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休养了两日, 太医来诊脉时确认了李殊身体并无大碍时,太后才准许李殊回去国子监继续读书。
再次回到了忠威堂时,同窗们自然也相继与李殊问候, 关心他的伤势,让他感受到了来自同窗的温暖。
“怀王殿下知道么?这国子学又新来了一位同窗。”
前往膳堂的路上, 连云走在李殊的身边小声的问询着。
李殊有些疑惑:“是谁啊?”
“是南王世子。”徐玄说, “他来国子监那日,特地来言理舍给殿下请安, 但是殿下不在。”
李殊顿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这个人的身份。
他没听太后还是皇帝说南王世子会回京读书啊?
李殊出生时, 这位南王已经因为与先帝交手落败被送去了封地,后来是在孝武皇帝的葬礼上见过, 只是那时他还小,记得也不是很清楚。
他印象的便是前几年先帝在位时,他带人去抄家时, 发现那位大臣与南王勾结, 一直在打听朝中动向, 以及朝臣们的一些私事,还通过那位大臣收买了不少人,只是后来因为这个人被抄家杀头后,便落下了帷幕。
先帝感念孝武皇帝子嗣稀薄, 荣惠公主有被关在禁苑中,这才没有对南王赶尽杀绝,留他一命, 但南王却因此病倒, 近几年一直靠汤药维持生机。
而这位南王世子他却是没见过的,这一到京城里不先去王府拜见, 而是在国子监里向他请安,怎么看怎么向是做戏。
今日的膳堂里人潮涌动,比往日的人还要多一些,好在有谢长廷他们提前在膳堂占着位置,才不至于李殊去的时候要与其他人拼桌子。
而李殊到的时候,楚玉已经准备好的菜肴与米饭,十分贴心。
“这两日的菜我觉得味道变了,比原来的做的好吃些。”封越对今日的菜式赞不绝口,这吃的美味的模样,看的李殊也有些好奇了:
“有那么神奇么?”
“我合理怀疑他们将宫里的御厨请来了。”谢长廷说。
封越摆摆手:“这宫里御厨做的菜不及怀王府的,难道你不知道么,怀王殿下只要在宫里吃饭夸哪道菜好吃,出宫的时候厨子都得跟着他。”
李殊神色泰然,更是习以为常。
只是他在尝到今日这膳堂做的菜后,舌尖萦绕的熟悉滋味,使得他神色微窒,有些神奇。
楚玉也知道他尝出了味道,不由道:“殿下尝出来了?”
李殊望着他:“你见过了?是阮姑姑?”
楚玉道:“虽说当日只见过阮姑姑一次,可我再次见到她时也是一眼认出来了,这道菜就是她特地为你做的。”
李殊望着桌上的菜肴,忽然鼻子有些发酸:“原以为她出宫以后回家乡去了,不曾想竟然来了国子监,正好,日后能天天吃到阮姑姑的菜了。”
“阮姑姑是谁啊?”封越问。
李殊道:“是原来伺候荣惠公主的贴身嬷嬷,孤小时候也得她照顾不少。”
楚玉笑着为李殊夹菜,正好在抬首看见阮姑姑从后堂出来,她正朝这边看来,见着楚玉在看她,忙颔首行礼,满足的笑着转身回去了后堂。
就在李殊沉浸着阮姑姑亲手烧制的菜肴时,忽然便感觉到身边出现了人影,那人站在桌边,朝着李殊揖礼深拜道:
“侄儿李延见过小皇叔。”
李殊夹菜的手一顿,侧首去瞧身边站着的那位跟自己请安的青年。
他眉眼温柔,与李麟的眉眼有七分相似,金白色的院服穿在他身上更显矜贵,他唇边含笑,似乎在等着李殊开口。
李殊咽下了嘴里的食物:“三哥家的儿子?”
“正是侄儿。”李延答道,“只因父王开春后病情重了些,故而才晚了几日入京,原本是要去府上拜访皇叔的,只是去宫里见太后时,她特地嘱咐小皇叔在养伤,不得打扰。”
李殊这才笑道:“哦,是,前两日孤的确是在养伤,侄儿可有用过午膳?不妨坐下一起?”
李延瞧着他们桌上坐着的几人,忙道:“便不打扰皇叔与其他几位同窗用膳了。”
得了李殊的吩咐后,他这才退后几步离开膳堂,李殊看着李延的背影半晌,只觉得这个侄儿温柔的能捏出水来。
“这南王世子倒是个温柔的人。”楚玉说。
李殊连忙回头看着他,疑惑道:“你也这么觉得?”
封越也附和道:“说起来这南王世子来了两日,便已经贤名远播,尤其是霍青南的那个学监会,怀王在时他们还收敛些,这两日怀王不在,霍青南的学监会对下三学的同窗便又是呼来喝去的,稍有不顺从,便用扣学籍分来威胁。”
谢长廷也道:“的确如此,然而南王世子却是能及时制止他们,说来也奇怪,这霍青南他们竟然也听他的话。”
李殊笑道:“这霍青南是与孤不对付,自然得想方设法对付孤,李延初来乍到,也是皇亲国戚,也没必要与他为难。”
楚玉听着李殊的话,反倒是不那么认为:“我反倒是觉得这霍青南与他之间是有些关系的。”
李殊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连忙点头算是认同了楚玉的话:“说起来他们应该算是表兄弟。”
“???”谢长廷与封越他们皆是一脸神奇。
李殊搁下碗筷,往前凑了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后才开口道:“孤父皇在世时曾经有位得宠的张贵妃,也就是南王的生母,这位张贵妃便是现在魏国公夫人的姑母,更神奇的是南王妃,也就是孤的三嫂,她的生母与张贵妃也是姊妹,所以算起来他们还都是一家人。”
封越垂首,不停的掰着手指头算着人物关系,越算越头大:“怎么会这么复杂。”
李殊笑了笑:“还有更复杂的,这南王妃与当今太后还是同父姊妹呢,只不过太后嫂嫂的生母是原配,南王妃的生母是继室填房。”
“也就是说南王一家,与魏国公一家是同母家的亲戚了?”楚玉说。
李殊点头:“还是楚世子聪明啊,这就理清了。”
“我们家亲戚也多,说起来如今的朝堂上,多多少少都带着裙带关系,带的着的,带不着的,恐怕能揪出好多来。”谢长廷说。
几个人笑呵呵的继续吃饭,倒是楚玉眉头却深锁了起来。
作为一位嗜血的阎王,他对危险的感知十分明显,南王世子虽然面容温柔、态度和善,可他看人时眼神里的疏离却是怎么都掩藏不了的,所以这位世子绝非善类。
尤其是前两日听过李殊说起了当年抄家的事,南王也是因为那件事,使得他在朝中根基尽毁,甚至常年缠绵病榻。
这楚玉便不得不怀疑这南王世子的伪装了,或许他就是来找李殊寻仇的也说不定。
“对了,今年的蹴鞠比赛听说了么?怀王殿下你参加么?”封越问道。
一旁的连云忙解释道:“怀王殿下今日才来,还不曾告诉过他蹴鞠比赛的事。”
李殊愣了愣:“蹴鞠?马球孤还能打两杆,蹴鞠就算了吧,那风流眼织的那么高,孤可踢不上去。”
楚玉忙道:“无妨,这蹴鞠比赛七月才开赛,怀王可以先练习两个月。”
李殊:“何必如此?”
连云有些可怜巴巴的看着李殊道:“往年我们下三学与上三学的蹴鞠比赛从未赢过,不是因为我们我蹴鞠踢的不好,而是因为有学监会在,我们是下三学的学子,若是踢赢了比赛,那么后面指不定会找各种理由来扣我们的学籍分。”
“更何况今年的学监会是由霍青南执掌,而且霍青南已经报名参加今年的蹴鞠比赛了,只怕倒是他还会特别挑衅殿下你呢。”谢长廷说,“若是怀王殿下不参加的话,还不知道他们会怎么编排你呢。”
李殊皱眉:“不至于吧。”
楚玉也道:“为保险起见,下午我便带着殿下你练习。”
“这么热。”李殊满心满眼都写满了抗拒。
楚玉说:“那你想想霍青南,还有你的那位侄儿,你想他们会对下三学的同窗留情么?”
李殊:“你激孤啊。”
楚玉颔首浅笑,眉眼略弯,灿若星辰,那副模样看的李殊心口微窒,喉咙也有些痒,不由轻咳一声。
用过午膳后,李殊自然是没能再回言理舍,而是被楚玉带去了蹴鞠场,就连连云和徐玄他们都跟着去了,一行七人浩浩荡荡,格外壮观。
然而他们到时,以霍青南为首的学监会众人也都来了,此刻换好了衣裳准备练习,见到李殊他们来时,霍青南不由笑道:
“听说怀王殿下可谓是精通各种游戏,不知道这蹴鞠怀王殿下可会?我可是听说南王世子的蹴鞠踢的可是一绝,怀王殿下与这个侄儿比起来,谁更胜一筹呢?”
李殊沉静着双眸,瞧着他身后的那群人,尤其是苏少渊,他眼神中更是多了许多不削与怨毒。
秦潋被太后下旨逐出了京城不说,还断了他的科举仕途,他们二人自幼便是长在一处,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人在京城,每次见到李殊时,他就会想到被赶出京城的秦潋,实在让他气愤不已。
奈何他又是皇亲国戚,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不过现在没关系了,以后这李殊能否有今日的风光还两说,所以他只是按捺下了心中的不满。
李殊负手道:“孤这么聪明,就算不会这蹴鞠,孤还不能学么?”
“那好啊,从前还想着上三学,得与殿下做队友,如今殿下在下三学,正好可以对战,到时候就请怀王殿下赐教了。”霍青南抱拳,虽然表面上笑意盈盈,可李殊却没感受到半分的期待,反而是想看笑话的成分居多。
李殊得意一笑:“那就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