家。

  后来家中有事请假一段时日,后来回了杨家才知道,杨凌煊被人贩子拐走了。

  那阵子杨氏夫妻俩都在自责拼命寻找杨凌煊的下落,终于把人找到了,杨凌煊却变得更加不爱笑。

  再后来杨凌煊出国深造再回国,时江没有收到继续回杨凌煊身边工作的通知,他以为他的小主人不需要他了,一直跟在杨青山那边做事,直到某日杨凌煊回了老宅,亲自把他请回去。

  杨凌煊的父母生养出来的儿子从不娇惯着,该做什么放手让自个儿的孩子去做,所以时江觉得杨凌煊不需要自己了,也很正常,一直到杨凌煊接管整个杨氏企业。

  突然把他叫回去,这倒是不正常。

  怀揣着疑惑的心思,时江来到杨凌煊置办的新住处,发现里头藏着一个青年。

  时江初次见到苏明冉的时候,苏明冉正哭着嘴里喊着“宣宣”。

  而一向严肃话不多的杨凌煊,竟然大步走向他,非常着急地抱着苏明冉。

  时江有些震惊。

  直到杨凌煊向他解释苏明冉的情况,时江才明白杨凌煊要他回去不是照顾他,而是要照顾另外一个人。

  照顾苏明冉对于时江而言,难又不难。

  苏明冉的心智慢慢恢复到八岁孩童时的样子,好玩,捣蛋,惹事。

  在杨凌煊身边时,苏明冉是活泼的,无论他再闹腾,再把整个家翻得不成样子,杨凌煊都不会生气,反而会陪着苏明冉一起玩闹。

  但杨凌煊不在,苏明冉会紧张无措甚至害怕,他把自己缩在一个角落里,警惕着四周的动静,直到杨凌煊把他叫出来。

  所以每次杨凌煊有事不得不出去时,时江都会头疼。

  苏明冉太依赖杨凌煊了,仿佛整个世界全是杨凌煊。

  这样的情况时江很担忧,因为谁也没办法保证会陪伴一个人一辈子,杨凌煊总会觉得累的时候。

  当然时江也有欣慰的时候,每次看到苏明冉捣蛋,杨凌煊的嘴角总是微微上扬,比起以前的状况好了很多。

  或许杨凌煊对于苏明冉的现状而言是他的整个世界,苏明冉之于杨凌煊也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先生,高层的人都到了。”时江打断他们的玩闹。

  杨凌煊擦了把脸,对时江点头,“我换了衣服就来。”

  杨凌煊刚抬起脚,苏明冉扔了水管跑了过来,仰着头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依赖,“你要去哪?”

  杨凌煊帮着苏明冉擦去脸上的水珠,“刚才不是说了,我要去开会。”

  苏明冉揪着杨凌煊的衣摆不愿松开,“就在这里?”

  “对,就在这里。”

  苏明冉眼巴巴地望着杨凌煊,隔了会儿才松开手,“哦。”

  杨凌煊察觉到了他情绪不高,弯着腰和他眼神对视,“我很快,十分钟,你在客厅看到分钟走过两个格子,我就出来了。”

  苏明冉低着头,“嗯,那你快去快回。”

  杨凌煊轻叹口气,捏了捏他的脸颊,回了房间换衣服。

  换做是其他八岁的孩子,这么被人宠着早就肆无忌惮了,可苏明冉不是。

  苏明冉想要他陪着,却怎么也不肯说,像是怕惹他生气。

  杨凌煊快速换好衣服,从窗户往外望看见了站在院子里发呆的苏明冉。

  苏明冉的过度依赖是因为心理创伤,他渴望别人爱着,害怕被抛弃。

  医生说这类的情况难以治愈,得让他多出去见见,拥有舒适的交际圈,也要适当的和杨凌煊保持一定距离,让他习惯性一个人。

  杨凌煊想带他多出去走走,可苏明冉很害怕碰见陌生人,只能接着开会的由头离开一会儿。

  一切只能慢慢来。

  杨凌煊最后看了眼,进了会议室。

  这次的高层会议是每月一次,是他的副总特别要求的,用来汇报一月内公司的各类项目便于杨凌煊掌握公司方向。

  会议时间很短,杨凌煊不能离苏明冉太久,所有高层尽可能用最短的时间汇报工作。

  “本月运营部那边……”

  会议室上,高层们汇报着,杨凌煊一心二用,时不时看眼手机上的时间。

  十分钟很快过去了,这次的会议有些超时,还有三位高层没有汇报完毕,但杨凌煊坐不住了。

  他先是对所有人说“抱歉”,急匆匆开门出去,把在客厅里望着时钟发呆的人带到了会议室。

  期间两个人的手一直紧紧牵着。

  会议室的人共有十几位,一个个眼神观察着苏明冉。

  苏明冉躲在杨凌煊身后,害怕地揪着杨凌煊的衣服。

  杨凌煊带着他,把他按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察觉到苏明冉的手心出了汗,递给他手机转移他的注意力,“玩游戏?”

  最近苏明冉迷上一款游戏,天天都要玩,杨凌煊怕他玩得太入迷伤眼睛,强行告诉他一天只能玩三个小时。

  今天的三个小时花光了,不能玩了,苏明冉沮丧了好一会儿求了杨凌煊很久,现在又能玩了,忘记了紧张感,一双漂亮的眼眸瞬间亮晶晶的,高兴地点头。

  “好啊好啊!”

  于是严肃的会议室里头时不时传来一些细小的游戏声。

  高层们面面相觑。

  杨凌煊的会议手机必须静音,这是杨凌煊的规矩,现在规矩被一个陌生的青年给打破了……

  杨凌煊再次道:“抱歉,需要声音再小一点吗?”

  高层们摇头,这青年玩游戏专注,声音不算刺耳,并不受影响,只是看起来脑子不正常。

  五分钟后,会议结束,杨凌煊对会议室的人道:“辛苦大家了,没有其他事可以去隔壁用餐再走。”

  高层们正要回答,一道特别的声音首先响起。

  “我还要玩,不饿!”苏明冉对着手机嘀咕着,他以为杨凌煊和他说话。

  杨凌煊笑了下,捏着苏明冉的脸颊,“还要玩?”

  这声音柔和的能滴出水来,听得一众人头皮发麻。

  “嗯,要玩!”

  “还没有玩够?”

  “没有!”

  “那今天玩了,明天就不能玩了。”

  杨凌煊想逗他,只有八岁智商的苏明冉却信了,抬头望着杨凌煊眼里头全是委屈的泪花,要掉不掉的。

  杨凌煊被他吓了一跳,只好哄着他,“骗你的,明天也可以玩,不哭了。”

  苏明冉生气地拍到杨凌煊想替他擦眼泪的手,专注地继续玩游戏。

  那群准备要出去的高层看得目瞪口呆,眼里全是——“这特么是杨总?、“杨总脾气这么好了?”、“这人谁啊?能让杨总亲自哄!”的表情。

  他们的杨总,做事滴水不漏,情绪永远不外露,前阵子他们吞并了最大的对头公司汇报给杨凌煊时,杨凌煊神情淡然地点头表示知道了,再给他们发奖金,从来没见过他愉悦开心的笑。

  就连杨凌煊的秘书团,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犯了错杨凌煊还是该责骂就责骂,平常说话也没有那么温柔过。

  高层们突然就不想走了,各个找理由磨蹭着不肯离开,试图窥探杨凌煊的私生活。

  然后他们看见杨凌煊把那人带到了后院里,杨凌煊折起袖子锯木头,那人蹦蹦跳跳地在杨凌煊身边转圈,时不时把木头碎屑放在杨凌煊的头发上,再跑开。

  而他们的杨总完全没有生气,还笑,笑得很开心。

  真是奇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鞠躬

  感谢在2023-07-31 17:22:59~2023-08-01 16:53: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糯米糍10瓶;小肥妹103305 5瓶;西洲@南风、阿巴阿巴阿巴、63208021、长千十长、颜鹤笙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