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润把手机按灭了，他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想要强行忽略脸上滚烫的温度。
可以说，他觉得这辈子还没有过比此时更丢人的时刻。
过了一分钟许嘉润的手机屏幕又亮了，显示何铭打来了微信语音，接着他气急败坏地挂断了。
“装不在？”
那边何铭打字问了一句，然后接着弹语音电话，他弹一次许嘉润挂一次。直到挂了七八次后，许嘉润才想起来自己房间里的pad登陆了微信，并且还没有静音，再来几次把他妈吵醒了那才麻烦。
许嘉润只能忽略羞耻感，手速飞快地打字回复：
“你他妈有病啊，不要打了！”
“你接不就行了。”
何铭又打来了一个，许嘉润按下接听键压着嗓子说：
“你神经病吧操！”
何铭低笑了一声，隔着屏幕他的嗓音显得更有磁性了，像某个车载广播的播音员：
“什么意思?拍完就跑，欲拒还迎？”
许嘉润想想自己确实挺丢人的，但嘴还是相当的硬：
“我手滑了。”
“能滑到拍一拍，蛮厉害的。”
许嘉润脸上一热，语气却十分冰冷：
“我挂了。”
“你挂了我还打。”
“何铭我操你。。。。”
许嘉润还没骂完，那边何铭好像点了根烟，说话有些含糊：
“嗯，给你操。”
“你有病。”
许嘉润自己都累了，每次来来回回就这几句毫无杀伤力的话，他从未有过如此强的挫败感。
何铭吸了口烟，声音从屏幕那头缓缓传来：
“明天是我生日。”
“哦。”
“你哦什么，好没礼貌，你生日我可是祝你生日快乐了。”
许嘉润拨弄着旁边墙上的梅花，极不情愿地憋出了四个字：
“生日快乐。”
“就这？”
“你烦不烦？我要睡觉了。”
“礼物呢？”
许嘉润觉得他好莫名其妙，无情地说了句没有。
“你在哪？”
“什么在哪，在家啊。”
“我去接你。”
“你疯了？你不看看现在几点？我不做，你找别人去。”
“我说要做了吗？还是你很期待？”
“我要睡觉了，你不许再打来。还有，不要做些莫名其妙的事。”
说罢许嘉润直接按了挂断，等了两分钟何铭都没有再打过来，于是他起身回屋，脱了衣服躺在床上。
紫金公馆是S城为数不多有市政供暖的地方，即使是冬天房间里也很温暖。许嘉润裹着被子闭着眼睛但怎么也睡不着，于是拿出手机刷了刷微博。不刷还好，一刷他觉得自己饿得不行，本来晚上那顿饭就相当于没吃，现在看到乔书那个猪半夜出去和哥哥吃烧烤，什么羊肉串烤茄子把许嘉润看得更饿了。
可惜许家有个不成文的宵禁，许嘉润爸妈在家的时候他11点以后是出不了门的，得安安分分早睡早起。
过了几分钟许嘉润实在饿得受不了了，于是从被窝里钻出来打算去厨房喝杯牛奶，谁知道刚坐起来手机就响了。
许嘉润看到那两个字头就大，接电话的声音都有气无力的：
“你到底要干嘛？”
“出来。”
许嘉润趴到窗户那往外望，凭借着出色的视力瞧见了小区栅栏外停着辆黑色的卡宴，不出意外就是何铭的车。
“你真他妈是个疯子！我要睡了你赶紧走。”
“说了不操你，你怕什么？”
许嘉润怎么都说不出口，他妈不允许他十一点之后出门。
“你快走吧，求你了。”
“请你吃夜宵，这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羊肉馆。”
许嘉润握着手机咽了咽口水，脑内进行着天人交战，过了一会说：
“吃完你得立刻把我送回来。”
“出来吧，我今天很累，你要想做只能给我下药了。”
许嘉润骂了他一句不要脸，然后换了身衣服翻窗户从花园出去了，为了吃个夜宵他简直像个贼。
出了小区他走到何铭的车前，十分不耐烦地敲了敲窗户，听见一声响后打开车门，坐进了后排。
何铭转过身，他的面色的确有些疲惫，但依然帅得不讲理。他看着许嘉润，嘴角扯出一抹揶揄的笑容：
“你钻狗洞出来的？”
许嘉润顺着他的目光，看见自己的白色羽绒服上沾了块泥，别过脸去，语气暴躁：
“你开不开车，不开我走了。”
何铭坐正发动了车子，就开了十分钟，然后停在了一所高中附近的商业街旁。
“下车吧。”
许嘉润跟在他身后，不一会儿何铭带着他进了个连门牌都没有的店面。
店里倒是十分整洁干净，在外头坐着的是老板娘，她瞧见何铭后笑了起来，语气很亲切：
“小何啊，好久不来了，吃些什么？”
何铭随意报了几个菜名，许嘉润找了个凳子坐下，边听感叹这人怎么这么会点菜，点的都是他爱吃的。
何铭和老板娘叙完旧后坐在许嘉润对面，看着他拿湿纸巾擦羽绒服上的泥。
“琪姿在旁边上的高中，原来她下晚自习我经常带她来这。”
“你妹妹人比你好多了。”
许嘉润看了他一眼，把湿纸巾扔进了地上的垃圾桶里。
何铭倒了杯热茶喝了一口，又给许嘉润递了一杯，“可惜你转头被她哥给操了。”
果然狗嘴吐不出象牙，许嘉润斜着眼瞪了何铭一眼。
“不过琪姿前段时间经常和我说你，说你长得好看人还温柔随和。”
何铭笑了，他笑起来带有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
“许嘉润，我怎么看都看不出来你和温柔随和有什么关系。”
许嘉润一口热茶没把自己呛死，正好这时老板娘来上菜了，先上的是盆羊肉汤，看上去就非常好喝。老板娘端着汤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许嘉润，开口道：
“小何啊，这是你朋友吗？长得真好看，和明星似的。”
何铭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许嘉润就非常有礼貌地接下了妇人手里的东西，语气十分温和：
“阿姨，我是小何的领导，我们刚下班。”
何铭端着碗没忍住笑出了声，他也不拆许嘉润的台，只是点点头：
“对，他是我领导。”
老板娘看了看两人，有些惊讶：
“小何，这领导看着比你还年轻，现在年轻人真是不得了。”
说罢，她转身去招待新进来的客人了。
何铭先给许嘉润舀了碗汤，许嘉润接下后说谢谢小何。
“差不多得了，小。。。。”
何铭有意逗他，话也不说完，许嘉润白了他一眼美滋滋地开始喝汤。
许嘉润看来是真饿了，话也不说只管干饭。何铭就喝了两碗汤，其他菜大部分都是许嘉润干完的，等许嘉润终于放下筷子擦嘴的时候，何铭双眼含笑看着他：
“许嘉润，你家这么有钱，饭都吃不饱吗？”
许嘉润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应该像个饿死鬼，难得面色一红不出声。
“你是不是忘了和我说什么？”
何铭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点了几下，明明是很平淡的时刻，他的目光却极富侵略性。
“生，生日快乐？”
许嘉润以为这就完事了，正准备起身喊何铭送自己回家，就听见对方又开口，语气竟有些委屈：
“许嘉润你好抠啊，请你吃饭连个礼物都不送给我。”
不算大的店面里凌晨时分也挤满了人，他们四周人声鼎沸，到处都是人间烟火气。许嘉润面前摆着几个空的盘子和碗，对面的何铭穿着大衣，一张总能骗到别人的脸难得露出疲惫，身子倾斜快要靠到墙上。
许嘉润想要像往常一样说些刻薄的话，此刻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因为如此动人有生气的场景，何铭并没有融入进去，他看向许嘉润的目光就好像一个向父母索要糖果的天真孩童，既贪婪又脆弱。
许嘉润顿了半晌，嘴张了张，还算耐心地问他：
“你想要什么呢？”