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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母咬着牙,无论如何也没忍心再给儿子来一棍子。

  她这独生子从小就会撒娇卖乖,一向是蜜罐子里溺爱大的,这辈子也没受过几顿打。一看他这不吃痛的样子,杜母觉得自己肉也跟着疼。

  杜承朗竟然还笑得出来:“妈,您对他印象不还挺好的嘛,前阵子还叫我去追他。”

  “我什么时候……!不,那时候以为他能好好伺候着你,也就罢了。你看他现在光明正大和这么多人混在一起,像是好人家的吗?”杜母看儿子这一副不值钱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谁也不是天生伺候人的,妈,是我非想伺候人家。”

  “你——”

  杜承朗咬着牙绷紧肌肉等他妈再揍,等了一会,想象中的痛感却并没落到皮肉上。他睁开眼,看到母亲泫然,张张嘴没说出来话。

  杜母累极,把笤帚一扔,背过身缓缓道:“在这儿跪着,什么时候想通了,去和张伯伯的女儿吃饭。”

  杜承朗一动不动,脊背挺得笔直,说:“妈,我爱他。我不想变成你和爸那样。”

  “你懂什么是爱,”杜母嗤笑,“一厢情愿有什么用,人家根本不爱你。你为他吃苦受罪,只有我这个做娘的心疼。他会理你一下吗?给我跪好了!”

  她合上门,对着外面的佣人吩咐:“不许他送饭,谁送谁就给我滚出去。”

  杜承朗就这么梗着脖子跪到天黑。

  书房里一盏灯都没有,暗压压的。窗帘只拉上薄纱那一层,影影绰绰的月光被拦在外头,最多在丝织品上映出一道四方的窗形。

  没水没饭,吞咽都像刀刮。杜承朗勉强挪了挪僵硬的双膝,摸了摸口袋,没找到手机,才想起来刚进门的时候被他妈缴了。

  没办法知道谈宁那边的情况了,也不知道这一出意外有没有吓到他。

  杜承努力忍耐着身体上的不适,誓要和他妈杠到底。

  他是家里的独生子,从小到大都是捧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无论他闯出多大的祸,杜母也只不过象征性罚一罚。叫他去书房面壁,他能转头爬上老板椅睡觉,即使这样杜母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名义上教训过就行了。

  杜承朗第一次知道,原来跪木地板不要五分钟膝盖就会青掉。

  书房门口突然传来轻微的吱嘎声。杜承朗以为他妈来了,立刻调整姿势,直挺挺跪得极标准。

  “承朗?”

  不是他妈的声音。

  杜承朗猛然转头,看见家里年资最久的佣人,端着一盘东西,一脸忧色闪进来。

  吕姨个子不高,虽然胖却很灵活,脸上永远笑眯眯。她是在杜承朗出生那一年来家里做月嫂的,一直做到今天,几乎算得上半个亲人。也因此她尤为看不得杜承朗受委屈,杜承朗的骄纵脾气,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吕姨劝出来的。

  “吕姨你怎么来了?”杜承朗急急劝她,刚想起身,膝盖离地带来的针扎般刺痛使他立刻又倒了回去。

  “我来给你送点吃的呀。”吕姨赶紧放下盘子上来扶他。

  杜承朗一边龇牙咧嘴一边还要推:“不要,吕姨,等会让我妈知道了……她不让人给我送!”

  “你别管,我自己心里有数,”吕姨力气大得不得了,拽着杜承朗手腕一拉就把他拉起来,把他扶到椅子上,一揭盖子,各色茶点粥饼一应俱全,袅袅浮着热气。

  杜承朗被香味勾得肚子直叫,仍犹自嘴硬:“别了吕姨,我妈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别回头引火烧身。”

  吕姨眉毛一竖:“那我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叫你吃就快吃!回头我被撵出去也跟你没关系!”

  见杜承朗还不动,她拿了勺子就要喂,杜承朗见推拒不了,勉强喝了一口。

  第一口粥下去,后面就不用说了。粥油顺着食管滑落胃袋,全身没一处不熨贴。杜承朗吃得头都抬不起来,没一会儿就把吕姨带来的东西全吃完了。

  把碗筷收拾了,吕姨又掏出两条厚毛巾给他:“别跟你妈瞎犟,回头腿要落毛病的。喏,垫裤子里,知不知道?”

  杜承朗接了,但还是不放心,神色犹豫。吕姨看出他的忧虑,板着脸假假打他:“怎么越长大越笨,你妈要是不默许,我能进得来吗?赶紧收好,她给你留面子,你也别大喇喇打她的脸。好了,我要走了,明天还给你送。”

  杜承朗“哦”了一声,心里浮出点期待:“那吕姨,你能帮我把手机拿进来吗?”

  “不行,你手机被你妈拿走了。”

  失望写在杜承朗脸上,吕姨看着不忍,叹一口气,又说:“你也是,那好歹是你妈,非要强争一口气,闹那么难看做什么。”

  “我没闹,”杜承朗说,“吕姨,我是真心的。”

  另一边。徐如理被他妈带走之后,直接回了家。

  “妈,你不上班啊?”徐如理惴惴不安地开口。

  徐母停下脚步,斜觑他一眼,并不兜圈子,单刀直入问:“站在中间那个是谈宁吧,其他人又是谁,给我介绍介绍?”

  徐如理摸不清他妈是要干什么,只好小心回答:“其余的一个是谈宁弟弟,叫谈安,一个是谈宁学校的老师,叫席玄。”

  “亲弟弟?”

  徐如理点点头。

  徐母似笑非笑:“那天你带他去店里,我只想着这小孩长得不错,性格也安分,没想到魅力这么大啊。”

  “没……”

  “没什么?上次那个酒会的新闻图,谈宁堂而皇之站杜承朗边上呢,你妈不脸盲!”

  “我们家很开明,但不代表妈妈能容忍你把乱七八糟的人往家里带。今天跟你谈恋爱,明天陪他去酒会,后天不是要上天了!”

  徐如理说:“妈,你别瞎想。谈宁他招人喜欢,不也证明他优秀么。我没和他谈恋爱,我追他呢,您忍心看您儿子在喜欢的人和情敌面前这么丢脸吗?”

  “你还说!”徐母伸手指他,“你真有出息,杜承朗那样的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都能打个有来有回,折腾那么久,连个名分也没挣来,倒还挺骄傲?”

  徐如理听他妈说话,好像并没发想象中那么大的火,觉得有门儿,立刻接上话头:“妈,他讨人喜欢,您一开始不也这么觉得吗。既然喜欢就得去追,您一直那么教我的,总不能我真遇到喜欢的人,您就要来棒打鸳鸯了吧?”

  徐母脸色稍霁:“谁棒打鸳鸯了,你少给你妈头上安罪名!”

  “没安没安,妈,谈宁真的特别好,我特别喜欢他,您意思是支持我们俩了对不?那放我走吧。”

  徐母一虎脸:“少撒娇卖乖啊,先给我乖乖在家待着,看我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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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啊迟了十几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