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一孽障目>第一百三十章 、互相出卖

  杳霭流玉,烟波浩渺。

  颜筠谦顺着自己开出的道走回了太清天,抬首望去,青烟缭绕的天门下影绰绰地显出一道身影,灰袍道髻,颀长瘦削。

  少年一双红瞳熠了熠,快步迎了上去,脱口而出便唤他一声:“师父。”

  “去哪儿了?”

  人未到,声先至,言如青显然已经在天门下静候多时。

  他手中未执拂尘,眉眼淡淡地看着颜筠谦,见少年面色无异,紧绷的嘴角陡然松了下来。

  颜筠谦解释道:“下午在天门口瞧见了个迷路的公子,我就擅自做主把人送回去了。不曾想一来一回,耽误了好些时辰。”

  “你倒是好心。”

  言如青没细问,喉头微动,半晌还是补了后半句,“……却叫为师好找。”

  墨砚总嫌弃颜筠谦那几个分身看着吓人又碍眼,故而颜筠谦把那几个自己全都撤了回去。

  如今仙界阴阳轮转和人间一样,言如青一下午都没瞧见他人,还是捺不住出来等了片刻。

  万幸是等到了。

  颜筠谦听言如青最后埋怨似的一句,心头一颤,难得不依不饶地追问道:“师父曾对我说「天下偌大,随你喜欢去哪里」。

  可我下午才走了几个时辰,为何师父已经出来等我了呢?”

  言如青匆匆从颜筠谦身上收回目光,抿了抿唇,抬步往前走去。

  他并未使缩地成寸的本事,只是走得极快。凉风仙雾拂过鬓边几缕碎发,叫人猜不透这位冷面仙君的心思。

  言如青刻意地别过眼,颜筠谦便紧盯着他的侧颜。

  直到两人绕过了玄典台,太清天尊才舍得再金口,不亲不疏地说:“我早说过,天帝觊觎你赤子的身份,所以你的处境算不上安全。

  只有亲眼看到你安好,我心里才能踏实些。”

  颜筠谦点点头,佯作不懂,故意笑道:“我竟不知,自己能惹师父这般挂念。”

  言如青出声制止:“莫要再耍贫嘴了。”

  “就算师父不挂念我,我心里却挂念师父。”

  颜筠谦神色真挚,自顾自地说着,“凡间有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不曾想竟是真的。不过才分隔片刻,却总觉得与师父许久不见了。”

  原来金风玉露一相逢,真的胜却人间无数。

  言如青没应,只是目光躲闪,索性不再看他。

  天阶夜色凉如水,彼时高不可攀的明月被二人踏在脚下,月靴一点便碾碎了一地银辉。

  云锦金芒雾海烁烁,青烟紫霞袅袅腾升。

  兜兜转转回到了大清殿,颜筠谦便闷头跟着言如青到了寝宫外。

  言如青没想着要拦,只是不再理他,一拂袖要上榻打坐。

  颜筠谦搬了个矮凳靠到榻旁,目不转睛地望着已经阖上双眼的言如青。

  天色已晚,灯烛忽明忽黯,昏昏沉沉地泼在颜筠谦半边面上,将他额前的银发也镀上了一层金光。

  过了许久,少年目光下移,澄红的眸仿佛蕴着一汪水色,哑声道:“师父之前说过,您这个人也能随我喜欢。”

  言如青掐着绝的指尖几不可见地颤了颤。

  “我待师父之心是如此,那师父是怎么看待我的?”

  言如青不敢睁眼,眼睫微动,紧闭的双唇好半晌才吐出几个字来:“你僭越了。”

  言下之意就是颜筠谦不要再深究。

  在言如青心里,「赤子」和「颜筠谦」到底还是不同的。

  他怎么可以将从前的情意强加到什么都不记得的人身上?

  即便言如青会因为这张脸孔包容放纵他,却也不代表他真的会毫无芥蒂地把「赤子」当做「颜筠谦」来再续前缘,好给自己留一点念想。

  所以言如青从来没有如从前一般唤过眼前这个颜筠谦。

  颜筠谦不恼,知道凡事都要循序而进,乖顺地应了一声是。

  少年细细描摹着言如青淡然的神色,又不由自主地伸手碾了碾头上的粗麻发带。

  他神思游离,将言如青与记忆中的模样细细比对,只是心想为何他的师父能这般招人心生欢喜。

  太清天尊的仙身比之在人间作为凡人的言如青清减了不少,在人间时肉身免不了日晒雨淋,吃的是五谷杂粮,穿的是粗布麻衣,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是偏蜜色的。

  如今一对比,神仙与凡人到底有别,眼前的如青活脱脱是一个离世远尘的天尊,悲喜不露。

  颜筠谦最后瞥见言如青腕上露出的一小截红线,嫣红宛如割痕,无声地泣说着一腔爱而不得的情愫。

  只一眼,眉心仿佛被绵针扎进了一般,泛着难以言明的酸楚。

  原来分不清的感觉是这样的。

  一份情意堵在胸口欲说还休,比恨更长久,比爱更深切,再难放下。

  颜筠谦双手握拳撑在膝上,他想告诉如青,从前种种,自己其实全都想起来了。

  他只是一直没有找到能开口的契机,关于自己的如何恢复记忆的事,根本不知道该从何开始讲起。

  一步错,步步错。

  前世之祸便起自两人互相欺瞒哄骗,他如今又怎能隐忍不发,继续将过错延续下去?

  颜筠谦再也不想瞒着如青什么了。

  一腔情意呼之欲出,仿佛二人终于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少年笑了笑,又一惯地露出两颗犬牙,伸手握上言如青的腕,就要说清:“师父,你先听我说。其实我……”

  言如青闻声睁眼,看着少年一张俊颜在眼前蓦然放大,如往常一般露出熟稔无比的笑容,只一眼,足以让他心动千百次。

  可再像也不能看作是他最喜爱的那个少年郎。

  言如青有意克制,不想与这个颜筠谦太过亲昵,本能地把手腕抽回。

  却不料颜筠谦不肯放手,身子被他拽着轻飘飘地往前一带,你推我搡间,两人便一齐摔在了榻上。

  言如青对颜筠谦从不设防,一时没想到自己可以直接用灵力把身上的人弹开。

  后知后觉,少年一只手堪堪压在他肩头上,另一只手仍握着他的手腕。

  颜筠谦此时双膝着榻,看似是把他护在了身下。言如青的手抵着颜筠谦的胸膛将他推远,就二人曾经的关系而言,倒也不算过火。

  颜筠谦怕言如青心生不喜,正想起身,忽而手上传来了一阵疼意——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落耳,言如青猛地打开了颜筠谦的手,只一眨眼,身影已经落在了榻前三尺开外。

  颜筠谦起身怔在了榻上,手还不尴不尬地滞在半空。

  他看着言如青,好半晌才寻回了自己的声音,试探着开口:“师父,你……你在害怕?”

  本该冷清孤傲的太清天尊正抱着单臂,努力用身上的灰袍把自己裹得更加牢靠。

  他胸膛不断起伏,竟如凡人一般大口大口地吸着气,再细看,眼角眉梢处还带着难以磨灭的惊惧。

  言如青的胸口还在幻痛,即便如凡人一般大口大口地吸气,凝蕴着周遭的灵力,也止不住心中的异悸。

  爱人狰狞残忍的笑容还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与面前什么都不知晓的颜筠谦缓缓重合。

  言如青看着那双红如丹火的眼瞳,想到那一双覆在自己衣袍上的手,仿佛下一刻自己又要被血淋淋地剖开,连仅剩的一点自尊也要被消磨殆尽。

  “对不起,师父,我……”

  颜筠谦朝言如青迈了一步,不曾想他直接背过身去,连声音都冷了下来。

  他努力像往常一样淡漠道:“你方才想说什么?”

  听言如青这么讲,颜筠谦的心陡然一沉。

  如青在害怕他。

  他一时得意到忘了形,竟忘了之前他恢复了记忆却还是不敢告诉如青的缘由。

  因为他是纠缠了如青很久的噩梦。

  是了,方才与自己对视时,如青本能地想抽身逃离。

  他们前世的最后几面只剩恨意,床笫上的欢好也根本没有亲昵可言,只有他宣泄般对如青永无止境的凌辱肆虐。

  那时他与入魔毫无分别,靠着对仙君的恨意维持着躯体,抚着身下之人的脊骨说:

  「这具身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如青喜欢哪里,不喜欢哪里,我都知道。」

  他撕开那件青绿色外衫的时候,根本没有顾及过言如青的感受。

  颜筠谦记得自己用力掐着言如青的下颌,一边强迫他与自己对视,一边笑晏晏地说:

  「我们还要在一起相互折磨……直到永远。」

  就连把往缘镜的碎片刺入言如青体内的时候,他心里都没有半点愧疚。

  他那时只顾着肆意折磨着他最爱的人,想方设法掰开那两条不愿为他敞开的腿。

  于是他给言如青下了药,俯身用舌尖顶了顶尖锐森白的犬齿,顽劣道:

  「仙君都称我为孽障了,我为何不多做点孽障该做的事?」

  ……

  如此种种,如青会怕他,根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

  颜筠谦甚至不敢细想,如青这些时日到底是如何看待他的。

  经历了那种事,只怕是对着他这张脸就会涌起厌恶之意,却还是把他留在身边放养至今。

  面上不显,就算心中仍存爱意,也不可否认如青心里对他还是厌惧的。

  言如青从失态中缓过劲儿来,神思缓和了不少,又问了颜筠谦一遍:“你不是有话想同我说吗?”此时他面上又恢复了一惯的波澜不惊。

  颜筠谦眉峰微折,竟难得犹豫了起来。

  若要将两世之情说开,难免要旧事重提,这等同于是在二人心口的疤上再揭开一个血淋淋的洞。

  他之前说的话如诅咒般横插在二人之间,如若真的说开了,那每每见到对方就与相互折磨无异。

  他此时说自己已经想起了前世之事,不是叫如青心里徒增愁苦么?

  颜筠谦深吸一口气,只能心中安安宽慰自己来日方长,眼下两害相权取其轻,终究还是没有深说下去。

  从前瞒了那么久,如今不想瞒了都不能。

  命里命外,只道是造化弄人。

  到头来,还不如什么都不记得。

  “徒儿只是想说,今日遇上的那位迷了路的公子有些怪异。”少年谦卑地敛下眉眼,后来干脆连脑袋也垂了下来。

  言如青自然知道颜筠谦方才想说的不是这个,却还是顺着台阶往下说了:“此话怎讲?”

  颜筠谦没能说明自己已经恢复记忆,此时只能装作不知道战贺颐的身份,揣着明白装糊涂道:“我遇见的那位公子穿了一身黑,作书生模样打扮。

  我不知为何他会立在太清天的天门下,而且还认识我似的与我搭话。后来他只说自己是迷路了,要想法子回九重天,我便开辟位面送他回去了。”

  “黑衣书生?”言如青神色一凝,蹙着眉问,“你遇见了天帝的道侣?”

  “是。但我并未与天帝打上照面。”颜筠谦老老实实地答。

  言如青咬着下唇,暗暗思忖着对策。

  他从月老那儿听说了一些。

  月老说天帝好不容易东拼西凑复活了这么一个,好吃好喝地养在身边,就指望能从自己这边弄来回魂丹为他的书生道侣延寿了。

  “你既知道他是天帝的道侣,怎么还亲自送他回去了?”言如青话中染上了些许忧虑。

  如若天帝反应过来,趁机将他掳了去可如何是好?

  颜筠谦一派伏低做小的认错姿态,道:“是徒儿思虑不周。”

  “无妨。”

  言如青凭空一握,平平无奇的木柄拂尘又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他手上。

  他没有呵斥颜筠谦为何不听自己劝告跑出三十六重天,只是一甩拂尘,平静道,“天帝的道侣魂体不定,所以想用你来为他延寿。如若天帝知道你已经出世,必不会善罢甘休。

  但你是我的徒儿,就算天帝来太清天要人,我也能护你周全。”

  他到底是得了太上老君真传的先天之灵,就算是要与李成煜缠斗一阵,胜算仍旧是十成十。

  言如青唇边攀起一丝冷笑。怎么,天帝的凡人道侣性命金贵,他的徒儿身为赤子就可有可无了么?

  “师父且慢。”

  颜筠谦摇摇头,试探性地问,“师父可觉得天帝的道侣有哪里不对?”

  “我知道,如若天帝道侣的魂体真的不安定,仙界多少灵丹妙药都可保着他的魂魄,又何须兜这么大一个圈子来寻你。”

  言如青走到颜筠谦面前坐下,两人中间隔了一尺长的棋案,有了些距离作分寸,说话立刻自在了不少。

  颜筠谦笃定道:“师父早就看出他并非凡人了。”

  言如青瞥了他一眼,“天帝的道侣是叫战贺颐吧?这名字起得好,难怪我总觉得三千年前就耳熟能详。

  难道老天帝真的会不给自己留点后路?如若他这点盘算都不做,那也不会让李成煜在御座上稳坐三千多年了。

  此事恐怕只有李成煜一人还被蒙在鼓里。”

  言如青最后一句话说得极轻,直至语毕,他的视线也未从颜筠谦脸上挪开分毫。

  颜筠谦点点头,反手就在言如青面前把战贺颐卖了,“实不相瞒,战贺颐在我开辟的位面里和我说,不希望我将他的残魂复全。”

  “这是为何?”

  颜筠谦简明扼要道:“总而言之,就是战贺颐希望我配合他演一出戏,好让天帝以为他的魂魄和寿数已经齐全,他也可趁此机会假意恢复记忆,从此与与天帝长相厮守。”

  “陛下对李成煜倒是长情。”

  听罢,言如青模棱两可地回,“那你打算帮还是不帮?”又将选择权丢给了颜筠谦。

  颜筠谦心里自然是不想帮的,撇开言如青,这天下本就没什么事他该做的。

  只是他和战贺颐互相捏着对方的尾巴,如今上了同一条贼船,是不帮也得帮了。

  “徒儿以为,只帮战贺颐这一次便可了事。若是不帮,李成煜怕是还会纠缠下去。”

  “那就依你。”言如青没有多问,点了点头就要离去。

  颜筠谦稍稍抬头,无声地张张口,竟寻不到挽留言如青的理由。

  他可以和从前一样撒娇卖痴,或者直接捧着言如青的手唤上两句师父。

  言如青事事都依着他,之前便试过了,即便被一群他的分身围着也不会面露不悦。

  细细想来,原是言如青藏得好,端着一张冷若冰霜的仙君脸孔,淹没在心底的不仅有相识相知时的爱意,还有人间弥留之际的痛楚与惧恨。

  他面前的棋盘上空无一子,细线一根根一道道横纵分割,亦如他们此时的关系一般,就该泾渭分明。

  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颜筠谦本能地伸手捻起发带垂落的边角,麻布粗糙,再想下去就又要在曾经的情愫里沉沦。

  他作为赤子出世时道心已成,落在天地间孑然一身,理应与太清天尊一般无欲无求。

  他上一世从来没有怯惧过什么,这一世也理应如此。

  上一世从未有人教过他如何去爱人,只是仗着夺舍来的肉身,想方设法把尚是凡人如青留在身边。

  如今看着言如青,后知后觉,竟是爱意太沉,让他从中多生出一份胆怯来。

  倘若说出来会让如青难过,他还不如沉默。

  言如青在颜筠谦身边顿了顿脚步,轻声道:“从今往后无论发生何事,我都会护你周全。”

  从前总是颜筠谦一腔爱意显露出来最浓烈热忱,倒是鲜少听到言如青给出承诺。

  若说愧,言如青心中亦是不少。二人缘起就是因为他哄颜筠谦服下浊丹化魔,害得颜筠谦一腔真心错付。

  再怎么说,颜筠谦至始至终都是他的徒儿。

  冤冤相报何时了。说到底是自己未教好他,后来种种,因果报应不爽,他亦难逃其咎。

  “天色不早,你去歇息吧,我出去一趟。”

  言如青揣着拂尘,眉眼微舒,淡然对上颜筠谦那双赤红的眼瞳,平静道,“不必等。”

  仙界,九重天。

  三十六重天夜色渐重,九重天祥云也压得极低。

  李成煜抱着龙脊剑快步走回玉清宫,佯作不听身后凡人书生的苦苦哀求。

  他前脚才踏入玉清宫的门槛,后脚便无处宣泄似地一剑扫飞了桌上成摞的奏章,纸页翻飞,一晃眼,剑鞘便重重地拍在了案上,案腿都被震得咔咔响了几声。

  现在李成煜手上的这把龙脊剑是赝品,真的已经含在了战贺颐体内。只是李成煜发起飙来龙威不减,比从前毫不逊色。

  “你究竟跑到哪里去了?整个九重天都没寻见你的影子。”

  李成煜闭目凝了凝神,转身翘着腿坐在御座上,还是气不打一出来,连连奚落道,“还说回来午睡,你瞧瞧这天,再过会儿都该用早膳了。”

  战贺颐立在御座旁,小心翼翼地向李成煜赔罪:“对不起,阿煜。我就是随处走走……结果不小心走出九重天了。”

  李成煜冷笑一声,声音都提大了些:“不小心走出九重天了?来来来,你好好狡辩狡辩,你是怎么走出九重天的。”

  战贺颐早摸透了李成煜的性子,笑着做戏扯谎:“我本来只是在天门下闲逛,后来不知哪里吹来了一阵仙风,我起身时就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了。”

  李成煜阴阳怪气道:“这么说,倒难为你还知道回来。

  迷了路也不告诉我一声,怎么就没把你饿死在那儿?”

  不怪李成煜会信他。

  毕竟来往九重天的仙家众多,战贺颐又是肉体凡胎,法器仙术带出的灵力都有可能将他煽到别处去。

  战贺颐笑了笑,眼下两颗小痣愈发显眼了,“这不是亏得出门前阿煜让我揣了两个仙果在身上么。”

  李成煜剐了战贺颐一眼,伸手拈了他头上的书生帽放在手里把玩,漫不经心地问:“说吧,谁把你送回来的?我还得去道声谢。”

  战贺颐循循善诱道:“阿煜你应该记得的,就是上回你带我回凡间见你那位熟人时,立在他身边的那位小友。”

  李成煜哦了声,知道战贺颐口中的熟人就是言如青。

  他记得言如青身边有个看着年龄稍小一点的少年,想着自己那会儿还骂言如青居然和凡人厮混在一起,确实有些印象。

  他皱着眉反问:“言如青的道侣?

  慢着……我从来没听说过他带了凡人回仙界了。”

  “啊……那位小友是凡人么?他长相与从前大差不差,只是双目赤红,发丝银白,而且对我毫无印象,还说自己失忆了。

  我看着,倒像是个得道的仙人呢。”

  战贺颐说话真假参半,同样毫不客气地把颜筠谦出卖了。

  他面上端着温润儒雅的笑容,道,“阿煜是知道什么了吗?”

  “赤子。”

  李成煜不紧不慢地吐出两个字,吭笑一声,“言如青真是会藏,揣着宝贝死活不肯拿出来见人。”

  戏要做全,战贺颐木愣愣地问:“什么宝贝?”

  李成煜心中已有了考量,不接他的话。

  见战贺颐还傻愣着立在自己旁边,青年揉皱了手里一顶书生帽,毫不客气地塞在了那呆子书生的手里,咬牙切齿道:“我看你是真嫌自己命太长。

  有人要送你回来就一口应下,你一没摸透对方底细,二不知道对方目的,别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李成煜当真无语。

  这孬货待在哪里不好,怎么偏偏跑到三十六重天去了?

  如若言如青真的拿战贺颐作要挟,他把人弄回来又是烦事一桩。

  战贺颐附身去牵李成煜的手,谦卑道:“对不起,阿煜。”

  “错都犯了,还道什么歉。”李成煜单手提着龙脊剑,握着战贺颐的手就把人拽到了龙榻上。

  战贺颐本来打算就寝,躺好了却发现李成煜并未作出宽衣解带的态势来。

  战贺颐捧了本书靠坐在床头,都说一张床上睡不出两种人,李成煜自然知道战贺颐在想什么。

  青年立在床边睨着战贺颐,掀起被子把他往里一塞,皮笑肉不笑道:“你把我当什么了?

  我叫你回来陪我午睡你只当是耳旁风,晚上还想要我陪你?”

  “阿煜……”

  “你叫几声都不好使,就一个人待着吧。”李成煜眼神带怨,又剐了他一眼,抱着剑就要出门。

  “快睡,不许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