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再会法赫萨[公路]>第34章 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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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唇在他的身上打圈,从脖颈一路经过胸前,落在肚脐。吸得用力时“啵”地一声,空气涌进傅凌清的嘴里,经挤压后又涌出,留下一片蜿蜒的痕迹。

[只删了两句]

语气依旧有些不正经,宋屿安习以为常:“那我不得天天上赶着去欠债,喝到就算我赚——”

没等一句话说完,傅凌清张口将他含进了嘴里,舌尖微动,就将记忆溯回那天的极光之下。

那时以为极光能带走一切,如今他与傅凌清之间的联系非但没断,反而愈发理不清。

当时心安理得地与他纠缠在一起,是因为笃定回国之后就形同陌路不会再见,无论再如何放纵也只不过是末日狂欢。

那种快感,仿佛在生命尽头透支本打算攒一辈子的积蓄疯狂消费,五官六感只剩下畅快的淋漓,无需背负任何内疚和不安。

可现在呢?

在上海被迫重遇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无法再做回互相不闻不问的陌生人。如果旅途中的相遇只是昙花一现,而从那时开始,傅凌清却真真正正地开始走进他的生活。

这样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距离,稍走错一步都是无法再纠正的偏差。并非没有收到过来自年下的表白,应付比自己小三岁的人用什么样的方法最有效,宋屿安知道得太清楚。他心知傅凌清日日出现绝非巧合,却拿捏不住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回应这样的巧合。

可还是把人带回了自己的家。

曾与人同居多年,宋屿安只觉得他孤身待在这空荡的房间实在令人难以忍受,一周两周都嫌漫长。

二十七岁的他竟然再也适应不了独居,说出来着实可笑。就好像怕黑的人即使站在光里,也依旧控制不住地回想暗夜里经受过的恐惧,安静的房间里他每每闭上眼睛,想到的总是与沈乔予同居过的时光。

可那些曾经看似温馨的片段回涌进脑袋,竟然将心里丛生的孤独放得更大,像缠满阴霾的巨爪,扼住他的咽喉,将自以为可以顶天立地的人变脆弱。

曾经的苦命鸳鸯变成了别人枝头的凤凰,他用了很长的时间,在无尽的夜色里终于接受自己被抛弃的事实。而这样习惯孤独的日子里,是傅凌清的身影给了他一点点的慰藉。

那个小他几岁的二世祖啊,有什么好的呢。在偶尔失眠的夜里,上海繁华的夜色总能把对方的身影送至眼前。

比沈乔予高、比沈乔予也会照顾人,不用他做司机,也不用他当厨师。不用把生活在日复一日里逐渐过成一副套了模板的样子;他逐渐开始迎来更多的变数,却因为有人替他早做打算,操的心反而比以前更少了一些。

他发现和傅凌清一起度过的日子尽管还都只是碎片,却比从前那堆模式化的东西精彩太多。那段不算长的回忆随便定格在哪一帧,拎出来都是能让人如数家珍的精彩。

他总是下意识地拿傅凌清和沈乔予进行比较,可每次比完了才幡然醒悟,那两个根本不是同一个类型的人。

顿悟后屡教不改,不久后依旧会乐此不疲地继续做这样的比较。

快感涌上头时剥夺了残存的思维,他只能抓上傅凌清的发,顺从本能地挺身,将自己放逐在欲望的浪里。

结束时两人身上都覆着一层薄汗,傅凌清顺手关掉开足了一晚的暖风。

宋屿安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身边的人裹着一团热气朝他蹭过来,才勉强抬起一只手将人推开。

“可惜了。之前说要去北京找你看梅花的,也没去成,”傅凌清手指绕着他橘粉色的发丝,绕到指节根部重新放开,又继续再绕,“说话间也要开完了。”

没关系,来日方长。宋屿安竟然这样想。

一瞬的怔愣,反应过来就算来日再长,这一轮的梅花开败了,要再等下一次,就是一年后的事了。

还好没说出口。

傅凌清算他的什么人,认识仅一年半载的朋友之间说这样的话都是对“来日方长”这种形容的不尊重,更何况眼前人数月前和他还本形同路人。

“哦,对。”

傅凌清说着话掀开被子下床,从兜里摸出个不及巴掌大的盒子,宋屿安看上去有点眼熟。

两步翻身回到床上,严谨地不忘把被角拉回肚子上盖好。

盒子在他手里摊开宋屿安才看了全貌,想起圣诞节当晚,他在一分钟内做好了决定,用买给沈乔予的表作为圣诞礼物,草率地和傅凌清完成了交换。

送出去的那只表此时安静躺在床头,在进行一些勉强算得上剧烈的运动时,傅凌清一丝不苟地把它摘了放在一边,连一丁点可能碰撞损坏的风险都舍不得有。

自己收到的礼物是一颗黑钻耳钉,此时正戴在右耳上。傅凌清手里攥着的,就是当时装着这颗耳钉的盒子。

上盖再次被掀开,里面躺着一只一模一样的。宋屿安下意识地抚上耳朵,确认过原本属于自己的那一颗还在。

那时还在疑惑,怎么会有奢侈品牌肯售卖单只给顾客。这才明白不过原本就是一对的东西,是傅凌清拆了一半送他。

小气鬼。看来是早就计算好了礼尚往来的价格,这一对耳钉必然比他送出去的那只表贵上一些,但拆开来就未必。

这样藏在心里的一声暗骂有了点欲盖弥彰的意思,像撒了一个没有什么说服力的谎,明知最终的结果一定是被戳穿,说出口是为了更早一步地逃避真相。

“在机场就想和你说的,”傅凌清说,“谁知道你走得那么坚决,叫你那么大声也听不见,头也不回一下就走了。”

他听见了,是故意没回头。

如果这样实话实说,一定又要为了思考如何应付傅凌清接下来的追问而发愁。他不想琢磨这样的托词,让人头大。

傅凌清从里面将另一颗黑钻耳钉捏在两指间。

宋屿安看见和自己耳朵上一模一样的另一颗,正在傅凌清的指尖闪闪泛着光。

盒子是磁吸的,傅凌清手指微微弯曲,“啪”地一声,又严丝合缝地关闭。

傅凌清当着他的面将东西摊在手心,而后重新靠近:“我戴在左耳,你介不介意?”

傅凌清确实有耳洞来着,但宋屿安也只能记得当时在车上看到的是对方的右耳,看来是当初一起打了两边。

那时看上去傅凌清似乎已经很久不曾戴过耳饰的样子,不说孔洞,甚至连打过孔的凹陷都分辨不清。再离远一些看,更像是他耳垂上凭空生出的一颗痣。

“你自己花钱买的,戴不戴还要费事问我?”宋屿安语气轻松,视线却躲避,以一个刁钻的角度从二层望穿一层的玻璃,投入夜色里,“我说介意,你就不戴了?”

傅凌清的手在他面前一顿,声音缓缓从嘴边淌出,是他不会应对的语气:“你如果介意,那我就把它戴在你的另一只耳朵。”

超出了回应的范围,宋屿安没有把握接对方的下一句话,连头也不敢回。

如果一切正常的话,傅凌清应该一脸赖皮的表情看他,无视他的话,径自把耳钉带上自己的右耳。

动作是要毫不犹豫的,眼神还得是充满了挑衅的。最后戴好,还要再挑一下眉毛,宣告他的抗议无效。

突然变得这么顺从...还是傅凌清吗?

宋屿安伸手扑灭床头的夜灯,室内落入一片黑暗,将落地窗外的光线引了几束进来:“说了你随意。困了,睡觉了。”

身后响起窸窣的声音,响了一阵没停,宋屿安正要翻过身去问,傅凌清“嘶”地倒抽出一声冷气。

宋屿安像弹簧一样的神经绷紧到极限开始收缩,他从床上弹起来,被拍灭了没几分钟的台灯又被更大力气的一巴掌拍开。他扭过身,视线撞上傅凌清耳垂上正慢慢渗出的血珠。

顾不上赤裸地翻身下床拿医药箱,棉签沾满了酒精,擦上蛮力捅开了一半的地方。糊满了耳垂的血被擦去,露出一条不甚明显的疤痕。傅凌清乱叫着躲闪,呲着牙不知道是疼还是在笑。

“傅凌清,你真病得不轻,”宋屿安骂他,手上收了力地轻捏着他耳垂上的那一团软肉,那条纵向的疤在他手里有了明显的触感,他掀过去看,“长回去的耳洞能这么硬捅开吗,你脑子里装的是...”

装什么也不合适。宋屿安不说话了,打算上手把傅凌清野蛮插入了一半的耳钉拔出来。

“别往外拔啊,”傅凌清抬胳膊拦他,“拔出来前面不白扎了?”

他将宋屿安伸来的手屏开,拇指和食指包覆住耳钉捏合,尖头的那端已经刺穿了一部分皮肤组织,透了个尖尖出来。再稍微用一点力气,大概就能将已经长在一起的洞眼重新刺开。

傅凌清咬咬牙,又是一声哀嚎。夸张了点,叫的声音很大。

原本被擦净了血污的伤口又开始往外不停地渗出鲜血,颗粒比先前的更大,冒得也更急。

宋屿安一言不发,棉球、酒精、碘酒、纱布被他逐一从医药箱里捡出来,语气里没有了初始时的焦急:“傅凌清,是成年人了吧?”

夹杂着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傅凌清呆愣着将耳朵交由宋屿安处理:“啊?”

“知不知道破伤风啊,很危险的。”

出过人命的事情落在傅凌清的嘴里变得微不足道,他似乎心情大好,忽略不了的刺痛令他皱着眉笑:“以为只是薄薄一层,一捅就开的。你担心我啊?”

用过的棉球被搓成一团,在空中划个弧线跌进垃圾桶。宋屿安跪坐在床上俯视他:“傻子才让人担心。”

傅凌清的脑袋埋过去,在宋屿安一片赤裸的胸前乱蹭:“嗯,我不聪明的。”

他的声音落了下去,宋屿安没想到他还有后面一句,险些没有接住:“所以你偶尔,可以担心担心我...”

冰岛带回来的一只狗,一只小狗,又在咬着没长完全的尖牙可怜巴巴地叫了。

这种生物知恩,认准了善意会一直摇尾跟在身后,和人吃同样的糟糠,享同样的富贵。

听上去是美好的双向奔赴,宋屿安于心不忍,可如果从最一开始就没想要将它收在身边,一切的动机就都成了原罪。

一样的耳钉,他知道这在他们两个独处的时候或许代表不了什么,但倘若他们两个同时落入了不知情的外人眼里,一模一样的东西分别出现在两个人的身上,就算没有意义,也不得不变得特殊起来。

刚刚应该不由分说地阻拦的,不该这么任由着傅凌清胡闹。

拒绝这两个字在脑袋里绕过千千万万遍,绕到最后也没能从他嘴里绕出来,反倒让他明白一件不太妙的事——

拒绝傅凌清这件事,他过去没做过,当下不想做,将来也未必会做。

好像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那一晚傅凌清心安理得以左耳受伤为借口,朝向右面侧躺,面对着宋屿安的后背。他靠过去拥住,那人在怀里轻微地动。

“别动,”他低语,“也不要转过来。这样就很好。”

这样就很好。

宋屿安应该是闭上眼睛没多久就睡了,入梦前恍觉有吻轻轻落在他没戴耳钉的左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