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又回到多年前那个雨夜,大雨倾盆,一道道白练在头顶盘旋。
高炀一头冲进茫茫雨幕。
当他挂着一身水珠狼狈不堪迈上白虎殿的台阶,守在廊下的正是当年的御前大总管郭淮。郭淮对他的出现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在他求见皇帝时促狭一笑:“燕王殿下,这个时候求见陛下恐怕不大方便啊!”
“让开!”
郭淮没有动,脸上始终维持着含蓄的恭敬的笑。但其实所有人都知道那笑容里的恭敬,或多或少都掺杂着些许利益的成分,又有几分是真心?高炀没有和他多废话,当即拔剑,大总管被压在颈部的利刃着实惊了一下,但也仅仅是一瞬间又恢复如常。
“殿下杀老奴只是举手之劳,不过有件事还请殿下仔细思量。眼下圣驾正在殿里,圣驾前若见了血光,只怕对殿下将来不利吧?杀老奴轻而易举,只要您稍微动一动手再用点力就好,只是值不值还得您拿主意。”
高炀嘴角一抿,手缓缓下移还剑入鞘。郭淮暗暗松了一口气,但他这口气还没完全吐出来,高炀当胸一脚,大总管痛苦地弯腰。
“你说的没错,杀你确是不值。”
跟着一脚迈上台阶,再也不看郭淮一眼。
守在白虎殿前的两名小太监根本拦不住人,高声唱道:“燕王殿下驾到!”
沉重的殿门被推开,高炀踏进大殿,一股奇特的香味扑面而来。
“放肆!”
内殿传出一声怒喝,高炀单膝跪地:“儿臣有要事求见父皇!”
“没空!明日再说!”
哐当,内殿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撞倒了。
高炀眉头一跳,跟着便听到一声粗重的闷哼。
对于高炀的坚持,先皇并不为意。都说知子莫若父,先皇很清楚如何用最锋利的武器精准刺入对方的要害。
一阵冷笑又从内殿飘出:“怎么,吾儿可是要一心为朕守夜吗?罢了,你有此孝心朕不便过多苛责,你愿留下就守着吧!”
内殿烛火明明灭灭,芙蓉帐暖,丝毫未受肆虐的风雨影响……
“…………陛下陛下……呜呜呜呜呜……!”
“……陛下求您轻一点!”
高炀用力攥拳,指甲狠狠扎进掌心。
皇帝调笑道:“喜欢吗?”
重重的喘息过后,慵懒的声音道:“臣很喜欢。”
“那还要吗?”
年轻的声音猝然拔高:“要!”
“求朕!”
一阵哭腔崩溃大叫:“陛下求您了!”
仿佛陷入绝境的野兽,在濒死之前的绝望里寻到了唯一的救赎,所有的恐惧难耐最终都化作断断续续的崩溃啜泣。
高炀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白虎殿大门的。他就像一具失去灵魂的布偶,与郭淮擦肩而过时大总管一度怀疑他已经没有了气息,然后就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再次投入接天的雨幕。
他并非有特殊癖好之人,只是存了最后一丝侥幸前来,希望不是那个人。
但是他错了。
他听出了那个人的声音。
白虎殿,先皇阴鸷的眼睛眯了眯,这时柔软的身子如灵蛇缠了上来:“陛下,刚刚奴才学的像吗?”
“像!”
先皇笑道:“怎么来讨赏?”跟着又压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