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禁区日记>第104章

  杜敬弛回家收拾了点东西,准备住到市中心那套房子里。瑞挪离开后,他找人翻修过一遍,当时每天隔着手机屏幕监督新家具搬进门,旧东西清出去,脑海里想的都是等孟醇回来便如何如何。

  现在两个人站在门口,屋子看起来还是空旷,但杜敬弛琢磨不出来为什么,便开始嘴巴上打草稿,说肯定是你的东西太少了,晚点回哑巴村要拿些小玩意过来,就放在客厅最扎眼的地方。

  杜泽远破天荒给杜敬弛打来电话,问他们怎么不在家。杜敬弛支吾回答我们住外边去了,得到他爹一阵长久的沉默,最后以他妈接过手机询问“房子没什么问题吧?我跟你爸要外出一段时间”为结尾,率先挂断了通话。

  杜敬弛咂舌,转头把孟醇拉进屋:“洗个澡,然后试试床舒不舒服。”

  自从孟醇拿回那套军装,杜敬弛有所准备,心里考虑着虽然未来聚少离多无法避免,但他也忙得很呢,忙起来就没力气想孟醇了。这点矫情藏到他们回哑巴村,孟醇去镇上买东西,人刚走没半天,杜敬弛已经坐不住地掏出手机,发了几条短信石沉大海,时间刚跳到五分钟立刻把电话打了过去,接通倒是蛮快。

  杜敬弛听见孟醇的声音就正常了,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孟醇说这才多久,估计得晚上才到家。

  杜敬弛急了:“那你在哪儿啊?我去找你。”

  孟醇一边站在店里挑五金一边笑,杜敬弛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刚要发作,孟醇的承诺来了:“半个小时就到家。”

  之前修好的热水器和空调再次罢工,这个天气哑巴村还是热的,孟醇出门时杜敬弛还在跟员工对接,斜斜倚着阳台的小飘窗,木板上划拉的指头在悄摸走神。他便先于杜敬弛浑身冒汗才想起温度,提前将房间和客厅锈损的窗户拆下。

  孟醇买回来一车材料,还带回一串糖葫芦。杜敬弛腿一翘躺在沙发上,大爷似地啃糖丝包裹的山楂球,嘴上不显,眼睛一直黏在孟醇厨房忙活的背影,美不滋坐起身,把电视打开了。

  他不爱看,配着主持人播报的背景音晃悠到灶前,拿着竹签的手背在身后,领导考察一样看着锅里的菜色,明知故问道:“晚上吃什么?”

  “鱼。”

  杜敬弛把锅盖合上:“不爱吃。”

  孟醇把手一擦,巴掌落到他屁股上:“不吃晚上没力气。”

  杜敬弛反过来打他的,下巴一扬跑出去从外面锁了厨房门,隔着旧玻璃挤眉弄眼:“谁跟你没力气。”

  孟醇离不开两口锅,两人也不急这一会儿了,大度地招呼他把菜端出去。

  杜敬弛刚拧下把手,就被孟醇捉进厨房,闹腾到菜差点糊了。

  饭菜都是刘姐提前做好给他们冻起来的,杜敬弛边吃边夸刘姐的手艺,鱼背上的肉几乎都挑进孟醇碗里,等孟醇挂好围裙出来,鱼肉已经在米饭上铺了一层。

  最嫩的鱼肚子反而一口没动,孟醇用大铁勺擓给他一块,杜敬弛立马皱起脸:“我不爱吃鱼肚子。”

  饭后杜敬弛看着床上叠整齐的军装起了心思,回完工作消息,理直气壮地逛进浴室,站在正修理水龙头的孟醇后边,膝盖要撞不撞地挨着他宽阔的背,说:“衣服都没见你试过大小,要是不合身还得提前换呢。”

  孟醇闷在狭小的浴室里汗流浃背,客厅的冷气从杜敬弛推开的门吹进来,爽利地转过头:“空调刚换雪种,别开这么低。”

  杜敬弛接:“调高点你就去换。”

  孟醇洗掉久拿扳手的铁锈味,弹了杜敬弛一脸水珠:“一身臭汗去穿,脏了谁帮我洗干净?”

  杜敬弛说:“嘁——我帮你洗呗。”

  “行了啊,你再在这儿闹我,咱俩今晚都洗不上澡。”

  “你干嘛非得修它?”杜敬弛黏黏糊糊地站在原地问,他是不懂这些活,但享受过孟醇在瓦纳霍桑搭的小棚,信任油然而生,“那洗完澡试。”

  杜敬弛不依不饶一阵,孟醇终于松口,叮叮咣咣一个人左敲右敲老半天,才赤膊从里头走出来喊人洗澡。

  杜敬弛守着床铺上的军装,心想孟醇洗个澡真久啊,不晓得什么时候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再睁眼是被孟醇上榻的动静弄醒,他咂咂嘴要继续睡,突然睁开眼,黑暗里目光炯炯地看向孟醇,回过味来:“...你故意的!”

  孟醇掀开被子,贴着杜敬弛身上飘来的热气钻进去。杜敬弛撑着身子从床上跪起来,迷迷朦朦找到孟醇放在床柜的服装,确定了孟醇就是不愿意换给自己看。

  他一揉眼,扯松睡皱巴的衣领,看向打马虎眼的男人。杜敬弛也是憋久了,斗气地开口:“你不想就不想,我又没逼你。”

  杜敬弛的脾气七七四十九变,经瓦纳霍桑一役原本治好不少的,碰到孟醇又学不会收敛了,杜敬弛拿脚压他大腿:“特烦你有心事不说那样儿。”

  孟醇手抓上来之前他就把脚挪开了,结果还是被捉住手腕,像被被窝吃进去一样进了孟醇臂膀里。

  孟醇学他语气:“我也特烦我这样儿。”

  杜敬弛推他的巴掌摸到几条疤,不推了。

  “你干嘛不愿意换给我看?”

  “不是不愿意换给你看,是我自己心里不舒服。”孟醇半坐起来,靠着床头像座黑漆漆的山,“你知道领这套衣服那天,将军说什么?他说要我别浪费这七年。”

  孟醇说,“我挺不乐意的。”

  杜敬弛皱眉:“本身跟你也没关系。...就是姓张的想拿捏你。”

  孟醇笑了:“也不能不给人拿捏吧。”

  这是极优解,他后不愿退,前不会不把握。放在杜敬弛这种打小不吃亏的人眼里已经是天大的委屈,火气蹭蹭往上涨:“不行去法国算了!”

  这番话是真的愿意陪孟醇走,可哪来的不行?孟醇觉得杜敬弛把自己看得太娇气,笑道:“小疯子,赶紧睡吧!”

  “我说真的。”

  “嗯?”

  “你不想穿就不穿了。”

  刘姐在广场催促洗完澡的孩子回来休息,一手抓着一个,郁闷地说你们真是活猴转世,刚弄干净又出一身汗,作业写完没有?还记不记得明天要上课?

  小孩反驳她,你看小杜家的窗户呢!他也没睡。

  刘姐揪他耳朵,大人是大人,大人才能熬夜。几个小孩赌气不要读书了,也要当大人。一见到刘姐预备落到他们屁股上的巴掌,又一窝蜂跑进屋,蹬掉鞋子脱掉外衫,钻进被子里。

  卧室灯亮着,窗户内影影绰绰的两道人影叠在一起。

  孟醇将肩章扣好,看着杜敬弛坐在床上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腰板直挺挺的,心里软和得不行。

  杜敬弛把帽子递给他,左看右看,发觉领带有些偏移,也上手帮忙摆齐,更像客厅相片里走出来的小孟醇了。

  他高大,穿上军装威风漂亮,浓深的绿色叫杜敬弛移不开眼,他头一次见孟醇如此正气凛然,像高耸的不丹松,宽阔如一片绵延山衣。

  赛嘟获得居留权那天,一车大人来到使馆为她接风洗尘,姑娘跟李响青最熟悉,独自住了两个月,抱着女人就不愿意撒手。

  杜敬弛低头追到小姑娘红红的眼睛:“哭啦?”

  李响青新剪一头短发,赛嘟摸摸它们,嘟哝着杜敬弛听不懂的话。

  杜敬弛不会瓦纳霍桑语,拐拐孟醇,问都讲了什么,孟醇说小孩以为大人不要她了,怕。

  赛嘟小心翼翼趴在玻璃后头,望着飞驰而过的街道,停在几幢楼前,杜敬弛与安保交涉,李响青陪她一块下了车。

  这是很像使馆的一处建筑,赛嘟紧紧攥住李响青的手,最后不知怎么又进了杜敬弛的臂弯。她会的汉语不多也渴望此刻有声音环绕她,好过在安静的氛围中惶恐不安。

  她低垂的眼皮被两道熟悉的身影撬起来,几乎对视瞬间,绿草地另一头有两个女孩尖叫着奔跑而来,疯狂呼喊她最原始的姓名,三头小兽一样的姑娘跌向一块,赛嘟看见她的手足穿着非常好的衣料,与自己一样干净的鞋,卷曲干燥的头发编成一股股细小的辫子,身体比她要再强壮健康,好像也比她更高、更黝黑。

  孟醇抬头望着学校在空中拉起的国际旗,大概所有具备表征的旗帜都飘扬在那里,曾经有一面也是他信仰的。

  他的情怯总在杜敬弛回头看向自己时消失,两个人的距离也变得很短。杜敬弛穿了一身普通的长袖长裤,颜色素得甚至没有操场的草皮鲜亮,最夺眼的还是他的人,头发黑顺浓密,轮廓分明的眉眼有孟醇喜欢的闲适,和看不足够的笑容,包涵一汪情义都给自己。

  杜敬弛慢下脚步,并肩同孟醇走着,说:“我打算等下半年其他证件都办好了,就她送过来上学。”

  孟醇应着。

  “这学校面子大的很,不收非洲籍的外国学生...”杜敬弛絮絮叨叨,孟醇也能答得有来有回,杜敬弛被他逗的气血十足,面色红润地提起猴子,“还有个大的在医院躺着呢,他咋办啊?”

  “他?”孟醇抵着杜敬弛非要同他做对抗力的身子,保持一条直线稳步往前,“等他能开口了亲自跟你说。”

  杜敬弛的轱辘话又拐了个弯:“我还有点想金毛。你不知道他当时在那个动物救助站,多少人是冲着他去的...后来换人了营业额就不行了,跌了好多。”

  这下孟醇没接话,杜敬弛也很懂地拍拍他,“都工作上的事儿,别小心眼昂。”过一会像是心痛平白蒸发的大半销售额,寻求意见道,“要不我把他叫回来吧。”

  杜敬弛屁股一痛,哎哟一声跳起来。

  “杜,敬,弛!”

  杜敬弛才不怕他,回掐了孟醇屁股一把,飞快往李响青身边走,咬牙低声:“你他妈老掐我屁股!”

  两人打闹一阵,晚上到了家又和好如初凑在一块,征求完李响青的意思,商量好之后大概什么时间送赛嘟入学。

  杜敬弛躺在孟醇身边伸了个歪七扭八的懒腰,打着呵欠准备休息了。

  孟醇却说先别睡,咱们好好唠唠下午那茬。

  杜敬弛忍不住笑出声:“你怎么还挂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