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禁区日记>第35章

  对话从三个人,因为大虹的退出,变成杜敬弛和瑞挪两个人的。

  小士兵话闸子打开了,便滔滔不绝地跟杜敬弛聊起来。瑞挪跟大部分新兵一样来自陆战部队,是大学中途当了兵,等今年服完役,就要接着落下的课程,回去读书了。

  杜敬弛问他几岁,得知他才满二十,久久望天不能平复。

  这事儿要是给杜泽远知道,至少能提小十年,说别人几岁怎么怎么的,就他二十五了,还是个大白丁,只晓得散财,不懂多为家里想想......

  杜敬弛每次从外边花天酒地回来,不是没起过改过自新的念头。但那股劲坚持不了两天,泡在父母婚姻和谐、家庭经济优渥的氛围里,不久就烟消云散了。

  而且,杜泽远骂是那么骂,倒也没真拿鞭子在后头追他赶他,逼自己钻研学术、成家立业。

  有时候他挺羡慕自己爸妈这把年纪还爱得死去活来,成天蜜里调油,哪天突然多出个弟弟妹妹,都不新奇。

  肩膀被人推了推,杜敬弛回过神,张嘴啊了半天,显然是没听见瑞挪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

  他挽人的手略松,大虹便抽出胳膊,站起身,觉得脑袋不晕身体不沉,撂起搁在脚边的沙袋就要归队。

  杜敬弛一急,大脑暂时没记起小腿失力的遗症,腾地跟着站起来,随后脚跟一软,扑地倒回去,直直坐进瑞挪怀里。

  瑞挪闻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香,好像是从芯里散发出来的气味,很淡,跟杜敬弛贴着坐时闻不到,鼻梁砸到他后脑勺时,嗅得清清楚楚。

  “哎哟!”

  杜敬弛痛地倒到一旁。他昨晚被孟醇摁腰摁得狠,这么摔,整个人散架似的。

  附近许多士兵听到喊声,齐刷刷探头看过来,见是瑞挪,纷纷上前跟他击掌问好。

  几只爪子握出花了都,他们的目光逐渐放向脸色苍白的杜敬弛,知道对方不是佣兵,还态度良好地问他有没有事。

  杜敬弛勉强扯出一个笑,看着这群带着各国袖章的年轻士兵,摇了摇头。

  跟杜敬弛最熟的瑞挪很自然地将他介绍给同僚们,无一不是二十来岁的学生兵,无一不是抵触雇佣兵的正经军人。

  有些人在跟杜敬弛打招呼,有些人还在关注操场那头满身泥泞的雇佣兵,时而发出两声不看好。瑞挪尴尬地看向杜敬弛,这回应该是顾及人多,少爷稳着体面,没有表示出任何不快,仅是情绪不高,回应有些冷淡。

  瑞挪趁着众人交谈空隙,小声同杜敬弛说:“...你跟他们搞好关系,也许,以后那群佣兵需要什么,他们都可以帮你。”他补充,“就像我给大虹拿水那样。”

  杜敬弛嘟哝着抱怨:“你们真小气。”

  瑞挪十分郁闷:“我们才不小气。”

  “反正我在底曼,他们不仅救了我,还给我吃的,还给我睡觉的地方。”杜敬弛懒得争辩,但只正言两句又不甘心,“雇佣兵就不是人啊,让你们给瓶水还得靠关系,不是小气是什么?”

  士兵们听见他的话,显然都不乐意了:“可我们给了你吃的,给了你睡觉的地方。我们只是讨厌雇佣兵。”

  瑞挪三番五次被杜敬弛堵得哑口无言,于是拉起他,招呼众人一道:“我们带杜看看,究竟是北方营好,还是底曼好——”

  自从外头打起仗来,连去贫民窟分发补助物资的任务都取消了,他们守在这里,日复一日,对着贫瘠的沙漠,闲得发慌,现在当然都说好。

  杜敬弛被揽着,三步一崴脚,连连回头:“哎——我的拐杖!”

  “有我们扶着你,不会摔的。”

  一群人簇着杜敬弛到处走,非逼他形容底曼什么样,是不是也这么井井有条。

  杜敬弛感觉他们就像换了颜色的小煤炭,嘴巴跟中学生一样碎。想到曾经从他怀里抢过糖的孩子如今生死未卜,心底泛起阵阵难过。

  士兵们晃悠够了,在已经过了饭点的食堂坐下。杜敬弛被他们围在中间的位置,左边耳朵听他们抱怨生活无聊,右边耳朵听他们瞎聊钱、学业,和性。

  月亮影子挂在天边,一整天没停过运动的雇佣兵,终于可以随心所欲躺在地上休息。晚风掠过,吹得他们脸皮发紧,剥掉泥巴片的指尖不停颤抖,近乎没法抓握。

  这是特种训练后正常的现象。

  泽托蹲在孟醇身边,笑着说:“体能保持的不错,比我手里的兵好太多了。”

  孟醇望着火红的天空,解开头盔系带,扔在一旁,说:“你要是舍得折磨他们,我现在就没地方去了。”

  泽托坐下来:“还记得八年前伊斯坦布尔那回,你完成所有项目的时间只比我快了三秒。”他向后撑着身子,也望着头顶的苍穹,“然后第二年在莫斯科,你又快我两秒四三。我洇渡成绩每年都是第一,可是体能和射击总差你和阿盲一大截。”

  孟醇过了半晌,用喉咙笑了一声:“两秒四三...”

  泽托深以为然:“那会年轻啊,不服气。每天练多了,手就是这个样子。可惜第三年北京的比赛你不在,不然我一定能当着你的面站上领奖台。”

  孟醇问:“那现在呢?”

  泽托叹了口气,又笑了起来。

  “比我最近一次,差了三十多秒。”孟醇心想自己退步这么多么,然后听泽托继续道,“不算你离队的时间的话,你还是快我两秒六八。但是‘意外也包含在任务当中’,所以我会说...这次你确实输给了我。”

  什么人哪。孟醇也笑起来:“你真他妈小气。”

  “没想到几年不见,最后是在瓦纳霍桑碰到你,还被你救了一命。”泽托摘下军帽,语气略带惋惜,“你的国家失去你是一种浪费。”

  孟醇伸手枕着脑袋:“能不能别抒情了,有事说事。”

  泽托拍拍帽檐,戴回去:“人都是动物,触景生情是很自然的,好吗?”他压低音量,“瓦纳霍桑境内现有将近三百个外国公民,其中三十人下落不明,十人确定遇难。超过五十五个人质控制在叛党手里。他们想勒索天价赎金,联合国一直在拖延谈判。”

  “那三十个不明动向的人,都是一家法属建筑公司的员工,最近卫星捕捉到相似人口聚集的影像,政府命令我们务必保证这些人的生命安全,进行秘密援救。”

  孟醇沉吟:“各国自己的特种部队呢?”随后他揉揉眼睛,“是了,只能从海岸线登陆,那里全是民兵。”

  直升机更不可能,瓦纳霍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地方,太容易发现外来者入侵。对上叛党的榴弹武装,生命安全难以保障。

  谁都不想做失利的救世主。

  像有一块巨石压上胸口,孟醇说:“三十个人,至少要去九个精锐。货车太扎眼不能开,只能开小车——他们藏身的地方有多远?”

  “三十公里。”

  孟醇闭眼:“上校,你他妈坑我呢?”

  被发现的可能性太大,三十个手无寸铁的平民,回程路上都指不定被打死多少。

  泽托只说:“酒鬼,这就是为什么我被你提供的条件打动了。我的兵没有战争经验,没有承受同伴在眼前死亡的能力,他们只是觉得大学生活无聊,跑到非洲消磨时间的小屁孩。如果让他们去,就是白白送死。他们才二十岁。”泽托死死盯着孟醇,“我会带领我的士兵进行任务,同样也会跟你们一块出生入死。”

  孟醇对上他的目光:“不,你得待在营地,我们需要有经验的指挥官。...之后呢?把这三十个带回来,难道还要再救那五十多个吗?”

  “我不知道。酒鬼。”泽托垂眼,“我猜测政府会跟叛党交易,然后将所有人一起运送出国。”

  泽托站起来,掸走裤子上的沙土:“去吃晚饭吧。”

  雇佣兵们浑身脏兮兮地推开食堂大门,围在最里面一圈的士兵刚好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杜敬弛给扑克牌往桌上一丢,最后两张同花,没了。

  瑞挪大手盖着一桌子的牌,反复洗着,要求杜敬弛再想点什么乐子出来。

  杜敬弛坐在长凳上,一手平放,一手撑着脸,手指靠在颧骨边点了点,说:“Saw your hand,会吗?”

  士兵们好奇地凑前:“那是什么?”

  “一种...赌牌玩法。”杜敬弛看见孟醇,突然顿了一下,“每人五张牌,先发的第一张底牌叫做暗牌。发完第二张明牌,牌面大的人下注,其他人可以接着跟。等五张都翻完了,最后根据底牌比谁大谁小。”

  孟醇面无表情,眼里没这群人似地盛饭去了。

  杜敬弛心想,等会你就得笑着来谢谢哥。

  这玩法十分常见,但鉴于这群穷学生根本没进过赌场,都吵着闹着要第一个来,特别兴奋。

  瑞挪把他们推开,一屁股坐下:“Alright,has to be me.”

  他们仿佛生怕另一桌进食的雇佣兵们体会不到有多快活,瑞挪每翻一张牌,就扯着嗓子乱喊一通。

  等到杜敬弛翻底牌之前,他们安静下来,都盯着杜敬弛微微上扬的眉尾,妄图找出半点有关牌面的蛛丝马迹。

  “赌牌么,压点筹码才好玩。”杜敬弛指尖叩在牌上,没有即刻揭晓答案的意思,“这回你们打算下点什么注呀?”

  穷学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从兜里掏出几包私藏的好烟,集在一块,推到桌子中间:“杜,我们只剩这些了。”

  玩了一下午,上到吃喝下到零件,全被杜敬弛赌走了。他们怀疑杜敬弛耍老千,但他又时不时输两回,十来双眼睛死盯着他,没发现任何异常,只得作罢。

  杜敬弛爽的翘脚,心说这些就当学费,让哥哥好好给你们上上课,见识见识社会险恶。

  慢条斯理把牌翻开,五张牌怎么看都大于瑞挪的,小年轻们捶桌直嚎,继续怀疑杜敬弛出千论,反被啧了一通。

  “玩不起就别玩呗,”杜敬弛把六盒烟垒成一排,嘴角带着明快的笑意,“你们这手气,以后还是不要碰牌了,到时候底裤都输没了。”

  满脸雀斑的士兵乐得勾住他的脖子,用力晃了晃,垂下来的手拍拍他的胸脯:“哥们,你运气也太好了!”

  杜敬弛胸口一疼,意识到是碰上被孟醇咬到淤青的左乳,脸色刷地沉起来。

  妈的,痛痛痛!

  但他心底还是为今天的丰收感到雀跃,算着赢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说:“那你们把东西搬过来吧,我现在就要。”

  瑞挪不解:“搬到这?食堂?为什么?”

  杜敬弛理所应当地说:“我大方啊,我要跟我底曼的朋友们分享。”

  话音刚落,众人都变了脸色。

  无奈输赢已定,他们再抵触,也得照做。两筐饮料、压缩饼干、当地产的酒水烟草......

  杜敬弛开心地走到孟醇桌前,豪气地说:“来来来,大家该吃吃该喝喝。”

  士兵们铁青着脸,眼睁睁看着雇佣兵们瓜分掉珍贵的物资,追悔莫及。

  杜敬弛见孟醇不为所动,拿手背碰碰他:“喂,再不拿就被没了喔。”

  孟醇扒拉完盘里两口饭,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借过。”

  杜敬弛一愣,注意到孟醇震颤不停的手,睁圆的眼珠子像颗玻璃球:“你——”

  擦肩而过,杜敬弛衣服上全是孟醇蹭的泥,他差点没站稳,扶着墙目送对方径直离去的背影。

  阿盲挑走一包烟,塞进口袋,轻轻吹了声口哨。

  大虹听见,憋笑憋得脑袋快埋进碗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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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挪:(真心错付)杜,我以为你站在我们这边

  大虹:(憋笑憋得浑身发抖)(努力闭嘴不愿喷饭)

  孟醇:(踹门)(踹墙)(跺地板)我去你马勒戈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