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牟星云又奔溃了。
他看着片子根本投入不进去, 脑海中会一直闪过最近的片段。
他甚至在回到家后还收到过一份快递，是带血的刀片。
虽然包裹已经被霍予处理掉了，但牟星云还是意外看见，他的情绪便彻底坍塌了。
“霍予, 我……是我错了对不对。可是……可是我从来没有伤害过别人, 他们、他们为什么要那么恨我呢？”
如果不是因为他, 傅云染也不会失去孩子。
虽然傅云染什么都没说，可他很自责。
他们不停的网上辱骂自己，寄东西, 做出一些过激的行为。
当然还不止这些，霍妍也总是要发信息过来，责骂他。
这些牟星云都没跟霍予说, 只默默承受, 自己消化。
可他的情绪本就坍塌了，再消化也只不过是叠加了更多的负加值罢了。
“不是你的错，别想那么多，好好休息，休息好了就没事了。”
霍予总那么安慰他, 可牟星云知道，好不了了。
他甚至……
甚至连手绘板都不敢打开, 他好像……
不会画画了。
这个认知真的让牟星云很崩溃。
以前……
画画是他情绪发泄的关键点，他可以用画画来表达喜欢、宣泄不满, 将所有的情绪藏在画里。
只要画出来了。
情绪也就出来了。
其实牟星云觉得自己很无趣, 长那么大, 出了霍予, 唯一的喜好就是画画。
可现在……
他画不了了。
那些抄袭的言论他压不下去, 也拿不出证据, 便只能任由他们肆意辱骂。
于是没过两天，牟星云就不愿待在家里了。
“霍予，让我去工作吧，我已经好了。”
霍予不放心，“再等等，等医生……”
牟星云情绪崩坏，“你能不能别再管我了，我要去工作，我一定要去。”
霍予也着急，“可是你还没好！”
牟星云一把将人推开，吼道，“我已经好了。”
霍予急了，“响响，你别这样……”
“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牟星云指着房门，撵他出去。
霍予不肯，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牟星云怒了。
“你不走是吧，行，你不走我走。”
牟星云迈步就要离开房间，却被霍予拉住，“响响，别闹了。”
他这几天也有些筋疲力尽，实在过于心力交瘁。
可更多的是担心牟星云，他看了很多书，心理疾病的书，但始终找不到可以治好他的方法。
而他也因为不得其法，心里更着急更难受了。
到了这一刻，他才彻底感受到牟星云在他心底的重要性，他原以为的无所谓，其实都是自欺欺人的说法罢了。
他根本没办法无视牟星云，牟星云在他心里就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我闹？”
牟星云指着自己鼻子，冲他哼。
他龇着牙，像只撒野的小狼狗。
明明以前是最温软的性子，现在却也被逼出了脾气来。
“霍予，我偏要闹，你又能怎么办？”
说完，他用尽力气推开霍予，挣开了他的束缚后，他第一时间往屋外跑。
他脚步快，而霍予被推的一个踉跄，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去追时，牟星云已经噔噔噔跑到了楼梯边。
“响响，回来。”
霍予朝他喊，生怕他出事。
但是牟星云没有离开家的打算，他没有往楼下走，反而上了楼。
别墅有四层，顶楼还有一个暖阳养着花。
天台上有一片平层，放了一张木桌两把椅子，牟星云有时候晚上会在那儿纳凉。
但此时此刻，察觉到他是要往顶楼跑的霍予，以及吓得魂飞魄散了。
那可是四楼。
如果跳下去，不死也半残。
而且这儿的别墅建的高，四楼接近二十米了。
“响响，回来。”
霍予声音都带了颤。
他不由加快脚步，可依旧是到了楼顶都没追上牟星云。
而此刻牟星云已经坐在了平台边，他两条腿放在外面，晃阿晃，完全不在意的模样。
霍予一颗心差点跳出来。
“响响。”
他无意识放低声音，生怕吓到牟星云似的。
牟星云桩头，一双眼里全是泪。
他不说话，又恢复了前几天的模样。
霍予知道自己是太心急了。
他这几天担心的睡不着觉，生怕一觉醒来牟星云就不见了。
但幸好，他每天都在。
可见到他默不作声，见到他默默流泪，霍予还是忍不住心疼，心脏就像被人切碎了一般，剁吧剁吧稀巴烂。
“响响，你下来好不好？”
他慢慢靠近，不敢走的太快，怕扰到他的情绪，让他跌落下去。
牟星云说不出话来，只木讷摇头。
“那……我过来抱你行吗？”
他不敢再刺激他，每一句都问的格外轻柔。
牟星云似乎没有听明白他在说什么，又似乎是在思考。
总之……
他依旧不开口。
甚至，转身的幅度有些大，身形微晃了下。
霍予心脏骤停，险些扑过去。
“响响，听我说，你先……先把身子往后仰。”
“然后、然后慢慢的把腿放进来。”
霍予慢慢引导，越发靠近他面前。
可还没到他跟前，牟星云情绪便突然激动起来。
他闷闷的吐出一句话，“你别过来。”
“好好好。”
霍予立刻停下脚步。
牟星云侧身，扭头看他。
眼底的泪怎么都止不住。
他的意识可以看到眼前的一切，可他的身体却不受意识的控制。
他的身体被割裂，分成了两个，一个叫嚣着让他跳下去，一个这让他退回去。
两个小人在打架。
谁也打不赢谁。
牟星云用力的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对霍予说，“霍予，我好痛苦，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我好难受啊……”
他浑身都疼的厉害，心脏更疼。
空气中浮出柑橘香，但这香气很淡，不仅仅是泛着苦涩的滋味，甚至好像……要飘散了般。
这味道……
要消散了。
意识到这一点，霍予心脏更加紧绷，他不敢多想，直接冲过去。
而就在这一刹那，牟星云的身体没坐稳，就要往下坠。
也幸好霍予动作及时，一把圈住他腰肢，将人直接拉了回来。
因为作用力较大，他直接倒在了地上，而牟星云则躺在他身上。
霍予心脏剧烈跳动个不停。
他手臂收紧，越发用力的搂着牟星云。
实在是……
太害怕了。
他刚才差一点点就没拉住牟星云。
如果牟星云出事，他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他可能会疯魔。
“响响，不要再伤害自己了好不好，如果有什么难受，就咬我打我骂我，都可以，随你打，但……别再做这么危险的事……”
他声音颤的厉害，不敢再深想。
却仍旧感到后怕。
那晚之后，牟星云没再跟霍予说过一句话。
直到霍予松口，同意他去工作。
他去工作的那天，临出门前跟霍予说了三天来的第一句话：“或许，我的提议，你认真想一下吧。”
他已经把霍妍的联系方式拉黑，可他想尽一切办法无所不用其极的给他发信息。
牟星云已经烦了。
经历了这些事情，他好像失去了喜欢这项能力。
他累了。
他想放过自己。
同时也放过霍予。
-
工作的时间过得很快，但他的情绪却始终沉淀着，走不出来。
但这思考不影响他工作的状态。
傅云染那边也已经出院回家，不过凤琰跟了过去，住进了傅云染的公寓。
他跟傅云染沟通过，便没再去干涉凤琰的行为，而且在牟星云看来，这的确本就是凤琰应该尽到的责任，毕竟是他弄出来的人命。
也正因为这件事，他恍然明白，感情这件事，只有自己亲手斩断，才能切身的体会到。
旁人……无法干涉，也不可能感同身受。
这一周他搬回了公寓，霍予也没回别墅，跟他一块住在公寓。
那日的离婚之言出了口，便落在了两人心尖上，只是他们都在回避着，没有直接去戳破罢了。
但总归是横亘在心里的一根刺，早晚要扎破肺管，出现大问题。
“星云，你还好吗？”见他又走神了，温玉卿出声提醒。
牟星云现在的情况，温子舒已经以前跟他说过，温玉卿不想放弃一个天才接班人，便照旧把他带在身边，认真教他。
但这般下去终究不是个事儿，温玉卿觉得问题的根本其实他们还没找到，与其这样，不如做点什么。
“哦，我没事，我挺好的温导。”
牟星云感到抱歉，他对这份工作实在不够上心，总是出现一些特殊情况，导致工作中断，其实这对剧组的影响是极大的，换做其他导演估计早就让他滚蛋了。
但温玉卿还愿意给他机会，他就应该把握住，好好去学习，踏踏实实工作。
“下周我们要去新疆取景，你准备一下，带一组人提前过去看看情况，找找合适取景的地段，跟当地人协商好，你看可以吗？”
这是一次很好的锻炼机会，他愿意给新人机会，更愿意给牟星云这样的天才选手机会。
当然，如果他做不好，他也是会骂人的。
不过共事到现在，他还没见牟星云犯过错。
即便是现在这种时常容易恍神的情况下，他也从没再工作中出过差错。
“可以的，我一定会好好做的温导。”牟星云立刻表明立场。
他真的很感激，也很珍惜这样的机会。
如果能用工作压满他空置的大脑，或许他的情况会好很多也说不定。
当然……
还有另外一层原因，他可以趁此机会逃离霍予。
晚上回去，牟星云便开始收拾东西。
霍予今晚要加班，等他到家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
牟星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放着恐怖的鬼片，而牟星云身板笔直的坐着，一动不动。
霍予走过去，果然，又在流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