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意识迷恋>第27章

  10点50分, 蒋源和李星火两个人赶到了林宴迟将开讲座的地方。

  他们到的时候,透过窗户往阶梯教室里望,发现贺寒生正在往外面走, 于是没有立刻进去。

  两人纷纷戴了鸭舌帽和口罩,等学生多了起来, 再跟着人流不动声色地混了进去。

  进教室后,两人鬼鬼祟祟地找了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位置。

  蒋源托腮观察起讲台上的情况,他身边的李星火则抱着薄板电脑敲敲打打。

  过了一会儿, 大概是有了结果, 李星火对蒋源道:“动画已经做好了。这间教室的网络也还挺好攻破的, 我已经找到了连入投屏的办法,等一会儿学生们到齐,我们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播放林老师的八卦——”

  李星火还没说完,突然感觉到膝盖上一痛, 他顿感四肢一阵乏力,手脚都不能动了。

  “话说一半是什么情况?”

  蒋源问出这么一句,侧头看向李星火, 紧接着他的膝盖也一痛, 四肢彻底软了下来, 整个人几乎都无法动弹。

  “妈的什么情况?”

  蒋源刚说出话,就听见前排作为传来一个声音——

  “闭嘴,你们俩再说一个字, 或者动一下, 我可以立刻杀了你们。”

  平时听到这种话, 蒋源的第一反应是骂回去:“你他妈是谁?跟我在搞笑吗?“你知不知道我是蒋家人?”“你有病就去治,在场这么多人都是目击证人, 我不信你敢动手。”

  但来人的话冷硬异常,裹挟着鲜明的杀意,简直让人毫不怀疑他是真的会动手。

  那一瞬蒋源甚至错觉自己闻到了血气。

  再者,那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不知道用什么东西让他和李星火的四肢肌肉全部酸软无力,他一时还真不敢贸然质疑这人。

  ——也许他真的会说到做到。

  思及于此,任意妄为到了极致的蒋源,额头也不由滴下了一滴很冷。

  坐在他前一排说出这句话的,刚才用肌肉松弛电击棍对付了蒋源和李星火的人,正是容还。

  他也戴着鸭舌帽,让人看不清脸。尽管年纪轻轻,他实打实地上过战场,也实打实地杀过人,所以开口唬人的时候绝不像随口胡言。

  蒋源大概是被唬到了,没有开口。

  为了让他和李星火继续乖乖听话,容还故意当着他俩的面,在他俩视线能注意到的角度,开了一下自己的包,露出了放在里面的一把枪。

  校方派保安对入场人员做了管控,晚来的人已经进不来了。至于已经进来的人,则都在往前排挤,所以最后两排没有什么人,这是容还敢威胁得这么光明正大的原因。

  只听他低声道:“你们俩旁边也有我的人。无论你们是想发信息求助、报警、还是做出别的什么举动,他都会看见。相信我,即便警察赶来了也没用。因为你们会先死在我手里。

  “另外提醒你,对我说话的时候,声音不要超过我现在的音量,不要引起周围其他任何人的注意。否则我也会杀了你。”

  “你他妈到底是谁?你想做什么?”

  蒋源将脑袋往前面凑,在那人耳后压低了声音开口。

  与此同时他试图将那人看清楚,却只看得见他线条弧度优雅的一截下颌线。

  不知怎么,他感到此人有些眼熟,但又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不想让你们欺负林老师而已。他今天来这里办讲座,既然你们来了,那就乖乖听讲座。”容还道。

  蒋源咬牙切齿。“你他妈有病吧?搞这一出,就是为了让我听讲座?”

  蒋源常被人骂作“小疯子”,但他现在发现有人比他还疯。

  “我知道林宴迟在网上有一些粉丝,你别告诉我你是他的什么脑残狂热粉——”

  话到这里,他瞪向身边的李星火。

  “我看要怪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你刚说话太大声,让林宴迟的神经病粉丝听到了!”

  容还略弯腰,蒋源和李星火的膝盖上各自又传来一阵又麻又痛的感觉。

  这下蒋源连话都没力气说了,脑袋直接趴在了桌子上。

  被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拿枪指着,而那人这么做的原因仅仅只是为了让他好好听课,蒋源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竟然会遇到这种离谱到了极致的事。

  短短一天时间内,他被林宴迟摆了一道,被网上一众人口诛笔伐,被贺寒生揍了一顿还绑在了床上……蒋源心态都快崩了。

  他把脑袋耷拉在桌子上,在心里把林宴迟、贺寒生、还有面前这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在心里骂了一万遍,哪里有心情听课。

  然而教室太安静,四面环绕的音响把林宴迟的话清晰有力地传递到了蒋源的耳朵里。

  不知不觉间,他被林宴迟的话吸引了——

  “……所以有了以上这些技术后,事实上我们有办法从大脑中提取到记忆。这一切不再是设想与理论,而是真的有机会实现。

  “脑指纹是一把钥匙,它让我们能够通过阅读一个人的大脑,读懂他的意识,识别他的记忆……

  “那么,就算这个人死了、昏迷了、无法开口说话,我们可以直接通过阅读他的大脑,获取他想告诉我们的信息。当然,我们也可以把我们想说的话,传递给他。”

  “你、你说什么?”

  蒋源双腿无力,但居然勉强着站了起来。

  那一瞬他似乎忘记了很多事,连容还的威胁都顾不上了。

  讲台之上,林宴迟暂停了讲述,略侧过身望向阶梯座位最后一排的蒋源,对上他的目光。

  因为四肢无力,蒋源站了一会儿就站不住了,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

  但他没忘看着林宴迟,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你刚才说什么?你可以直接阅读一个人的思想?”

  他的情绪似乎很激动,连声音都在抖。

  淡淡看他一眼,林宴迟用很平静的语气道:

  “我只是说有机会,没有说有人能真正做到。这项技术还面临舆论、伦理等方面的问题,短期内无法真正实现。并且我的相关实验也被叫停了。在座很多同学并不是相关专业的,见你们对这个科幻作品中常见的话题感兴趣,所以我提了两句。”

  这回蒋源仔细听了林宴迟的话。

  他听到了“舆论”“伦理”,没有听到“技术难度”。

  与此同时林宴迟说他做了这个项目,只不过被叫停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其实技术层面,林宴迟能做到,只不过相关实验被禁止了,所以他不能在这种公开的场合明确回答自己?

  蒋源皱眉紧紧盯了林宴迟好一会儿,看向面前容还的后脑勺,低声问:“你认识他吗?和他熟吗?讲座结束,带我去见他!我不会再得罪他!我有事想找他帮忙!

  “你到底是不是他的狂热粉?我可以……我可以帮他澄清,我可以还他的清白。只要他答应我一件事!”

  ·

  40分钟后,讲座结束,到了Q&A问答环节。

  林宴迟不喜欢和不认识的学生交流,平时很排斥这样的环节。

  不过今天的问答环节中,负责提问的全是校方安排的托,他们很有引导性地提了几个跟造谣事件有关的话题,林宴迟回答了这些提问,也就算是做了澄清。

  这些“托”都是还在本校就读、或者毕业于本校的学生,其中一人当过林宴迟的学生,一直对其很敬佩,他做了个总结性的发言,严肃抨击了造谣生事者,又列举了诸多林宴迟为人清正廉明等等事迹,算是将这场讲座的澄清效果发挥到了极致。

  又20分钟后,问答环节结束。

  林宴迟去到了隔壁302小教室,见到了根据容还的指示来到这里的蒋源,以及跟在他身边的保镖李星火。

  林宴迟坐下后,李星火殷勤地给他拿来了十分钟前外卖下单的奶茶、咖啡等各种饮品,脸上堆着笑对他说了句:“也不知道林老师喜欢哪种,一样来了点!”

  林宴迟没理会那些饮料,只淡漠地看向了蒋源。

  蒋源立刻拿出自己的手机递给他看。

  “我有躁郁症,还有点精神分裂。我把我的病例上传在了我的社交平台主页,并且发文字做了说明。

  “我告诉大家,我想当你的学生,但你不想收我,觉得我成绩不好什么的……这些话刺激到了我,所以我发了病。

  “我控制不住情绪,找了水军攻击你,我和水军的转账记录,聊天记录什么的……总之,但凡能证明你清白的证据,我也都放到网上去了……”

  “你不弄这出,我也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林宴迟说了这么一句话,似乎是不想领他的情。

  闻言,蒋源明显有些急了,赶紧道:“那么,除了这件事,我还可以答应你别的!比如……我以后绝对会和贺寒生划清界限。哦对了,这些还不够的话……我把他这一年交过的所有情人的资料都拿到了,你要吗?”

  见林宴迟摇头,蒋源皱起眉。“我就说你不在意这些……你不喜欢贺寒生,我猜得对不对?我跟他说了,他居然还不信!”

  见林宴迟略拢了眉,蒋源赶紧道:“那么,你有别的什么想要的吗?尽管开口。只要……只要你答应……”

  林宴迟问他:“你想要我做什么?”

  蒋源道:“我要你继续你的那什么脑指纹实验……你那实验到底能不能真的派上用场?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我读取一个人的记忆和意识?你告诉我他到底在想什么,好吗?”

  林宴迟摇头。“除非有人自愿这么做,否则无故捕捉其他人的脑电波,继而解读其中的信息,这不合适。目前还没有这样的技术在市面流通,也没有出台相关的法律,但是——”

  蒋源打断林宴迟的话。

  “如果不是‘无故’呢?如果那个人……没有办法表达‘是否自愿’呢?他……他是个植物人。”

  林宴迟抬起上眼睑看向蒋源。“你想让我对谁这么做?”

  “你这么问……就是说,你可以做到,是吗?你真的可以读懂植物人在想什么?他们、他们有意识吗?他们还能思考吗?”

  蒋源眼中明显有了狂喜。他的眼睛都红了,神态间有种不管不顾的劲儿。

  “我的模型还不完善,只能读懂一部分内容。”

  林宴迟解释道,“受物理学基础理论的局限,目前来讲,我不是从意识的本质去解读意识与思想的。我的方法有点类似于现在的生成式语言模型,是通过大数据采集脑电波的方式,再结合每个人特有的脑指纹,去类比、去找规律、去计算总结、然后得出一个近似的结果……”

  林宴迟道,“只可惜我前期采集的样本很有限,能分析的东西也就很有限。不过如果你想尝试,可以一试。我这么做,不是为了帮你。这对我修正模型、以及后续实验也有帮助。

  “也就是说,如果我帮你,你和那个人就算是正式加入了我的实验,成为了这个秘密项目的一员。这需要当事人签字,表示他自愿参加实验……他既然是植物人,你有资格替那个人签字吗?”

  “当然有。不是我,他现在还在N18区乞讨呢!再说,他对我最好了。我的所有要求,他都能满足。我们一起长大。我读取一下他的脑电波算什么?”

  蒋源站起来走到林宴迟面前,“我们这算互利共赢,各取所需?”

  “要签保密协议,还有其他一些文件。”

  林宴迟道,“这是被禁止的实验。你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吗?你如果参与进来,便和我在一条船上了。”

  蒋源点头:“没问题!只要你让我读懂他的想法!这件事需要尽快进行。他没有多少时间了……也许明天,也许后天,他就会死。他……我们今天下午就开始,好不好?”

  沉默半晌后,林宴迟点点头。“行。那么你现在就可以离开了,你去把我需要的服务器准备好,再把地址发给我,我准备一下材料,然后去找你。”

  林宴迟看向蒋源的时候,目光温柔,里面藏着淡淡的怜悯,好似能对蒋源的遭遇感同身受。

  “只是……你想让读取谁的想法,又为什么想这么做呢?”

  “他……他叫姜恨。”

  在林宴迟这种目光的注视下,蒋源忍不住掉了眼泪。“你帮我问问他,他到底喜不喜欢我。”

  ·

  对于脑指纹、以及相关意识思维方面的研究,林宴迟现在没法做到从量子层面的源头来进行。

  他的模型依赖于大数据与算法模型,更像是在做“翻译”工作——根据脑指纹特性,把每个人的脑电波翻译成句子,从而展现他的思维、意识过程。

  实验还没有被禁止的时候,他采集了一部分人员的脑指纹,并对参与实验的人的大脑进行了至少24小时的脑电波收取。

  这24小时中,林宴迟会给他们展示不同的图形、或者让他们思考不同的文字、单词,并在此基础上分析他们面对不同情景的心理状态,或者组织不同语言的时候,脑电波在基础频率上的振幅变化,分析出规律、打上相应的标记,然后结合算法和模型,最终做出的是类似于一个“语言库”的东西,或者说一个“脑电波”翻译库一类的模型。

  由于林宴迟采集的样本数量远远不够,因此模型的精确度存在问题。

  另外,他的模型在进行相关的“翻译”工作时对算力的要求很高,会需要动用到大型服务器。

  把相关事项跟蒋源交代清楚后,林宴迟也从蒋源那里听到了姜恨成为植物人的原因——

  他的车的自动驾驶系统出现故障,在无法减速的情况下载着他撞向了桥墩,汽车很快就因此起了火,姜恨砸碎了车窗,然而还没来得及彻底爬出来,汽车已发生爆炸。

  事故过后,姜恨五脏六腑没一处是好的,能坚持到现在还没有脑死亡,是蒋源拼尽所有财力、所有人脉的结果。

  姜恨出了事,蒋源也发了疯。

  他去精神病院住了几个月的院,出来后上大学也上得浑浑噩噩。直到不久前,他状态好不容易好了一点。

  回所里准备好文件、材料,林宴迟抱着笔记本去到了蒋源发来的地址——姜恨就躺在蒋家自己的医院里,顶级特护病区的整个顶层,都给了姜恨一个人用。

  尽管他只能躺在其中一个房间里动弹不得。

  此刻,医院走廊里,林宴迟隔着透明的玻璃看向屋子里那个身上插满管子的人。他的身边站着蒋源,蒋源的表情显得有些恍惚。

  “也许他巴不得早就死去。我吊着他一口气,是在折磨他。可如今他这最后一口气都留不住了……

  “你说,如果他喜欢我,我现在当着他的面,告诉他我和其他人睡了。他会不会气得醒过来?

  “又或者……他干脆直接把自己气死。

  “当然,还可能他根本不在意。因为他不喜欢我。

  “话说回来,他要是像贺寒生那样,只喜欢手动驾驶,而几乎从来不用自动驾驶系统……是不是就不会出事?”

  蒋源絮絮叨叨,神经般地说了很多。

  林宴迟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只淡淡地看着他道:“你去准备一下服务器,我准备扫描姜恨的大脑皮层。”

  语毕,林宴迟与两名医生一同进入病房,采集姜恨的大脑皮层图像,并为脑电波的采集做好了前期的准备工作。

  蒋源那边亦是效率惊人,下午3点半,数个大型服务器已在隔壁病房安装完毕。

  其后,林宴迟去到隔壁房,打开电脑后,先将姜恨的大脑皮层扫描图像录入电脑,用他写好的电磁仿真程序计算出姜恨的脑指纹。

  之后他再给隔壁的蒋源发去消息,让他可以问姜恨问题了。如果姜恨还有意识,这些意识会以波纹的形式展示在电脑的显示屏上。

  接下来林宴迟就可以根据姜恨特定的脑指纹,以及姜恨实时脑电波的振幅,结合程序,“翻译”出他想表达的意思。

  服务器运作时发出了巨大噪声。

  房内只有林宴迟一个人,他的呼吸声早已被这些噪音淹没。他一动不动地在电脑前坐得笔直,脸上不仅没有任何表情,好半天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好似变做了尸体。

  林宴迟这是在专注地关注姜恨脑电波的传输情况。

  不过很长时间过去,姜恨的脑电波都很平稳,像是没有接收到任何信息。

  给蒋源发了几条消息,他都没有回,林宴迟便起身去到隔壁病房,这才发现蒋源站在姜恨的病床边发呆。

  “姜恨,我喜欢你。”

  “我恨你。”

  “我找了一个替身,我还和他睡了。你生气吗?生气你就睁开眼睛亲口告诉我。”

  “不。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我只是太痛苦。你不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

  “姜恨,如果你现在能康复,你会对我说什么?”

  ……

  平时哪怕在贺寒生面前都无所顾忌的蒋源,竟然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以至于斟酌许久,也就只能问出这些没什么营养的话。

  只因他实在太过紧张。

  在知道姜恨可能可以听见他的话,甚至给予回答之后,他变得前所未有的紧张起来,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问他问题。

  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林宴迟欲上前提醒他。

  忽然之间,在空旷病房内显得极为刺耳的警报声响了起来——那是连在姜恨身上的各类仪器发出的提示,这个声音意味着他的情况十分危急。

  两位医生带着三位护士立刻赶了过来,林宴迟带着蒋源暂时退到了走廊里,他注意到长相明艳的蒋源面上一丝血色都没有,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林宴迟并没有出声安慰他,只是重新望向病房里的人,开口道:“也许他只有最后一口气了。到底要问他什么,你要赶快想好。”

  蒋源立刻动了怒。

  怒火让他苍白的脸总算有了几分血色,人也有了一点活气。“你咒他?你竟敢咒他?!”

  林宴迟被蒋源揪住了衣领。

  然而他的语气仍是淡淡的。“我只是在说很现实的问题。今天是他的大限。你正好把我带了过来。也许这是天意。”

  “去他妈的天意。”

  蒋源刚骂完“天意”,一名医生就紧皱着眉走了出来。

  “抱歉。姜先生他……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目前已想尽办法吊着他最后一口气,我们……”

  蒋源刚被气红的脸重新变得苍白,顾不上再骂老天爷或者林宴迟,他一把推开医生,直直冲进了病房内。

  林宴迟则快步走进隔壁病房,在服务器的嗡嗡声中盯紧了电脑显示屏。

  病床前,面对只剩一口气的姜恨,蒋源泪流满面,连眼泪都顾不得擦,他总算把想要问的话问了出去。

  默默在姜恨的病床前守了他四年,酝酿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平时嚣张放肆到了极致的蒋源,最终只问出一句:

  “姜恨,你知道我是谁的吧?我是蒋源。

  “我想问你……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除了你,再没有人对我这么好了……那么,与我认识这么久以来,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是一点点?”

  另一边,显示屏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电波提示,林宴迟难得微微皱起了眉头,快速在程序里做了操作。

  很快,屏幕一分为二,一半显示着姜恨脑电波的实时数据,另一半则是“翻译”程序。

  林宴迟先调取了“文字解码”程序。

  蒋源找来的服务器挺给力,很快程序就运行出了结果——

  【谋杀……贺寒生……帮我……凶手……小心……】

  这是姜恨在听见蒋源的声音后,想要对他说的话。

  临死前,他记挂的明显不是情情爱爱。

  他想说的话,恐怕跟他那场车祸有关。

  林宴迟采集的样本非常有限,“翻译器”只能解码出一部分出文字。

  他只能猜测,姜恨的原话或许可能是:“我被谋杀了,你要帮我找到凶手。你要小心。”

  可他为什么会提到贺寒生?

  难道他怀疑贺寒生是凶手?

  文字解码能力有限,林宴迟再迅速调取出了“图像解码器”,试图通过图像的方式来了解姜恨刚才脑子里在想什么。

  很快,显示屏上了有了结果——

  图像呈现出了一片夜空,上面有七颗星星。

  谋杀。贺寒生。帮我。凶手。小心。北斗七星。

  这些元素应该组合出怎样的真相?

  “滴————!”

  姜恨病房里的仪器发出了绵长的、惹人心悸的警报声。

  这声音寓意着他彻底咽了气。

  林宴迟盯着面前的星空看了片刻,迅速退出了程序。

  过了一会儿,蒋源推开门,游魂般地走进来。

  之前他还能哭一哭,现在他才发现,真正的绝望是哭都哭不出来。

  这四年来他其实早就做好了失去姜恨的准备。

  可他没想到,当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他还是痛得无法呼吸。

  “他死了。”蒋源发出的声音微弱得跟蚊子叫差不多,在巨大的噪音中,林宴迟得很仔细地听,才听出他说了哪三个字。

  “节哀顺变。”林宴迟平静地开口,表情没有任何破绽。

  林宴迟的声音仿佛提醒了蒋源什么。

  他睁大眼睛,恢复几分气力,然后迅速走到林宴迟身边,再看向他身后的电脑屏幕,却只看到一堆他无法解读的波形与数据。

  “所以呢?姜恨刚才有反应吗?他回应我了吗?”

  “他对我的回答是什么?是什么?!!!”

  未及林宴迟回答,蒋源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一把枪,将之对准了林宴迟。

  他的身体发起了抖,俨然是犯了病。

  “你最好能期待你的模型真能翻译出姜恨的脑电波。

  “否则,我们就死在一起好了。我们一起陪姜恨……”

  蒋源大喜大悲,情绪大起大落,对着林宴迟说完这两句威胁的话,他又很快陷入了茫然。

  把□□放了下去,他道:“姜恨不喜欢我做这种事。我愤世嫉俗的时候,他总会劝我要好好活着……”

  “可是我……我尝试过了,我试着好好活着,试着找个像他的替身凑合着过下去,可这更让我发现没有人能取代他,贺寒生太渣了,他不是姜恨……所以我……

  “我要杀了你,我再要杀了我自己……”

  蒋源一手拎着枪,一手捂住自己的脑袋,像是已失去神智,濒临崩溃。

  嗡嗡作响的服务器无疑加重了他的焦虑与烦躁,那一瞬他恨不得把整栋楼都夷为平地。

  然而下一瞬,他忽然听见林宴迟开口,用非常温柔的声音说出一句:“我喜欢你。”

  蒋源猛地抬头,嘈杂的噪音中,明亮到晃眼的灯光下,这一瞬,林宴迟仿佛与姜恨重叠了。

  只听林宴迟轻声道:“把姜恨刚才的脑电波翻译过来,第一句话便是‘我喜欢你’这四个字。”

  说完这句话,林宴迟似毫不在意蒋源手里的枪,就那么一步步走到了他的面前,用最轻柔的目光看向他,仿佛可以包容他的所有任性妄为。

  “我喜欢你,可所有人都告诉我,我配不上你。你就算喜欢男人,也会被安排与门当户对的男人结婚。我永远没有跟你在一起的资格。

  “所以心灰意冷之下,我骗你说我喜欢上了别人,我不想你为了我和家人闹矛盾,我不希望成为你的绊脚石。但其实从始至终,我喜欢的人只有你。”

  蒋源的双肩停止了抖动,双目中重新蓄满了眼泪,仿佛重新拥有了感知悲伤的能力。

  林宴迟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微微俯下身,注视着他的眼睛道:“我也与你一样失去过亲人。我懂得你的痛苦。

  “所以——不如我们玩点大的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要怎么样?”

  “我会把姜恨的脑电波特征码,还有这部分脑电波保存好。

  “在不久的将来,也许我能在电脑中重塑一个姜恨的大脑——一个会思考的、有意识的大脑。

  “那样一来,姜恨就相当于复活了。

  “所以,不用伤心,你可以当他从未离开过你。”

  站在原地愣了大概一分半钟,蒋源瞪大眼睛看向林宴迟:“你能用模型构建一个大脑……这个大脑活在哪里?活在电脑里?活在服务器里?你这不相当于给我造了个AI吗?

  “如果没有姜恨的记忆,这个AI不是姜恨……他怎么会是姜恨?没有人能取代姜恨!”

  林宴迟却道:“如果我说,我可以想办法帮你提取他的记忆呢?”

  “你、你说什么?”蒋源的目光既有着不可置信,也有着至深的期待。

  “如果你想提取他的记忆,我需要立刻切开他的大脑,提取他的脑组织,并将他的大脑做成一个个的切片。

  “拖得越久,我能复原的记忆就越不完整。

  “蒋源,放下枪,你好好考虑考虑。不过不能考虑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