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敬弛听见脚步声,紧张地揪住孟醇背后的衣服,急忙要从他身上下来。
孟醇弯腰,猛地将他扛上肩,不管鞋子歪七扭八落在墙角,随便找了一栋最近的住房,带人藏进去。
杜敬弛被放下,垂在男人后腰的手臂顺势滑回肩膀,他下意识紧了臂弯,交握孟醇颈后的指尖发麻。
衣摆单薄,尽数搂进孟醇小臂,随呼吸起伏律动,被不断流出的汗液浸染。
他们浑身潮湿,似泡满水的硬柴,淹软了皮,化成浆,变成水。
有孟醇的地方总是很挤,很热。好像这世上就没有哪能轻松容下他。
肩头刺痛直达心底,杜敬弛泄出呻吟,闷声靠在孟醇胸前,抵御可能被外人听去的刺激。
来人正寻找孟醇,呼喊他的名字,看着墙边胡乱丢弃的鞋靴,和地上混杂无序的足迹,百思不得其解。撂谁都无法猜测,这竟是一场舞的遗迹。
杜敬弛喘着气,脑袋撞了撞孟醇颌角。
孟醇低头与他厮磨:“再呆一会。”
杜敬弛没有拒绝,缩起手臂,垂在身侧。
等人离开,孟醇拉开门,氧气涌入室内,缓解了令人头晕目眩的闷热。
杜敬弛坐在台阶上,望着万里无云的蓝天,脚跟撑着前掌,避免接触地面。
孟醇换好军靴,提着鞋走来,在他身前蹲下,膝盖刚好搁在楼梯角。他俯身握起杜敬弛脚踝,伸手在对方修长的跟腱揉了两下:“酸不?”
杜敬弛如实说:“酸。”
孟醇替他掸掉脚上的沙子,穿好鞋,起身将拐杖拿到手里:“走吧,先送你回去。”
忘记还有一道楼梯,孟醇没注意,趔趄着摔了一跤。
杜敬弛看着孟醇站不稳的样子,也不知道哪戳中他,笑得露出满口白牙,胸脯一直震。这还是孟醇头回见他笑成这样,脸上两道浅浅的凹痕,跟小猫胡子似的。
...有没有这么好笑。
“你皱纹笑出来了。”
杜敬弛脸一僵:“什么玩意?”
孟醇指指眼下苹果肌那块:“就这。”
“...我谢谢你啊。”
杜敬弛被送回矮楼门口,一边往里走,一边忍不住回头偷看孟醇远去的背影。他觉得哪怪,形容不出来。
他摆正目光,就撞到瑞挪,贴身的衣服被汗水染成另一种深绿色,紧贴在健壮的身体上。
瑞挪显然刚训练完,面色如土,汗流浃背,嘴唇抖个不停。要开口,操场哨声又响了。
现世报。杜敬弛想。阿盲看着挺和善一人,原来手下这么无情。
孟醇走进泽托房间,屋里赫然站着八个底曼面孔,有六个人跟他合作过,也算熟悉。
经上校慎重考虑,重新挑选出八个能力出众、经验丰富的佣兵,敲板了最终执行人员,以建筑公司的名字作为代号,组成卡特琳娜小队。
任务保密,行动保密,泽托和技术人员将在明天负责指挥他们,提供远程协助。
九人分别换好装备,调试通讯设施。北方营自有的武器不大趁手,孟醇换了把从底曼带来的冲锋枪,感受抓握上的细微差距。时间紧迫,没有更多时间让他们准备。战争瞬息万变,谁也无法预料剩余几小时内会出现什么状况,叛党是否会找到那三十名人质。必须杜绝意外发生。
孟醇隔着面罩,朝收音,录影设备,随便说了几句话,过了一会,传来电流声嘈杂的一句收到。他向泽托竖起拇指,表示检测完成。
泽托目光炯炯,看着全副武装的九名佣兵:“今晚好好休息,凌晨出发。”他们也有的是父亲,有的是人子,并非无亲无故,冷血无情,“站在这的没有孬种。不要让我失望,不要让政府失望。”
孟醇同其他八人站在旷野,讨论战术的同时,香烟一根接一根。
他想起曾在中东某地听过的故事,说,当你离去,要让一个人知道你的离去,这样掌管记忆的主才会记得还有哪个孩子没有回到家乡,届时没有给过世间任何人的恩典,将给了你们。
孟醇自觉走过的地方都是坟场,陪伴也都瞬间,他执拗地选择前往破败的世界,到头却在深埋的废墟,在被钢筋刺穿身体的老人嘴里,听见一篇神性崇高的念白。
狗屁信仰,主不在这。如果他存在,为什么你死了?而不是渎骂老天爷的我?
现在他无法控制地回想老人沙哑的声音,刺穿肉身的脏腥轨柱,和这些年。
惦念好似黄金一样珍贵,不该扔进深渊。孟醇是这样认为。
锋利的军刃在男人手中流转,丝毫不见笨重,宛如河道蜿蜒,却始终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