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合约陷落>第45章 烟头

  第二天一早,宋西岭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昨晚封燃喝得烂醉如泥,非要在外面唱歌,宋西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弄回家里,休息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两点。

  现在不过五点一刻,他看着在一旁呼呼大睡的封燃,揉了揉发肿的眼睛,轻手轻脚地起来,没什么犹豫就接听了那个熟悉的电话。

  可对面不是傅珩之,而是他的秘书。

  “小宋啊。”她的声音有点局促,“你手机上出票了吧?傅总订了一小时后的机票,你准备一下。”

  宋西岭无话可说。

  傅珩之查人,是很有一套的,他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他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也没有收拾什么东西,干干脆脆地离开了这个家。

  下飞机后宋西岭一眼看到了秘书。

  想必她已经基本得知他们那些乱七八糟、冗长乏味的事情,看向他的目光既是惊奇,又是尴尬。面对宋西岭这么个在全司眼皮下与老板勾搭在一处的小小员工,问了早,一路上沉默,只在最后犹豫着提醒:“傅总心情不太好,喝了酒……”

  宋西岭说:“知道了。”

  幸好接机大厅并不大,没多久就看到了傅珩之,秘书小跑着说了句“我去开车”赶忙离开这是非之地。

  清早的机场并不算嘈杂,但仍有许多步履匆匆的行人,穿梭在宋西岭和傅珩之之间,如同横亘在两座山脊中遥遥无边的长河。

  宋西岭就这么一步步走去,他的心情很平静,于是步子也迈得沉稳,眼神不躲不闪,直直望着那个人。

  傅珩之一如既往的耀眼,在这严寒的冬天里,他穿着一身肃静的黑,衬得身材高大挺拔,即使只是随意地靠在栏杆,也频频吸引着路人的目光。他手指夹着一根很细的女士香烟,白色的烟雾和呼出的热气一起从口中吐出,一圈圈缭绕在他的面前。

  宋西岭终于走到他的身前,什么也没说。

  傅珩之也不掐烟,有点呛人的薄荷味扑散在他的鼻息间,一夜没喝过水的嗓子受到刺激,不禁有点发痒。

  傅珩之终于把烟从口中拿出,火红的烟头就着宋西岭的脸颊擦下,刹那间,宋西岭的拳头在衣袖里握住了。

  左侧锁骨,一阵火辣辣的钻心的疼,紧接着,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灼烧的味道,他颤栗了一下,偏开了头,身子却没躲开。

  他心里的第一想法是,又要留疤了。

  傅珩之乐于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在他烦腻之前不得抹去,不过肉体的疼痛总是会恢复的,连耳洞都可以重新长好,何况一个小小的烫伤疤。十年,二十年,总有新细胞取而代之。

  可傅珩之不知道的是,他的心早已像一张反复揉皱的纸,无论过去多久,几十年,一辈子,都无法恢复如前。

  或许两三秒,或许五六秒,傅珩之终于松手取出,将它扔在地上,用鞋尖碾灭,丢进垃圾桶。

  “很有能耐啊。”他语气很平淡。

  宋西岭扯了一下领口,企图遮住伤口,但他发现这根本无济于事,因为傅珩之一把拍开了他的手,他垂下胳膊道:“协议已经结束,我不欠你什么,我要走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

  手臂被从身后大力反剪,傅珩之的气息在耳边传来,带着炙热的酒气,有些不稳:“你准备去哪?”

  宋西岭这时确信他喝醉了。硬碰硬不是好办法,他也懒得这时候挣扎,放松了手臂防止受伤,顺着他说:“我要回家。”

  秘书正好把车开了过来,傅珩之动作近乎粗暴地拉开车门,一把把他推进车里。

  车里开着空调,足有二十多度,但气氛却冷到了冰点。秘书连大气都不敢喘,狭窄的空间里安静得可怕。宋西岭看出她在十字路口犹豫不定,这条路是去公司的,右转弯是回家的路,她频频回头,不知道怎么选择。

  看一眼傅珩之,他正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好像一个雕塑。

  宋西岭开口说:“麻烦右转一下,谢谢。”

  秘书轻声答应了一句。

  回家的路程不长不短,宋西岭的心情非常冷静,像从前无数次回家一样,换鞋、把外套挂在衣架上、洗手。

  他在洗手的时候看到了锁骨上那个鲜红的、鼓胀起来的一个血泡。

  他皮肤白,更衬得伤口触目惊心。

  印象中,烫伤处不可以直接沾水,他扯了张纸巾,蘸了一点冷水敷在上面,感受着那刺骨的疼痛,从表皮慢慢地往内渗,穿过毛细血管,最后流灌到整颗心脏。

  门外传来一阵重物落地的声响,宋西岭猜想是傅珩之在发什么酒疯。

  他闭上眼睛,有些疲惫。

  思维不知不觉地被带回到过去,以前有一次,傅珩之也酒喝多了发疯,那似乎还是傅珩之头一次在他面前如此失态,着实让他开了眼界。

  宋西岭打开了浴缸的水龙头,开始慢慢地放水。

  这些天在封燃家不方便洗澡,他很想好好泡个澡。

  身体被水包裹起来的时候,他终于放松地闭上了眼睛。

  昏昏沉沉之间,他看到几年前,喝醉了的傅珩之深夜闯入家门,质问他为什么不听话,在需要他去公司加班降热搜的时候,躲在家里睡觉。

  宋西岭彼时是个非常有骨气的人,那次热搜是傅珩之和什么男明星闯出的篓子,关他屁事?

  他不仅伤心于傅珩之的风流成性,更愤怒于他不把自己当人看。

  本来傅珩之还算冷静,但在宋西岭一次又一次地动手意图将他推出家门后,他在酒精的刺激下终于也忍不了了,火气上来,两个人大打出手,都不同程度地挂了彩。

  最后傅珩之把他狠狠地按在窗台上,用一次比一次激烈的冲撞向他宣誓了他绝对的权威。

  纵使疼痛几乎到达极限,宋西岭也咬紧牙关不肯说一句软话,傅珩之也丝毫不心软,把他折腾得死去活来,整整熬到第二天天明。

  宋西岭第一次品尝到了在傅珩之面前嘴硬的下场,他高烧了两天两夜,在肛肠科老医生和一群实习生探究学习的目光下进行了详细的检查,拉肚子拉了一星期。

  这期间,傅珩之一下都没来看过他。傅珩之是真的很生气。

  他想,傅珩之一定觉得自己有办法治他,软的硬的,言语的动作的,总有办法让他学会乖乖听话。而他确实办到了。

  可那不是因为对暴力的惧怕与屈从,只是因为他爱他,所以妥协了。

  只是因为他爱他,所以他的事,以后就放在自己的意愿前面好了。

  反正他这么希望自己听话,那他就听一听算了……

  何必非要跟傅珩之来硬的呢,闹得双方都难堪。

  他独自趴在医院的病床上,一夜之间就想开了。

  不过想开是一回事,实操又是另一回事。后来宋西岭还是会多少忤逆傅珩之,然而结局无一例外,都以傅珩之暴力发泄或冷战一场作结。

  ……

  突然传来门锁打开的声音。

  宋西岭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傅珩之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自己。

  他慢慢地清醒过来,这才发现,浴缸里的水已经凉透了,皮肤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冷意,起身的动作带起了风,他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傅珩之把浴巾扔给他。

  宋西岭裹着浴巾逃出卫生间,扑进被子里,瑟瑟发抖。大冬天泡冷水澡,他这辈子是头一遭。

  昏昏沉沉即将睡着的时候,背后贴上来一具温热的躯体,宋西岭瞬时清醒,身体有点僵硬,说:“我困了。”

  傅珩之沉默着,手游刃有余地在他赤-裸的身体上游走,像一条灵活的毒蛇,所过之处毒药渗入骨髓,带起一阵阵滚烫,宋西岭咬着牙颤抖。

  他的动作轻重缓急恰到好处,如果不是他从始至终一言不发,那极具技巧性的挑-逗简直像在卖力地讨好宋西岭。

  须臾,热流集中到一处涌下去,他低喘着释放在傅珩之的手里。

  傅珩之的动作滞了一下,然后起身收拾。

  宋西岭闭着的眼睛微微有点抖,他本来就没休息好,现在并不适合做那些事情,他也不想做。

  但傅珩之总有办法叫他妥协。

  这么多年,他都妥协过来了,宋西岭默默地盘算着,他今晚就要走,离开这里的一切。

  这个家,这个家里的傅珩之,都让他惶恐,让他窒息。

  傅珩之不一会儿就重新躺下,再次搂住了他。

  宋西岭身体瞬间僵硬起来,心情十分紧张,但傅珩之似乎没有再做其他事情的兴趣,于是他又慢慢放松下来。

  但还是睡不着。一只沉重的胳膊压着他的腰侧,垂落在小腹前,一条腿顶着他的大腿根,温热的呼吸洒在后脖颈,有些发痒。

  很别扭的姿势。

  饶是如此,傅珩之均匀的呼吸不一会儿就从背后传来,他睡着了。

  宋西岭的心完完全全地落下,阖上眼睛,维持着这种极其奇怪的动作,渐渐沉入睡眠。

  再度睁开眼睛时,已经到了下午,斜阳如火,在地板上铺了一层,家里空荡寂静,傅珩之不在。

  宋西岭疲倦地起床,在原地呆站了一会儿,最后随便挑了一两件衣服收进背包,穿好衣服打算离开。

  他想好了,事不宜迟,速战速决,这辈子再也不想回来了。

  可是,就在转动门把手的时候,他意外地发现,大门从内,打不开了。

  什么情况?

  他皱了皱眉,干脆地放下背包,蹲下身研究门锁。

  然而,来来回回试了有二十多次,无一例外,无论怎么做,门把手都不动如山。

  宋西岭仔细观察了一下,才发现门锁被换了,而且明显,已经被人从外面反锁了起来。

  他的心瞬间跌入谷底。

  他颓然地瘫坐在沙发上,感觉自己被狠狠地戏耍了,一股怒火从胸口腾地燃了起来,他咬着牙,一拳头锤上去,门板发出巨大的、愤怒的响声。

  傅珩之……你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