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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无比渴望地想吻那嘴唇,这是个奇怪也很不负责任的事——在不爱的条件下。他也无比抗拒想象杭景被另一个人类拥在怀里亲吻,但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因为人类是可以相爱的。
天赐在思索中沉默伫立着,如果忽略掉偶尔跳动的眼睑和痉挛的青筋,他像一尊无声的雕像,脑海里却波澜壮阔。
矛盾无处不在:他越发接近人类的躯体,和独属于机器人的三大法则;他尚未完全成为人类的躯体,和那早已发酵出欲与念的灵魂。
他为这个命令而欣喜,却又为执行命令而犹豫。
他挣扎的时候,面上没有表情,但所有的矛盾都亮堂堂地呈现在杭景心里。
杭景再一次窥见自己在机器人心中的特殊位置,但他也清醒地明白,要指望机器人自己看清这一点,并主动付诸行动难于登天。
在沉默中他也无法耐心等下去,便故作严肃又冷淡的面孔,“你在纠结是吗?在做分析?在做判断?所以说,太过智能的机器人也有些缺点,有了自己的价值判断,就开始纠结和犹豫。那么,我来帮帮你。”
他上前一步,抬手捏住天赐的下巴,逼迫他直视自己,沉声道:
“你是一个机器人,你遵守着机器人三大法则。其中第一法则至高无上,如果第一法则需要,二三法则均需要让位于第一法则,也就是说无论如何,你不可以伤害我。
“我现在需要你吻我。我是一个成年人,我有和我心仪对象进行身体接触的需求。如果你无法满足我,最直接的,可能会表现在激素水平上的不正常变化,进而影响到我的生殖系统。其次,这会对我的心理与精神造成影响,我会没有食欲,情绪低落,压力剧增,轻者影响我的学业,重者导致心理或精神上的疾病,了无生趣。”
诡辩谁不会呢?就这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
杭景知道,事实远没有那么严重,最痛苦的那个夜晚都在他这里过去了,还有什么更难熬的呢?无非是要恶意夸大,折磨这个机器人罢了。
他也知道,他看着那张已经毫无血色的英俊脸孔,不断颤抖的嘴唇,紧握的双拳,哪怕被迫桎梏住下巴,但他还是深深地垂下视线,不敢抬头。他知道他在努力克服冲突,在动摇。这一剂猛药已开始发挥药效。
他想起曾在博物馆参观的那个、因主人的威胁而崩坏的机器人——它所面临的是第一法则与第一法则之间的冲突,无解;但他现在给天赐设置的,只是第一法则与第二法则之间的矛盾。
“如果你拒绝我,那么你遵从了父亲的命令,只是顺应的第二法则,却从长远角度看违背了第一法则;而如果你接受我的命令,那么你只是违背了父亲的命令,违背了第二法则。”
杭景想了想,觉得理由还不够充分,逻辑还不够严密,犹豫一番,补充道:“也许父亲和你说,从长期角度看,和我的亲近将对造成不良影响,他不过是恐吓你罢了。会有什么影响呢?我有两百多年的生命,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将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我被他们所吸引、我和他们当中某一个结婚的概率,要比在你一个机器人身上吊死的概率大太多。”
天赐猛地抬头,反倒是杭景忍不住想要避开机器人明显透露出痛色的目光,他因为那被爱的希望,而感到一丝快活,但又因自己拿捏住机器人的弱点来折磨他,而感到难过。
但他忍住了自己的软弱,继续冷静地直视着天赐,继续在三大法则上施压,“当然,我得承认,我现在非常爱你,非常需要你,如果你还是不愿意答应,我不保证自己会因身心的伤害,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随便你把自己当成什么,我的爱人也好,一根按摩棒也罢,但在我对你厌倦之前,服从命令,满足需求,保护我免受伤害,是你的天职。我不想再重复第三遍——
“过来吻我。”
机器人的身躯剧烈震颤了一下,一根弦终于绷断。可怕的是在听说自己不可能永远,也不可能唯一时,他发现自己全面地认可了杭景的观点。
他也无从判断,真正影响自己的,是小主人所分析的三大法则底层逻辑,还是潜伏在正子脑中的私欲作祟。
他已经完全认可了杭景是对的。所以他还是缓慢地抬起胳膊,关节已经开始失灵,转动时咔咔作响,手指不断抽搐,肌肉剧烈痉挛,他隔着布料,感受到杭景腰部的温度。
他缓慢低头,真如年久失修出现了故障一般。杭景的分析稍稍占据了上风,但不意味着冲突已全数化解,天赐明白,他此刻抬起手,低下头,在做的事情,都不是一个机器人应该做的。
但为了守护好小主人,为了让他长久幸福,为了让他免受一丝伤害,他还是亲吻了他。
后来他一直没弄明白,也存心不想弄明白,到底是什么使他屈从于小主人的胁迫:是为了践行第三法则,抑或是别的什么。
冰凉的嘴唇贴上温热的嘴唇,汹涌的欲念如巨浪。混混沌沌中,他被命令着脱掉杭景的衣服,抱他到床上去,他舔过杭景身体的每一处,将他弄得湿润而柔软,最后在一墙之隔,可以穿透正子脑的扫描仪的注视下,将早已勃起的肉刃送入杭景的甬道。
快活消融了一切冲突,无论是他们当中的哪个,似乎都暂时地忘记了机器人法则。
只是在杭景沉沉睡去,天赐为他做好清洁后,在轻微的崩坏中,他检讨着自己也不甚明了的错误。
检讨至清晨,所有错误都模糊了,一种不甚明了的雀跃反而开始飘荡:走出卧室的步伐轻快,正子脑中一片明朗,直到他准备完早餐,这间套房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双方在对面的刹那,不约而同地收敛了脸上的淡淡笑意。
天赐退后一步,让开门口空间,低下头说:“贺先生,您怎么来了?”
贺庭神色严肃的端详了他片刻,或许心中有同样的疑问,他不答,快步走向客厅,在墙壁的控制面板上操作几番后,一个虚拟屏幕跳出,赫然是卧室的景象:
小主人赤身裸体、睡相不佳,怀里抱着天赐用过的枕头,露出纤细的后背,和浑圆的臀部。
天赐脸色一变,急忙道:“贺先生,这是少爷的私人空间,您不能随意查看他的隐私。”
就在这时,卧室里的人翻了个身,于是颈项、胸腹、甚至腿根青青紫紫的吻痕便昭然在目了。
陡然涌现的一股怒气,已驱使着天赐不出口请示,便直接关闭了屏幕,并且严肃地对贺庭道:“这间宾馆套房内部配备监控设备已经触犯联邦法律,而您的这番举动同样如此。”
贺庭的脸色早已沉冷,他旋身,漠然地注视着眼前振振有词的机器人,“你又和杭景发生性关系了是么?”
“……是。”
“那看来你的主人果真好智力,好口才,竟然能说服你违背杭楚泽的命令,说吧,他是怎么说服你的?”
“和小主人无关。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和判断,我认为从长期角度来,满足主人的生理需求所能避免的潜在危害……”
在这里与贺庭解释,并就这么私密的事情进行解释,是不合适的,像是在分享一段可以偷偷快乐的秘密,天赐察觉到这一点,脑中升腾起抵触的情绪,但顽固的法则又驱使着他下意识地做出解释。
他没有解释完,贺庭的神色愈发冰冷,“自你出厂之后,非工作时间,你把自己安置在哪里?”
天赐回答道:“通常小主人会允许我在室内休息。”
“你是否还记得,一个机器人在非工作时间里,实际上应该将自己安置在何处?”
天赐一愣,这是个陌生又熟悉的问题,他愣了很短暂的时间,但对于机器人的反应力来说也已经过久了,答案似乎根深蒂固地植在预设之中:
“一个不需要为主人服务的机器人,理应面向墙壁站立在壁凹之中,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很好,看来你还没有把所有规矩都忘记。壁凹,你有亲眼见过么?”
“……没有。”
“这并不奇怪,上等人社会逐步淘汰了机器人仆人,转而以平民仆从代替。但在一小部分建筑里,依旧配备着这种古老的装置。比如你的主人所生活的那栋别墅,至少配备了三座壁凹,又比如这间客厅。”
贺庭话音刚落,通向阳台的落地窗处,窗帘应声而开,徐徐展露出墙角凹进去的一个高两米,宽一米,深半米的立体空间。
那狭窄的空间,不言自明,那就是壁凹,天赐本能地调取了关于这个空间的名字、作用、发展历史。
这是机器人理所应当的“存储盒”,却给了天赐一种陌生的窒息感。
但不必贺庭发出命令,他便本能似的走进了那“壁凹”之中,背对着整个世界——眼前只剩下光秃秃的白墙了,他的脑袋也空白了许久。
沉稳的步伐踱过来,他感知到贺先生这站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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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凹的设定也是借用阿西莫夫的设定。
重新拾起这个文,还有点手生。看了看大纲,可能后文写起来也不会特别顺利。
还有小伙伴在看嘛!我自己为了熟悉一下,也重新回顾了,看到了前文的一些小bug,之后会尽可能地修改掉。
但是我也感觉,可能我也没有很好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导致有些地方的阐述时意义不明/难以理解。
如果有对这个文特别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交流讨论一下!
比如哪里没理解,哪里可以更好的阐述,情节或者行文,都非常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