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西装男愣了一下，笑了笑说：“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只是刚好也一个人，有些无聊，想找个人喝酒聊聊天而已。”
沈颂今还不至于傻到相信他的鬼话，但也没走，又坐了回去。
他点了点头，随意道：“是挺无聊的。”
西装男表情稍松，开始闲聊：“刚刚我看你在打电话，语气好像不太好，怎么，是吵架了吗？”
“没有，这边太吵了，不提声他听不到。”
西装男一副理解的表情：“是……男朋友？”
沈颂今没回答，拿起刚才那瓶威士忌倒了半杯酒，嘴角带着笑，没承认也没否认。
西装男不明所以，却也没追问，安慰道：“既然来了，就是为了消遣，就不要再想那些不开心的了。”
他盯着沈颂今的双眸，看着昏暗迷离的光线投射进他的眼睛里，在瞳孔周围的晶体表层泛出点点亮光。
他衷心夸赞：“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就像是……”斟酌了下，他敲了敲自己的透明玻璃杯，“烈酒折射的彩色光。”
真是粗俗的比喻。
沈颂今举杯和他碰了碰，敷衍地说了声谢谢，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形容他。
西装男露出一个不必的笑：“你比较喜欢这款酒吗？说实话，我倒是觉得没有别的地方的味道好。”
“确实。不过我来这儿也不是为了喝它，我认识这里的一位调酒师，他调的玛格丽特我很喜欢，但很可惜他已经不在这里了。”
“是吗？”那人遗憾道，“那看来我是没有荣幸品尝到了。”
沈颂今瞥了他一眼，对他的惺惺作态敬谢不敏：“你不常来这里吗？他上个月才刚离开。”
“平时工作比较忙，哪有时间经常泡在这里。”
沈颂今露出了个鄙夷的眼神，掩在杂乱的光线里看不太出来。
工作忙还有时间出来撩骚。
他喝光杯里的酒，在辛辣味道刺进喉咙的时候暗暗讥讽，陆见深忙的时候自己可是只有等着的份儿。
“酒喝太猛很容易醉的。”
“放心，我酒量没那么差。”
沈颂今对这半真不假的关心嗤之以鼻。他又开始觉得厌倦，啰里啰嗦又遮遮掩掩的态度让他想起了陆见深，虽然两者在本质上差别很大，但都一样的让人提不起兴趣。
哪怕对方从一开始就直白地表明自己的想法，他都不会有现在这么无聊。
他从吧台前的高脚椅上站起身，兴致缺缺地说着自己要回去。对方伸手过来拉他，他不耐烦地皱起眉，要躲开的时候，看到了不远处的陆见深。
陆见深正穿梭在越聚越多的人流里，四处张望着找人，他个子高，沈颂今很难不注意到他。
旁边的人没注意到沈颂今的脸色变化，在他愣神的一瞬间已经拉住了他的手腕，劝哄着，试图将他稳住。
“这才几点啊就要回去，再喝一杯吧，我请你。”
沈颂今没有动，仍旧盯着昏暗光晕里被包围的那抹身影。对方似有所感，朝他这边偏了偏头，沈颂今在他看过来的前一秒坐回了位置上。
“好啊，你平常爱喝什么，也给我来一杯尝尝。”
西装男转头给他点了杯see you tomorrow。
他端着杯蓝色液体放到沈颂今面前，临了还不忘提醒一句：“这酒比较烈，慢点儿喝。”
沈颂今没有都喝完，只喝了一点，各种基酒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不怎么合他的口味，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陆见深那里。
陆见深已然发现了他，站在离他十几步远的地方没再上前，视线正落在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被拽着没松开的手上。
沈颂今咽下那口酒，心中愈发忐忑。酒吧的光线太乱，他完全看不清陆见深是什么表情，只能在心里胡乱地猜测这人究竟是会过来还是转身离开。
应该是会走的吧？
陆见深一定一眼就识破了他的把戏，平常好好相处都未必能松动几分的人，怎么可能会中这种圈套？
暗红色的灯光打在脸上，手背传来的温度让沈颂今觉得有些不适，他想把手收回来，却被扯得更紧了些。
“脸有点红，是喝太多了吗？”身边的人冲他暧昧地笑了笑，放下酒杯，抬手就朝他的颊边摸来。
沈颂今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曲解，蹙眉瞪了他一眼，想让其适可而止，又匆匆转头去追寻陆见深的踪迹。
就在这时，那只伸向他的手被人截住了。
陆见深抓住西装男的手腕将其一把丢开，提起沈颂今的手臂就将人拽了过来。
沈颂今从高脚椅上跌站起来，仓促中望进陆见深黑沉沉的双眸，竟莫名觉得眼前这幕有种难言的熟悉。
西装男被截了胡，略略有些不爽，冲着陆见深嚷嚷：“你哪位啊？认错人了吧？”
陆见深看都没看他一眼，只垂眸盯着眼前的人。
沈颂今被他看得有些心虚，被圈住的手腕越攥越紧，像是恨不得要把他的骨头捏碎。
但他却没有挣脱，甚至连胸腔里连续闷了好几天的邪气也烟消云散了。
他心情好了不少，上前一步挡在了陆见深面前，拦住了要过来的人。
他没什么诚意地道歉：“不好意思啊，我男朋友来接我了，先不跟你聊了。”
“你——”
“酒不错。”沈颂今指了指西装男手里拿了半天都没少一丁点的酒，又指了下自己喝剩下的那杯，衷心劝解，“但要是实在不能喝的话，以后就还是不要搭讪了吧。”
“……”
沈颂今跟着陆见深一前一后出了酒吧，街上冷风吹得急，沈颂今被冻得哆嗦了下，半张脸往衣领里缩了缩。
少了身后那震耳欲聋的音乐，两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尴尬。陆见深一直一言不发地往前走，完全不在意身后的人是否跟得上。
他走到车边，打开车门，看向落后几步的沈颂今：“上车，我送你回去。”
沈颂今没有动，今晚喝的酒有些杂，他开始觉得胃有些不舒服。
“我饿了，不回去。”
陆见深仍旧扶着车门，紧绷着唇线跟他僵持。
许久后，他再次开口，本就低的嗓音此刻更沉了：“上车。”
陆见深把他带到了自己家，简简单单给他煮了碗面。沈颂今不敢造次，连面带汤一口不剩全都吃完了。
陆见深端着杯水放到他旁边，自己坐到了他对面。沈颂今今天的穿着还算正式，从衣服的褶皱上来看，大概率是一整天都没换。
“今天去干什么了？”
沈颂今不想说，捧着水杯故意逗他：“酒吧喝酒啊。”
陆见深盯着他，很显然没有相信。
沈颂今视若无睹，反问：“刚才电话里你不是说不来吗？怎么又突然出现了。”
“不出现怎么知道你酒量那么好。”陆见深冷淡地吐出几个字，“陌生人给的酒你也敢喝。”
沈颂今很无所谓的样子：“这有什么，我那些外地的朋友基本都是在酒吧认识的，难道你就没有在酒吧认识过什么人吗？”
陆见深似乎被噎了一下，沈颂今敏锐地捕捉到了。
可不待他细想，就听到陆见深说：“那个人是真想和你交朋友还是揣着什么别的心思，你应该很清楚，到底为什么要接那杯酒你自己心里也很明白。”
“沈颂今，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要再玩这种无聊的把戏。”
沈颂今坐在桌前一言不发，细碎的发丝落在额前遮住了眼睛。他想陆见深能像上次一样温柔地别起他的头发，但对方只是看了眼时间就站起了身。
“我去给你收拾房间，今天先在这儿住一晚，明早自己回去。”
陆见深收拾客房的时候沈颂今也跟了过去，他坐在床边，两手向后撑着，看陆见深给他铺被。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占着地方有多么碍事，陆见深专注的样子很讨人喜，他在旁边认真地看着，在对方弯腰过来扯被角的时候仰起了头。
陆见深偏了下脸，避开了他贴近的唇，难得嫌弃：“去洗澡，一身酒味儿。”
沈颂今得寸进尺：“我洗了澡就可以亲你了吗？”
陆见深没说话，手背拍了下他的手肘，示意他让开，很明显不想搭理他。
沈颂今不情不愿地挪了挪窝，坐到了床尾。
“你不觉得自己很矛盾吗？”沈颂今很无奈地望着他，“陪我逛展，给我做饭，带我回家，不允许我跟别人亲近，但就是不可以碰你。我想象不出来，你到底是有什么心结？”
陆见深铺好了床，直起身来看向他：“你最近都没去咨询中心。”
沈颂今理直气壮：“你上次拒绝我，我还不能不高兴了？”
“到了预约时间你也没去。”
“我说过我最近好多了，你陪着我我就很少失眠，我为什么还要去？”沈颂今反驳道，“你要是还想让我像之前那样等你，我当然也可以，但是你想吗？”
陆见深无话可说，转身从衣柜里拿出一套新的睡衣和浴巾一起放到了床上。
“之后不到咨询时间不要再去咨询中心了。”他对沈颂今说，“我最近要出差一段时间，你去了也见不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