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林眉梢微挑,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

  这臭小子!

  “你让我滚我就滚,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放下拦人的那条腿,楚南林抱着胳膊,靠在墙上。

  虽然他身高不如邵越,但从气势上,却莫名压了邵越一头。

  “喂,你就这么讨厌我?”

  看楚南林纠缠不休,邵越眉头皱起,看着颇有几分不耐烦。

  他薄唇一抿,没有开口。

  脾气又倔又犟,还只认一个死理。

  不愧是我。

  楚南林有一点想笑,很快忍住了。

  “邵越,你要讨厌我,就和我说一声。”

  楚南林语调微扬,头上那个小啾啾也跟着动了动,“要不然我怎么知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邵越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看着他。

  半响,终于吐出那四个字。

  “我讨厌你。”

  他们之间的关系,注定不能和平相处。

  “所以……”邵越声音加重,“你能不能别来烦我了。”

  不管楚南林究竟吃错了什么药,邵越都不愿意再跟他扯上任何关系。

  邵越以为自己这么说,楚南林就会放弃,谁知他听到同样斩钉截铁的两个字。

  “不能。”

  他垂眸看去,少年眼角上翘,眸子微微弯起,分明是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放在这张脸上,却平白多了些狡黠。

  “如果你要觉得,我道一次歉不够的话,那现在,我可以多道几次。”

  少年微仰头看着自己,纤细的脖子上包着纱布,那一小块突出的喉结便分外明显。

  下巴弧度圆润,红唇微张,鼻梁高挺,桃花眼大而明亮,里面清晰的倒映出自己的身影。

  很难有人会对这样一张脸说出拒绝的话。

  喉咙微微一动,邵越毫不犹豫的抬脚离开。

  “喂。”

  楚南林跟在他后面,“邵越你等等。”

  “我错了我错了。”

  “刚刚那个问题别纠结了,讨厌我就讨厌我吧”。

  “邵越,我不是来找你说废话的。”

  邵越身高已经超过一米八,腿又长,走的很快。

  楚南林这具身体才将将一米七,矮了他一大截不说,腿也短了不少。

  为了跟上邵越,他不得不小跑几步。

  走到自己房门前,邵越正准备开门,横空插进来一只手,按在了门上。

  再度拦在邵越面前,楚南林的声音有些气喘。

  然后他顶着邵越愈发不耐烦的目光,掏出了一个东西。

  “是不是因为这个东西,你之前那次才会来踹我的门?”

  少年白皙细腻的掌心,捧着一个他无比熟悉的红色盒子。

  邵越目光骤然一缩,反射性就要伸手去拿。

  楚南林收回手,“你还没有告诉我是不是呢。”

  邵越眼神变冷,声音压的很低,高挑的身形竟然有种无形的压迫感,“给我。”

  “给你给你。”楚南林塞给他,“打开看看,有没有少什么。”

  不用他说,邵越已经一手掀开,甚至顾不得楚南林这个外人在,目光粗粗一扫后,脸色终于和缓一些。

  他重新合上,再看向楚南林时,语气带了点质疑。

  “你从哪里拿到的?”

  楚南林毫不犹豫的把黑锅推给别人。

  “今天我去管家屋子里帮他拿东西,无意中在他的办公桌里看到了这个。”

  “我当时好奇,管家一个大男人为什么会有这种女性的首饰盒。”

  “然后我就偷偷打开看了看,发现里面刻着你母亲的名字,就想着或许是她留下的东西。”

  他这段话,很好的解释了为什么那天去看监控时没有发现异样。

  如果是管家去拿的,那么肯定是受陶容的指使。

  身为别墅的女主人,陶容自然能随意进出书房,甚至修改监控,不让邵越发现。

  “所以我就偷偷把它带了出来,想着找个机会还给你。”

  因着关门的动作,两人间的距离很近,近到他可以轻易数出邵越长而卷翘的睫毛。

  楚南林眼角一弯,眉下那颗红痣愈发明显,“你上次那么生气,是不是以为这件东西被我拿走了。”

  邵越没有察觉这种过于亲密的姿态。

  他宝贝似的抱着这个盒子,听到楚南林的话,眼神似乎有些怔然,半响后,他垂下头,低低嗯了一声。

  浓密的睫毛低垂下来,遮住了眼中的神色。

  提起去世的母亲,满身戒备的少年才放下那些竖起的刺,露出一点柔软的内在。

  看着这样的邵越,楚南林的目光也不由得软了下来。

  果然还是个小孩。

  此时此刻,楚南林更加坚定自己的决心。

  或许,他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上天给了他一次机会。

  那些残酷的,冷漠的真相。

  只需要被他一个人知道就行了。

  这个世界的邵越不需要承担那些既定的责任,也不用被所谓的命运束缚,他可以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只需要肆意活在阳光下。

  那就是最好的人生。

  “那你换个地方放吧。”楚南林好心帮他提建议,“放到你以前住的地方,管家他们就发现不了了。”

  “我知道。”

  盒子里,对外人来说,只是放了一堆杂物。

  但这却是邵越最珍贵,最温暖的一份的记忆。

  有人关心他,有人爱他,他不是独身一个人。

  邵越就是怀抱着这份记忆,坚持了很久很久。

  “这个首饰盒很好看。”楚南林仿佛不经意间问出口,“能和我说说,你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因为两人的身份,这本该是个很敏感,亦或是尖锐的话题。

  但或许是楚南林的声音太轻缓,又或许是这时的气氛太好。

  往常那些冷漠的,厌烦的冷嘲热讽,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

  走廊处有微风吹过,扬起暖黄色的窗帘,阳光自窗帘缝隙透进来,洒在楚南林身上。

  分明还是那个人,那双桃花眼。

  但是当邵越望进那眼中时,竟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仿佛他看到了镜子那端的另一个自己。

  这种熟悉感,让他有了一种冲动。

  独自一人行走了许久的少年,突然想将全身的伪装撕开,袒露给另一个人看,寄希望于得到问候与安慰。

  可因为经历了太多风雨,承受了太多谩骂,犹犹豫豫,最后只敢试探性的露出一个小口。

  从他压抑的,沉默的内心深处,稍微泄出只言片语。

  “她……是一个很温柔,很热爱生活的人。”

  “即使我们没有……多少钱,住的房子很破旧,她也能在下班之后……种几朵花。”

  开了口之后,后面的话就变得顺畅很多。

  “她不太会做饭,最拿手的是皮蛋瘦肉粥。在唯一的孩子考上高中后,她开心的做了一大锅粥。结果两个人根本喝不完,最后被她拿去,送给了流浪的猫猫狗狗。”

  说到这里,邵越嘴角微微弯了弯。

  他没有注意到,身旁的楚南林垂下了眼睛。

  时隔多年,他的记忆已经不甚清晰。

  但皮蛋瘦肉粥,却始终在他记忆里占据一席之地。

  后来,他喝过许多次,却始终没有找到那份熟悉的味道。

  “她总是做些很苦很累的工作,有的时候,辛苦好几个月,才能勉勉强强凑齐我的学费。”

  “可是每当我说,我不想上学了,去帮她的时候,她就会敲敲我的额头,说,老娘的儿子这么聪明又这么帅,不好好学习,实在太可惜了。”

  “虽然我们活的很苦,很累,但她总是教导我,做人要问心无愧,堂堂正正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这样好的她……”

  邵越声音有些艰涩,仿佛压了许多年的重负,终于找到一个出口。

  “怎么可能会去破坏别人的家庭。”

  这一个疑问,是邵越心底压抑了许久的噩梦。

  邵越始终不愿意相信。

  那样教导他,宁愿自己苦点累点,也要用自己双手赚钱养家的母亲,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可所有人都在告诉他,逼迫他相信,他母亲是个小三,破坏了别人家庭。

  他的存在,就是铁板钉钉的证据。

  知晓一切真相的楚南林心中一痛。

  他很想就这么脱口而出,告诉邵越,这一切都不是他想的那样。

  但是他不能。

  因为知晓真相后,所带来的代价,是巨大而沉重的。

  他将一只手放在邵越肩膀上,仿佛这样,能够给这个迷茫而脆弱的少年一点力量。

  “我相信你。”

  少年声音温软,语气却极为坚定,仿佛他真的全身心信任着这个人。

  简简单单四个字,不需要任何多余的修饰,却能够在听者心中掀起巨大的波澜。

  风吹起少年栗色碎发,随风飘扬。

  邵越抬眸,刚好撞进楚南林的眼中。

  很难说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人的眼睛是很复杂的,能够清晰的表达出一切情绪。

  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都不会起作用。

  琥珀色瞳孔在太阳照耀下,隐隐带着一层金色的边缘,清澈如一潭湖水。邵越却恍惚间,以为自己看到了阳光的模样。

  它总是温暖又明亮。

  高高挂在天上,毫不吝啬的照耀着每一位旅人,为他们指明方向。

  沉默了许久的系统突然在楚南林耳边叮了一声。

  “成功触发支线任务,‘邵越的好感度’”

  “目前好感度为百分之五,请宿主再接再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