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宴顿时翻身坐起,神情很是戒备:“谁?”
黑暗中,那个庞然大物一动不动,但是它的喉管开始发出呼噜呼噜的沉闷声响。
这是一只精神体——何宴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
没有人回答何宴的问话,事实上,何宴也没有察觉到这间屋子里还有第二个人的存在。
是真的没有,还是那人隐匿得太好,居然令他毫无所觉?
应该是真的没有,不然明明有如此高超的隐匿能力,又何必将精神体这么大大咧咧摆在他面前?换句话说,精神体都暴露了,本人却潜骸窜影有什么意思?
……可是如果只是精神体来这儿,又是什么意思?
何宴不及再想更多,答案已经自己走到面前。
他万万没想到,眼前兽竟是一只熟兽——它自明暗交界处穿过,慢慢露出了一双剔透的黄金瞳,壮硕毛长的身躯近似一堵白色矮墙,厚实的大爪无声地踏在地面上,圆头短尾,耳尖黑色簇毛高高耸立,赫然正是方遒的雪山大猞猁!
“雪猞猁,”何宴讷讷地唤了一声,“是你么?”
难道山野集团里有谁的精神体恰巧和方遒的精神体长得一模一样吗?不太可能吧,猞猁精神体本就罕见,方遒的纯白异种猞猁更是百年难得一遇……
可是再一细看,何宴又觉出了点儿不一样。这只似乎比方遒的那只还要大上一圈儿?
就在他惊疑不定之际,雪白的大猞猁细声细气地叫了一声:“嗷嘤~”
毫无威慑感,甚至有种在卖萌的感觉。
何宴:“……”
这只雪白的“大脚怪”顶着一脸无害的神情,慢悠悠地一步步接近何宴。何宴见它没有攻击倾向,便索性放任了它的行为,想看看它到底打算做什么,背后的人又是谁。
“喵嘤~”大猫猫走到近前,忽然直立起上半身来,将两只厚厚的大毛爪往何宴的怀里塞。
何宴:“???”
虽然脑中塞满了问号,但是面对这样一个长毛可爱怪,何宴毫无抵抗力,当即托着这两只加起来比他脑袋还大的毛爪爪过瘾似的揉了揉——
这感觉好上头!!
何宴不由自主又开始捏大猫的肉垫,软软的、弹弹的,那感觉妙到难以形容,一时间大脑分泌的多巴胺几乎要满溢出来!
忽一抬头,正对上大猞猁歪着脑袋看过来的眼神,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双金灿灿的眼睛里无辜中透着三分狡黠?
何宴顿时从“温柔乡”中惊醒,心中暗疑:难道这是谁的新计谋,想趁他沉溺吸猫难以自拔时突然袭击?
这念头刚一升起,便被何宴抛到了脑后——就很离谱,毕竟猫咪能有什么坏心眼儿呢?
他将身子微微后仰,打算再好好端详端详这只和方遒的精神体相比,除了大小以外几乎一模一样的大猞猁,却没想到对方并不准备就这么轻易放过他——
见他忽然拉远距离,大猞猁立刻猴急地往前扑楞了两下,后爪在地上蹬蹬踩踩,前爪脱离何宴的手直接扒上了他的双肩。
何宴愣了一下,好一出投怀送抱!
可恶。
香喷喷的大猫扑进怀里后,支着鼻子在颈窝处嗅嗅蹭蹭,两只长着黑色簇毛的耳朵机灵地转来转去,毛茸茸的大脸也凑过来与人的脸颊亲亲贴贴……
何宴心中大叫:遭不住!!
他自己虽然有两个精神体,但是一个是鹿,一个是海东青,要么毛短,要么浑身鸟羽,撸起来真不是一回事儿。
一边搓揉猫毛,一边思考的何宴已经开始怀疑这只异常热情的“大脚怪”就是方遒的精神体了,但又没有确切的证据,毕竟它的体型确实要大上一号。
——难道这么短的时间内,方遒的精神力又大增了一回,猛得连精神体都跟着长了一圈儿?!
正当何宴惊疑不定又沉迷吸猫之际,他的花鹿像是受了召唤一样忽然现身,在距离大猞猁不足一米远的地方静静徘徊。
何宴眼神一凝,拎着大猞猁的后颈皮,让它往花鹿的方向看。
大猞猁:“……”
它沉默了两秒后,转过脸来讨好地“嗷~”了一声。
何宴:“……”
这时,花鹿慢悠悠地踱了过来,丝毫没有惧怕之意,走到近前还亲昵地用鹿角轻轻蹭了蹭大猞猁粗壮的右前肢。
大猞猁,不,应该叫雪猞猁,默了默,然后冲花鹿“啊”了一声,听起来有些像林子里的鸦叫,不过其实这才是猞猁一族的正常叫声。
何宴眯缝着眼,嘴角一撇:“所以你果然是方遒的精神体?”
雪猞猁用后脑勺蹭了蹭何宴拎着它的手以示回应。
不得不说,这只大猫有着不可承受之体重,明明都还没将它完全拎起来,何宴的手就已经开始发酸了。
他索性松了手,摸着下巴再次好好打量这个不请自来的客人,喃喃道:“怎么做到才这么几天就长这么大的?以后战斗都可以仗着傲人的体重直接砸死对手了吧?”
不对……何宴的思维一顿,急急转了个弯儿,暗想:方遒的雪猞猁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他有什么信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传递?——这倒是个好方法,比起白日聚在一起讨论,这样交流当然更隐秘安全,就是好像没那么方便。
然而等他翻遍雪猞猁全身——就连大嘴都扒开来看了看——却一无所获后,他不禁又为自己的猜想感到了困惑。
没有什么字条、书信之类的东西啊,就连简单的记号都没有一个,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一只“大脚怪”。
难道是他想错了?那方遒干嘛要让雪猞猁到他房里来?
“不想了!明天直接问!”何宴打了个哈欠,嘟囔着躺回床上睡下。
睡前最后一眼所见,是雪猞猁和花鹿嬉耍得正酣,双双滚成了一团白黄相间的球。
何宴:“……”
可能是山野集团打的那什么药的后遗症吧,何宴心想。
撸猫撸了个爽的何宴心满意足地睡去。
-
行野十年三月十四日,早上七点半左右。
受这几日规律作息的影响,生物钟让何宴在这个点儿从深睡眠转入了浅睡眠,很容易因为外界的动静醒过来。
何宴最终是热醒的。梦里的他在一片火海里奔跑,身边还有个长毛怪物如影随形。
睁开眼后,何宴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热,还做这样的怪梦。
——雪猞猁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爬上了他的床。他这一整晚也不知是怎么睡的,最后醒来居然正枕在雪猞猁摊开的白肚皮上,长长的软乎乎的毛笼罩着他,安全感十足!……问题就是有点热。眼陕霆
何宴爬起身,整个人还有些迷糊,半睁着眼从嘴边摘下一根白毛……
精神体还掉毛,有点过分了吧!
正想着,那根毛就瞬间化成碎光消失不见了。
回头一看,果然,雪猞猁也跟着醒来,翻了个身,闲适地用两只前爪枕着脑袋,睁着一双金灿灿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何宴:“……”
昨晚他是太困太倦了,所以懒得多想,现在睡了长长一觉起来,又生生被大猫刺激得清醒过来,一时间脑子活跃得不得了,自然很有闲情雅致来思考这猫为什么三更半夜不在自己主人精神海里待着,跑他这儿来蹭睡了一晚上。
——不对劲儿。
“诶,你主人放你过来是几个意思?你有什么用?”何宴坏心眼儿一起,双手揪着雪猞猁肉肉的两颊拉了拉。
雪猞猁:“嘤嘤。”
“你不说,我就去问你主人。”大猫当然不会说人话,何宴弹了它一个脑瓜崩儿,起身去洗漱。
雪猞猁立马也跟着爬起来,大摇大摆地跟着他,有力的短尾心情颇好似的甩来甩去。
何宴擦完脸,回头看了一眼,叹道:“前几天有个大头闹钟当我的跟宠,今天换了个大猫,这谁能想到呢?”
他自娱自乐地笑了一下,从衣柜里选了衣服出来,正要脱衣,忽然一顿。
扭过头一看,雪猞猁果然又跟了过来,在他身后探头探脑,一脸萌傻。
何宴不由得微眯眼睛,心想:这猫都大了那么大一圈儿,它主人的精神力肯定也是突飞猛进,说不定这会儿也能用“共感”了,那……
“大坏猫!”他抓着雪猞猁的毛脑袋揉了揉,然后毫不留情地将它推到门外,“我换衣服,去外面等。”
“嗷——”雪猞猁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推到外面后,急急回蹭了何宴手心一下,然后便老实地蹲坐在了地上,短尾巴在地面轻轻拍打,看上去似乎又没那么开心了。
何宴才不管它开不开心,“咔”一声就关上了门。
他一边换衣,一边想雪猞猁的事,心里模模糊糊有了个想法。
没过多久,他便穿好了衣服,在更衣镜前做最后的整理,随着心里那个想法越来越清晰,他的表情逐渐变得怔忪。
“不会吧……”
整理完毕,顶着一脸若有所思表情的何宴轻轻拉开了门,却并没有如预想那般在门口看到一只不属于他的精神体。
“嗯?”
——我那么大一只雪猞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